Chapter10
    「NeverEverOnce」
    洗完澡回来的南烈看到流川在他亲手铺好的床铺上，安静地宛如沉睡的王子一般睡得香甜，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最近英文课上学过的这个词组。
    安静地关掉了大灯，南烈仅凭月光，怔怔地坐在自己常睡的床铺上，出神地看着流川的睡颜。
    这个用来表达史无前例的词组完美地描绘了南烈对流川枫的感觉。
    前所未有的，独一无二的，无可取代的。
    在南烈还没有发现流川于他而言有多特别之前，他也有注意到流川与众不同的外表，就像瓷娃娃一样精致又白皙，好似一件杰出的艺术品。
    只是他自己本身的长相也不赖，所以平时并没有会去在意别人外貌的习惯，对流川也是看过就算，当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开始的比赛上。
    球场上出人意料的波折，没有按照预测计划的走向，让一向淡定冷静的南烈经历了许多人生中的第一次：第一次躁动慌张，第一次大受震撼，第一次坐立不安，第一次有失水准，第一次惊慌失措，第一次豁然开朗。
    一直谋定后动的他，第一次热血上头地贸然前往了敌队的临时落脚点。大脑警告他不要去，身体告诉他现在应该多休息，但是南烈就是觉得自己一定要去。
    不过得等他先收拾一下，不能灰头土脸又一脸血地上门，免得自己被认为是去秋后算账外加讨要医药费的。
    现在回想一下，南烈都不禁为自己的孔雀开屏莞尔一笑。
    原来一切都开始地那么早，那么自然，是他从未经历过，所以反应有些迟钝了。虽然这也没能阻止他在想明白前就又莽撞地行动了好几次。
    说起来，要不是他不动声色地隐瞒了那次秘密行程，岸本一定会认为他是要去干架，什么都说不听地坚持跟上来，然后把一切都搅浑了。
    其实这也是一个异乎寻常的迹象。
    从他六岁认识岸本开始，他们俩一直都是一起行动的。一向无话不说的他们向来最了解彼此的心思，就算是不能和父母倾诉的秘密也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更是常常不需要言语就能明白另一个人的想法。这是多年的亲密相伴累计起来的默契，导致他们被人疑问是不是亲兄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是南烈下意识就认定了，道歉这件事只能他一个人去。
    当时的他还以为，是自己不想被岸本看到自己低头的丢脸模样。
    问询地址时别人大惑不解，但南烈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冲动。明明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让一切随风而去。悄悄放在民宿前台也行；委托工作人员转交或是留下匿名便条都是一种选择。可思绪万千的他最后还是亲自上阵了。
    到达湘北住所前，他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能不能说出认错的话。按照他以往的脾气，感觉好像到时候最可能的情况就是他又忍不住出口伤人地嘲讽起来，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坏习惯之一。说不定会被当成是去挑事的，应该会被认为是挑衅吧？毕竟湘北的人没有被他的日常毒舌洗礼过。
    流川不知道在他面前的自己和平时有多大的差别。他就像是被按下了转换开关一样，关心体贴的话像不要钱一样地往外撒，让南烈事后想起都觉得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
    用自己都感到吃惊的真诚认真地道完歉了，也送上了自家的秘药作为赔礼。
    这件事结束了，这个意外插曲告一段落了，他们又恢复成了两条平行线。
    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南烈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辗转反侧。第二次、第三次……即使入睡都在躁动的内心，告诉他不能就这么任由时间推着他往前走。
    为了再次道歉而远赴神奈川，结果他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怦然心动。
    因为靠得近了些就开始随意乱跳、擅自加速的心脏不断地在提醒南烈，这个人不一样。但是从来没有过这些感觉的他花了好一阵子才理清自己的感情。
    如果之前南烈还有一丝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颜值才喜欢上了另一个性别相同的男生，几次的近距离相处让他有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本来是看一眼都会让人心跳加快的绝世神颜，最常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除了燃起斗志时竖起的眉毛和变锋利的眼睛，其他五官部位很少会参与到平时的表情中去。
    但能让路人尖叫的颜值和清冷气质却不是最让南烈心跳失序的原因。
    比起「完美无缺」的流川，南烈更喜欢偶尔”失误”时有些冒失的流川。不管是轻笑（因为南烈做了蠢事）、生气（质疑在热身中的南烈没有认真打球）、闹别扭（因为南烈没有吃完所有的食物）、使坏后的偷笑（玩游戏时故意朝南烈扔障碍物）……
    他喜欢每一个流川，想了解更多的流川，期待能见识到流川的每一面。
    就连此刻的流川没有形象地趴在床铺上，侧脸被他的体重压得扁扁的，一小块面颊肉还被挤得有些变形，使得帅气的脸庞变成了带着些许傻傻少年气的娃娃脸，南烈满脑子想的都是：好可爱，想亲他。好可爱，想抱住他。好可爱，想睡着他旁边一直看下去。
    南烈不知道自己面带微笑地看着流川睡了多久，直到感觉到一丝夜风的微凉，他才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起身关上了拉门，南烈打开了墙角有些年代的烛灯，类似小夜灯的亮度让他可以模糊地看清室内，也不会妨碍流川的酣睡。
    转过身往床铺走去的他看到在墙角微弱的烛光照耀下影影绰绰的流川，感觉室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暧昧不清了起来。
    轻手轻脚地又拿了一床被子盖住流川从肩到脚的位置，钻进了自己被窝的南烈侧过头看着只露出半个后脑勺半个侧脸的流川，整个人都仿佛被棉被吞噬了的小巧可爱，让他情不自禁地又笑了起来。
    晚安，小枫。
    ＊＊＊
    流川掀起被子盖住头，拒绝起床。
    就像是那次外宿的情形完全颠倒了一样。
    南烈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已经开始习惯自己在流川身边时的爱笑程度了。
    “流川，要起来了。”
    “不要。”闷在被子里的流川坚定地道。
    怕他在被子里闷坏了，南烈轻轻地拽了拽被子，放柔了声音道：“该吃早饭了。”
    流川把被子往下折了一段，朝南烈竖出了两根手指。
    “第一，今天不上学。第二，起来了也没篮球打。所以我要睡觉。”
    有理有据地说完，流川又用被子盖住了脸。
    南烈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家附近也的确没有合适的篮球场。这一片都是有些历史的民居，以前并不兴篮球这种外来运动。他平时都是在学校或是去学校周边的篮球场练球的。
    “吃完了也可以继续睡？”南烈努力想方设法地说服流川。怎么能来他家的第一顿就让流川挨饿呢？
    流川又掀开被子，不自觉地微微扁着嘴抱怨道：“妈妈也总这么说，但是吃了就睡不着了。”不打球的日子都应该用来睡觉！
    南烈的呼吸一滞，脸颊瞬间变得绯红了起来。
    “噢……那、那你睡吧……”南烈结结巴巴地道，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流川撅起的嘴唇看。
    流川满意地露出一个微笑，脸颊因为他的笑颜而变得鼓鼓的，让南烈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唾沫。
    “嗯！吃午饭前我会起来的！”用有些俏皮的可爱语气表达完自己能不受打扰地睡觉的喜悦，没有完全清醒的流川瞬间又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
    南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有些腿软地站在走廊上，他看着庭院里在日光下或青或绿或黄或橙的绿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他还有很长的忍耐之路需要慢慢修行……
    ＊＊＊
    睡够了的流川履行了他的承诺，在午饭开始前自动清醒了。
    南烈来看过他几次，被流川孩童般的高质量睡眠震惊之余，又被可爱到了无数次。
    和爱睡又睡得香的流川不同，自从昨夜见到他后就处于精神兴奋状态的南烈几乎不怎么需要睡觉，清晨起床后很佩服地发现流川真的能趴着睡一整晚，并看不下去地把他挪成了面朝上的睡姿。
    亏得流川睡得沉，竟然完全不受影响，让南烈在心里直嘀咕：绝不能让小枫和别人共处一室地睡觉，太危险了。
    洗漱后的流川又变成了精英脸，礼数周到又不卑不亢地淡淡向南烈的父母和祖父问好，镇定得一点都不像十五岁的青少年，比在流川家时（自认）又慌又怂的南烈表现得好多了。
    南烈一边在心里暗戳戳地想着这算不算是见家长，一边又为自己的擅自妄想感到脸红，急忙在心底斥责自己：都说了流川还是未成年，自己能不能少想点奇怪的东西！
    可惜收效甚微，还被母亲关心了下是不是发烧了，让南烈的脸发烫得更加厉害了。
    吃过了典型的日式午餐，家里有下人负责善后的南家不需要两人洗碗，所以南烈就带流川出门遛弯，顺便简单介绍一下周边的环境。
    这些他曾在信里泛泛带过，但毕竟他又不是给流川写旅行笔记，那样估计十页都不够了。
    亲眼所见的讲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流川认真地听着，南烈则难得呱噪地说得停不下来。
    带流川走过自己日常会走过的道路，告诉他自己曾经在眼前的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琐事，宛如记忆回溯般的感觉让南烈有种宛如在做梦的漂浮感，似乎他的过去就这样被流川参与进去了，使得他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阿南？”
    南烈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一脸震惊的岸本实理在自己身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和流川。
    啊哦。
    两人的「约会时间」好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