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节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9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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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生在会议室向领导们汇报案件的最新进展。他陈述道:“从李念恩新的口供中得到一个关键的信息,柏小东在案发当晚是上了一辆车红色吉普车逃离的现场,我们也请求交通部门协助调出监控发现了这辆车的轨迹,在老城区附近出现过两次,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恰巧是在李念恩到达现场之后不久。我核查了这辆车的车主正是柏小东的同伴,由此可以证明柏小东他们刻意隐瞒了事实。”
    “现在有新的目击证人,也有实质性的证据,整个案件的证据链也算完整了,就算柏小东继续狡辩拒不认罪,也不会影响结案,我觉得可以立马将柏小东逮捕归案。”
    朱局咳嗽一声,发表意见:“先不着急!虽然李念恩证明了柏小东在案发现场,但并未亲眼目睹柏小东伤害刘明的整个过程,不能草率定罪,还有待进一步找其他目击者核实,必须让证据坐实。”
    警方再次先后传唤了柏小东的同伴。那位女生因生病住院未能到案。另外两位男生先前还咬紧牙关不松口,当侦查人员将监控视频里截取的照片摆在他们面前时,迫于压力不得不向侦查人员交代了部分事实。
    “这车是我的,坐在车里的人是我们没错。”
    周廷深质问:“这辆车出现的地点就在老城区附近,时间也是在刘明出事之后,为何上次要谎报离开的时间?”
    “那就是我们记错了时间。”
    “记错时间?”周廷深轻蔑地笑了笑,继续刨根问底,“我想知道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明又怎么会躺在地上?”
    “我们当时劝完架,见他俩没有再动手就离开现场,小东毕竟也受了伤走得慢,我们在车里等了他一会儿,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我们真的不知道。”
    周廷深继续问:“那柏小东耽误了多长时间才回到车上的,还有柏小东与刘明后来是否又发生了冲突呢?”
    “也就等了他三四分钟吧。那时我们已经到了大街上,真不知道里面的状况。”
    谈话结束。林生和周廷深相继从审讯室走出来。林生操着手站在走廊上,分析道:“看来他们跟柏小东的关系非同一般啊,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在冒险包庇柏小东。”
    周廷深迫在眉睫地说:“林队,现在我们掌握的证据也算全面了,所有的目击者都有提到与刘明发生肢体冲突的只有柏小东,不能因为他们的不配合而拖延时间,必须立马逮捕柏小东,将他监视起来,避免他们有机会私下串供。”
    面对社会舆论和上级的压力,林生也想尽快结案向受害者家属和上级交代。他赞成周廷深的建议。
    警方以涉嫌杀人罪将柏小东进行逮捕。柏言伦和柏太太深受打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再次被警察带走。这一行动惊动了邻居,大家都瞧见了,私下议论纷纷。
    柏蓉英这边得知消息后,挂上电话。她颤栗地抽身而起,愣了少顷,随即愤怒地一巴掌打翻了茶几上的花瓶,震耳欲聋的破碎声引来了小芬。
    “夫人怎么了?”小芬畏手畏脚地向她挪近。
    栢蓉英手捂住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夫人你要紧吗?”小芬担忧地询问。
    栢蓉英心如死灰,冷言冷语地说:“她居然狠心得连一点情分也不给!真是够狠啊!”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黛莎的叫喊声:“大伯母,不好了,小东被警察抓走了!”
    再次得到印证,栢蓉英此刻的愤怒、绝望、痛苦骤然齐上心头。瑾雯和祥和迟来一步驻足在门口。黛莎焦急的哭诉:“怎么办,小东今后是要彻底失去了自由吗?”
    大家面面相觑,对小东的痛惜溢于言表。
    秉诚陪着父亲在公园里漫不经心地走着。他们各怀心事,没有直接回家,暂且在这里回避一下。
    路过石阶,费承德拾级而上,刚爬了几步便掉转头去,看了儿子一眼,遗憾地说:“秉诚,现在各方面的压力让我无法见缝插针,这上上下下都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小东的事我爱莫能助。”
    秉诚一边让自己沉着冷静,一边安慰道:“爸,你也不要自责,这件事毕竟关乎人命,不是动用权力就能掩盖真相,该承担的责任总归是逃避不了。”
    “你舅舅他们救子心切选择知法犯法,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小东也是我们的亲人。可发肤之痛谁能承受,陈娟身为母亲又怎会就此罢休不去追究。人生在世哪有事事称心如意的,做错了事自然是要接受惩罚。”
    秉诚此刻既担心小东承受不住打击又担心念恩不被大家理解而备受指责。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爷俩打道回府,脚刚踏进门口,就感受到屋内的氛围极度沉闷。再往里走两步,只见大家都垂头丧气的坐着,一阵悲伤袭来。
    秉诚惶恐地看向母亲,她坐在电话机旁边,手摸着额头。他慢慢靠近母亲跟前。轻声唤道:“妈。”
    柏蓉英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眼来怒视着他:“他是你弟弟啊,是柏家唯一延续香火的后人,你舅舅舅妈怎么活,我又如何向柏家交代!”
    秉诚低着头说话:“妈,小东的事我们很抱歉,请不要怪罪于念恩。”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栢蓉英声嘶力竭地叫喊,接着又一顿挖苦:“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你这份情意,不然为何会将小东的生死置身事外。”
    “住口!”费承德疾步走来,对着柏蓉英有些失望地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明事理颠倒是非,这件事念恩也有苦衷,陈娟是她的恩人。”
    柏蓉英斜视费承德一眼,随即别过身不愿看到他的样子。
    费承德见她闪躲,继续说:“念恩没有错,这事言伦他们也有责任。”
    栢蓉英先是一呆,接着便急促转身死瞪着他,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言伦他们的初衷是想过尽力弥补这个孩子的,奈何事态发生了变化也是迫不得已。我就不明白,其他人都愿意守口如瓶,为何偏偏李念恩就非要站出来呢,刘明已经没了,她为什么不愿给小东一个改正的机会,非要把他送进监狱!”
    费承德无奈道:“大家立场不同,陈娟不愿善罢甘休执意要为自己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而念恩她怎能忘恩负义。这舆论持续发酵,惊动了省上领导的关注和重视,我作为市领导必须妥善处理。”
    栢蓉英失声痛哭,咬牙切齿道:“不是你亲生的孩子,你当然不会觉得心疼。”
    费承德见她伤心欲绝,想要去安抚她。栢蓉英不接受将他推开,含恨离去。
    警方这边侦查工作已结束,将案件移交给检察院审查。
    秉诚和父亲关在书房里讨论柏小东即将开庭审理的事。
    “听说检察院那边已经向法院起诉了。”
    “是的。”秉诚沉重地点头。
    费承德小心翼翼地问:“证据确凿了吗?”
    “我作为亲属应当回避,所以没有向公诉处的同事打听任何消息。”
    费承德低眉沉默不语。
    庭审开始了有一会儿。到了质证环节,工作人员出来请念恩出庭。念恩将手心的冷汗在衣服上蹭干,缓慢地起身跟着工作人员穿过漫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双开的厚重的大门,工作人员先迈一步推开大门,念恩走进审判庭,看到了满座的听众,还有审判长审判员,检察官以及律师,目光全聚集在她的身上。并且一直严肃地跟着她,移向证人席。她紧张得步伐有点慌乱,感觉全身在哆嗦,走了好久才走到证人席。念恩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抬头直接目视审判长没有多看其他地方一眼。因为在她上证人席的时候她有看到秉诚,他目无表情在观众席就坐。他出现在这里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在审判长提问结束后。念恩听到了现场听众嗡嗡的议论声和目睹了辩护律师交谈接耳的动作。
    念恩不敢看向柏小东,盯着空白的地方艰难地说完证词,目光在秉诚的脸上扫视了一下,她看到他仍是木然的坐在那里,但他的目光已不再她的身上了。
    念恩的证词符合了检察院的指控。而小东的辩护律师则是提出念恩只能证明其在现场,但未亲眼所见小东伤害刘明的过程。公诉人却胜却在握的出示了那位女生的书面证词,指出是柏小东将刘明推倒在地致使其重伤。
    柏言伦和柏太太面如土色地僵硬在台下,心里瞬间崩塌。
    念恩接到工作人员的提示准备离开现场。柏太太离开旁听席暴躁地冲上来揪住她的衣襟,嘴里还嚷着:“你还我儿子!”这时的念恩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识,傻愣在原地任由柏太太撕扯。
    审判长见此状,赶忙指挥在场的保安人员维护秩序。
    秉诚挤过人群走到念恩的身边,用力扳开柏太太的手,直到挣脱后一把搂着念恩的肩,护着她走出法庭。在一阵嘈杂的声音里,念恩隐约听到有人在身后高呼:“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堵在法院大门外的记者媒体发现目标正从里面走出来,蜂拥而至,开启了提问模式。一位记者问:“李小姐,请问你选择站出来作证是为了报答刘家的恩情,还是迫于舆论的压力?”另一位记者紧接着问:“李小姐,你做这个决定后悔吗?是否会担心破坏与柏家的关系?”
    一连串的提问搅得念恩的心里一片混乱。此刻两人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走不出去。门外等候多时的周廷深带着一行人闯了进来阻拦记者们。周廷深回头眼神示意秉诚他们赶紧走。突然有一位记者又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李小姐,请问你跟柏小东的表哥是恋人关系吗,那他作为一名执法者在知晓柏小东涉嫌杀人后有包庇他吗?”
    秉诚听后顷刻间黑了脸。一阵心虚使得他松懈,以致念恩被大家推出去脱离了他的身边。周廷深迎头赶上竭力护着她挤过拥堵的人群。等秉诚缓过神来,念恩已经离他远去。
    周廷深护送念恩来到马路边。一辆警车停放在她跟前,车门已开。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周廷深催促道。
    念恩没有应答他,只是慌张的四处寻找秉诚的影子。周廷深顾及不了她的犹豫请她上车。念恩在情势逼迫下上了车。车门关上快速驶离,把记者们甩在了身后。
    念恩此刻的心脏仍跳个不停,她今天算是被惊吓到了。到了家门口,发现肖珍和念施在那里等候。周廷深安全将她到家,立马离开。
    黛莎冷不丁地冒出来。她满脸怒火,直扑上来发狠地抽了念恩一记耳光。念恩被这一巴掌打得头昏脑胀,没有反抗。肖珍和念施一旁看得惊诧不已。肖珍怒斥黛莎的行为:“你干嘛打人啊?”
    面對念恩的不反抗,黛莎有些退縮。可一想到表弟即将失去自由,她痛哭流涕,憎恨眼前的这个女人,嘴里一頓埋怨:“你为什么要指认小东还出庭作证,让小东蹲监狱你会好过吗?不是爱我哥吗,看在我哥的情份上也不手下留情?”
    念恩此刻已经没有余力去分辨自己的对与错。她落魄地转身朝大厅里走。肖珍紧跟身后扶着她的身子。回到家中,念恩窝在沙发里发呆。
    肖珍怒气未消,嘴里不停地嚷着:“天呢!这个费黛莎真是嚣张,她平时对你就这般态度吗?”
    念施拉住母亲,使了个眼神:“妈,你就不要追着姐姐问了,她现在很难过,你就不要添乱了。”
    “你姐受了委屈我还不能维护了,我怎么听着大家都在责备你姐,现在她倒成了施害者,这是什么逻辑。”
    自从小东判刑入狱后,念恩就未曾见过秉诚他们。她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曾出门。
    贾省长来苏城调研。在他休息的空档时间里,费承德赶去宾馆见他。
    他先与贾正国寒暄了一阵后,又作了苏城市经济工作汇报。贾正国认真听完后作了点评和指导。随后切入正题:“柏小东这起案件是省委对你的考验,你处理得不错,不过后续也不要松懈,谨防对方翻案。省委这次还点评了李念恩出庭作证的行为,认为具有正面引导的意义,值得赞许。她有着多重身份,既是苏城知名企业家的千金,也是你的准儿媳,对待这件事她没有因为追名逐利而选择护短,她懂得知恩图报,顶着各种压力负重前行的确是勇气可嘉。”
    费承德顿时心里五味杂陈,没有顺势接话。
    念恩在房间里憋久了想出来透气。刚走出小区大门就被蹲守的的记者缠绕,追着想要写她的专题报道。她无奈之下只得求助周廷深。周警官帮她驱赶记者,顺便护送她到外面透气。
    念恩刚上车,就被车内扑面而来的烟味呛到,捂鼻连咳嗽两声。
    “不好意思,大家平时出警多,都习惯在车里抽烟,我马上开窗。”周廷深赶紧摇下前后的车窗。
    念恩担心自己说了冒昧的话赶紧圆场:“没关系的。你们工作压力也很大,抽烟解解闷嘛。”
    “这件事让你的处境变得很难堪吧。”周廷深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我有预见到这个结果,只是我没想到自己的承受力是这么不堪一击。”念恩自嘲笑笑。
    “那你后悔吗?”周廷深盯着她的眼睛,好奇地问。
    念恩苦涩地笑了笑:“后悔也没用,无论我怎么选择最后都会伤害一方。”
    周廷深鼓励她:“至少你选择了公平正义,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念恩听到这话心里得到了一丝安慰。车子不知不觉地开到了郊外的河边。念恩下车找了路旁的椅子坐下来。
    周廷深也不知从何开始对念恩有了想靠近她的冲动。可理智让他只是绅士地脱掉外衣给她披上。
    “外面风大不要受凉了。”
    念恩此刻多想秉诚陪在她身边,哪怕不说话也是安慰。
    “有烟吗?”
    周廷深吃惊地看了她一眼,笨拙地回答:“有。你要抽吗?”
    “给我一支吧,我也想感受一下尼古丁带来的解压。”念恩眼里流露出渴望。
    周廷深迟疑着不敢从包里掏出来。他觉得念恩现在满心的忧愁还要给人家递烟,有一种负罪感,也不想破坏她温柔的形象。念恩见他迟迟没有动静,笑着说:“放心吧,我就抽两口试试。”
    周廷深返身去车上找了一瓶口香糖,递给她说:“嚼这个也可以解压。”
    念恩勉为其难地接受,取出两粒放在嘴里嚼了起来。周廷深双手揣兜里站在她身旁。陪着她眺望远处,吹着一阵一阵的凉风。
    小东入狱后的日子里,念恩遭受到了费柏两家的冷眼相待和排挤。这种无声的压力,一点一点吞噬她的耐心,让她和秉诚快喘不过气了。两人的心从此多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近则难受,远则割舍不掉,这种鸡肋的相处方式给了他们重磅一击。
    这种煎熬的日子已经快三个月了,直到小东的坏消息传来。据监狱那边透露,小东的情绪不稳定,时不时跟狱里的同伴打架,这次伤势严重,提出申请保外就医。
    柏蓉英听说此事,急切的要去监狱探望。她一颗心悬在空中顾不上看路,一个不小心崴了脚从楼梯上摔下去,全身不能动弹。
    大家闻声匆匆赶来。秉诚看在母亲躺在地上,惊慌叫喊:“妈!妈!”
    念恩知道栢蓉英因为操心小东的事受了重伤住院,她心里更加自责。
    李建贤和肖珍在费承德的招呼下探望了柏蓉英。念恩到了病房门口,只是通过房门的缝隙瞥了柏蓉英一眼,却不敢进去。生怕会激怒她,情绪再度失控。秉诚也劝说她暂时回避。
    柏家接二连三发生不幸的事,被搅得一片愁云惨雾。栢蓉英从楼上摔下来导致脊柱骨折,同时损伤脊髓引发下半身瘫痪。做完手术的她性情变得古怪,脾气暴躁,动不动就砸东西。有时候发疯似的埋怨自己是个傻子。间歇式地冲着费承德和秉诚一顿抱怨。
    “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反对你爸做的事,即便我有意见,可到最后我还是妥协了,而我又得到了什么?我心里太憋屈了,太痛苦了。”
    秉诚抱着母亲央求道:“妈,请你不要消极好吗?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照顾你,还有小东也会没事的,他现在在医院住下,有好的医护人员照顾着很快就会康复。”
    秉诚两点一线,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陪着母亲做康复治疗。时刻照顾她的情绪。久而久之也感到身心俱疲。
    允希回到了苏城。他从母亲那里知道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可他却插不上手,只能陪着母亲去医院探望亲人。
    林文岚和允希的出现却给了柏蓉英惨重的打击。
    “你现在是来看我笑话的吧,真恶心!把我的东西抢空了现在又回头来假惺惺,你觉得你能填满我所失去的吗?”
    “大姐,你误会我了。”林文岚着急解释。
    “你抢走我的东西这辈子都不可能还清。”说着怒视她,“马上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这张面孔。”
    允希维护母亲反驳:“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妈,我们早就离开费家大门了,不再纠缠和打扰!今日来探望你是出于尊敬。”
    柏蓉英难以接受,恶语相向:“你们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马上给我滚!”
    秉诚被这连串的事激怒了:“妈,你一定要做到这份上吗?阿姨也为爸爸生了一个孩子,也算是有功劳。这么多年来她处处忍让,没有逼迫爸给她名分,还降低身份做了费家帮佣,时刻看你的脸色行事,如今又带着允希离开了费家,你就不能包容一点吗?”
    柏蓉英泪流不止。在她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却被自己的孩子指责无情,她声音变得嘶哑:“我这些年都是过的什么日子?真正没有尊严的女人是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睁眼瞎,对外一直都是带着一副面具,从你爸将这个女人带回家的那一刻,我就输了。你还要我退到什么地步,再后退就是大海,你一定要我悄无声息的沉在海底吗?”
    秉诚听着浑身寒颤。面对泪流满面的母亲,他满腹的罪恶感。
    念恩浑浑噩噩过了一阵子,整个人瘦削了不少。连她的双脚也跟着游离了身体,落空似的猛栽一个跟头,扑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周遭的树木如哭泣的女子挥洒落叶,覆盖在她颤抖的身子上,一阵风过,空气里夹带些许杂质颗粒粘在她的脸上。这一幕凑巧被允希撞见。
    李建贤和肖珍接到了允希的电话赶去医院。肖珍心疼道:“这个傻孩子,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李建贤看望过念恩之后,发出一阵感叹:“念恩这心里包袱太重了,这么下去健康的身体也会拖垮的,该如何是好呢。”
    “得想想办法让她不再深陷自责里。”允希提议。
    李建贤思索片刻,想出了一个初步解决办法:“不如让她换个新环境吧,或者离开苏城。”
    “什么!离开苏城?”肖珍震惊道。
    允希心底一阵失落,替哥哥担忧着。
    李建贤继续说:“集团定期会出资让一些员工出国进修,这次让她也跟着一起去学习,换个环境转移注意力。”
    “这样合适吗?这不是叫念恩离开秉诚的身边,跟分手有什么区别。”肖珍于心不忍地看着昏睡的念恩。
    李建贤平静地说:“你觉得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能再谈婚论嫁吗?柏家恨透了她,柏蓉英都不愿见她了,连我也被柏兄抵触,说话夹枪带棒的。”
    “念恩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选择逃避现实?这对我哥也不公平。”允希不满地说。
    “念恩暂时的离开对大家都好,出了这么多事,大家都需要时间慢慢平复心情。”李建贤意已决。
    允希插话说:“我是局外人没有身在其中,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但请不要擅自做主要尊重念恩和我哥的意见。”
    李建贤伤感地与肖珍互看一眼。
    念恩醒过来的时候,只有念施在她身旁陪着。念施把父亲给的建议告诉了她。顺便了解她的意见:“你愿意离开秉诚的身边吗?”
    念恩心里忐忑不安。这一别离至少两年时间,这期间有多少个未知数。
    允希放心不下去找了费承德。这次主动与他见面却是为了念恩和秉诚。
    费承德得知念恩被安排去国外不免惊讶。他一大早出来就吩咐司机送他去接了念恩一同出行。车子在幽静的乡下小径里穿梭。道旁两边伫立着伟岸的大树。晨光时而穿过稀疏的树林倾斜进来射在念恩的脸上。阳光刺眼,念恩赶紧用手遮挡了眼睛。坐在一旁的费承德细微地注视着她闪躲太阳光的俏皮表情。
    “这太阳真可恶。”费承德像个孩子似的抱怨。
    念恩把手从脸上拿下来,瞅了费承德一眼。
    河中的荷叶密密匝匝的将睡眠盖了起来,似一面绿毯,让人忍不住想要躺上去。
    等车子停稳当后,费承德迫不及待地下了车饱览远处的风景。他伸了一个懒腰,回头对念恩笑着说:“喜欢这里吧。”
    “喜欢。”念恩开怀笑了。
    “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道旁的小草都满带着滚滚的凝露。念恩的身体碰到了小草,露珠浸湿了她的裙摆。风过处远远送来阵阵荷叶的清香。嗅着这扑鼻而来的香气,念恩会心地露出了笑容。
    费承德叫了一艘小船,他亲自划船在河里游荡。念恩坐在船的另一头静静地欣赏着荷花。
    小船悠悠地在河里荡着,在这密密的荷花池里,小船显得忒小了,一不小心碰上了一株荷花,抖落了荷叶上的露珠。念恩心疼伸出双手去捧住快要掉落的花瓣。斜阳射在那蜿蜒的荷花池上,照着荷叶上水珠,晶晶发亮。
    “把它摘下来吧,这里没人看见。”费承德贼眼看着她说。
    “这么美的荷花就让它置身于大自然吧。”念恩松开了手。
    “不管遇到了什么事,都不要气馁,笑一笑吧,在这么自然的地方,女孩子的笑容也一定最自然、最美的。”费承德带点恳请的语气说。
    念恩听到这番话心里的凉意瞬间逃走了,暖意闯了进来。她感动地打望着对面的费承德,语气变得平和:“有您的安慰,我会好起来的。”
    “小东的事我没有引导好,我有责任。现在的状况也耽误了你们的婚事。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让秉诚懂事早,他替我分担了不少责任,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和安抚你伯母。我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很心疼他的付出。听说你要出国,要离开他的身边,我很担心你们会因为离别而受到伤害。”
    刚赶走的悲伤似乎听到召唤又返回到念恩的身边。她用一种微弱的哽咽声说:“抱歉,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没有找秉诚商量,我害怕说出来会左右他的思绪,他的精力有限,伯母现在比任何人更需要他的照顾。”念恩说着就流下了猝不及防的眼泪,她又怎么舍得离开自己的爱人。
    费承德知道了念恩内心真实的想法,心宁贴了。见她泪流不止,坐过去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大声哭出来吧,哭过了就坚强地去面对。”念恩哭出了声。费承德抚慰着她,就像自己的孩子。
    转满了一圈又调头回去。接近靠岸的位置,费承德先行下船然后回头伸出手拉了念恩一把,一起爬上草屋。
    坐在草屋里,四面都有阵阵风吹来,一股清人心脾的凉爽流进了大家的心窝里。
    附近的农家端来两碗莲藕熬制的清汤和一盘炸干的藕片。
    费承德喝得很满足,吃得很香,让人瞧了就觉得有胃口。念恩坐在他对面,却没有胃口。
    “真好喝,你也喝一点,尝尝这味道多鲜美啊。”
    念恩一点一点泯汤,每一口下肚,心里堵塞的压抑得到排解,顷刻间顺畅了起来。她望着费承德,恍然明白,坐在眼前这位的人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就如一个朴实的父亲,想尽一切法子来给予一个受伤的孩子安慰。
    “出去后换个心情好好生活,学习本身也是一件好事。”费承德有些不舍却激励着她。
    念恩又哭了。这句语重心长的话是长辈对她的关爱。
    秉诚长时间熬夜伤了身体回家里修养。瑾雯和黛莎轮流去照顾栢蓉英。
    允希找到念恩,希望她走之前去见见秉诚。念恩去了费家,可她没有进屋,在最初相遇的树下等他出来。
    秉诚撑了一把黑色雨伞慢悠悠地走出来。念恩瞧见他苍白的脸,疑惑的双眼里溢出两滴眼泪。念恩不住地摇头,她咬了咬嘴唇,又拭去快掉下来的泪。秉诚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心如刀绞。
    念恩心疼的伸手去抚摸着他的脸。秉诚没有说话只是腾出一只手来将她搂紧在自己的怀里。在氤氲的树林里,两颗心紧贴在一起相互温暖。
    从这次见面之后,念恩在父母和妹妹的送别之下登机出国了。允希也去了机场,却在远处目送着她远去。
    两天后。秉诚站在办公室的窗口望着凌空的飞机进入了云霄,不见了踪影。他回想起前日念恩恋恋不舍的眼神,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直到打不通念恩的手机,他开始心慌。他又打给了允希。
    允希看到哥哥打来的电话,告诉了他实情。
    秉诚一路上魂不守舍,突然红了眼眶。他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前方的路。一不小心闯了禁止标线,车子跟着失意的他一起撞穿了路邊栅栏。
    交警一路骑着摩托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终于逮住了。交警走近车子,发现一名男子头扑在方向盘上。秉诚的额头被磕破了,渗出的血液在脸上划过一道红线。
    “念恩……”他连叫她的名字都变得含糊。
    交警登记时才发现秉诚是市长的儿子,不敢再追究,还热心帮忙送医院,被秉诚拒绝了。秉诚享受了特权,顺利回到家,把自己关起来。费承德也是从金秘书那里得知秉诚下午在街上违反了交规还出了事故,百忙之中火速赶回家探个究竟。
    “伤得严重吗?”费承德仔细瞧了他的伤势,心里隐隐作痛。
    “没事的,就擦破了一点皮,抹点药就好了。”秉诚闪躲不想说话。
    “不想去医院我就安排医生到家里来给你瞧瞧。”费承德焦急道。
    “真的不用了,我没感觉哪里不舒适。我现在不想被打扰,只想好好睡一觉。”秉诚的语气苍白无力。
    费承德大概猜到他已经知道了念恩出国的消息。不敢提及怕刺激到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关心:“那你好好休养,其他的事暂且不要去想。”
    小芬留下来帮他简单处理了伤口敷了药膏,完成包扎后就出去了。秉诚独自一人黯然神伤,头痛感也愈来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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