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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大乱已经二百多年,许多名门在战乱中族灭,也有些大族避祸有道而人丁不损,更有才识卓越者或以姓为亲,或以乡结党,乱中筑坞建堡连寨,反而兴旺起来。
    张氏本就士族大姓,再认一个好祖宗,那便能跻身世家高门了。进而入朝为官达济天下,退则经营郡县做一方豪强,保一族平安,任他今日刘天子,明朝马天下。
    拓跋嗣点头称许,嘉奖张幸为平远将军、青州刺史、封平陆侯。
    现已传了四代,二十六岁张彝是现任平陆侯。
    清河郡另一个世家大族是起于曹魏的崔氏一门,名满天下的崔浩即是崔宏的儿子。只是如今已经夷灭五族,不仅仅是清河崔氏,就连清河崔氏姻亲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都被连坐,多年一蹶不振。
    张氏在张幸手上一举成为冀州著姓,清河郡望,早年战乱间,流离四散的清河四乡张姓人士见魏国渐渐安定,留恋故土纷纷来投,只要还能说出一句家乡话,张幸一概收留认宗,资物安居,分田耕作,建族学教习识字算数。
    张整养父亦是如此归化的清河张氏,因母亲识字,从小教过,进宫后得以到明元皇帝拓跋嗣的万安殿伺候笔墨。因听的懂鲜卑话,在早年中枢汉臣与鲜卑直勤之间往来转译传话,尽知宫内大小事。
    与张幸认亲后,为张家如虎添翼,帮着躲过许多政治漩涡,从未卷入任何宫廷纷争中,包括至亲至近的同乡崔浩被灭族,也没有波及半分。
    一直平稳的清河郡张氏,直到十五年前张幸的儿子张准之邀宠心切,蹚了献文皇帝诛杀太后冯氏男宠李弈的浑水,为皇帝游说范阳李䜣诬告赵郡李弈的哥哥李敷,再串联李䜣的女婿搜罗证据和证人。
    被冯氏查知深恨于心,她先是毒死了献文皇帝,再叫受李䜣大恩的范檦诬告李䜣,将范阳李䜣灭了族。再寻了张准之的罪,准备一举拿下为情人报仇,为自己雪恨。张整提前送出信息,张准之的儿子张灵真揽下所有罪责,替父受死,救下全族。
    而眼下,危机又一次笼罩到清河张氏的头上,冯氏看到蒋少游送览的皇帝新翟衣画像,赞他画技大成,让蒋少游也给自己画一张丹青,蒋少游回禀,人物是找平陆侯张彝张庆宾画的,而自己只擅长建筑。
    冯氏当即便着人宣了张彝进宫画肖像。
    张彝在父亲张灵真死后,入了中书学,十年不到便精通经史,同时师从云游北方的南朝宫廷画师陆探微,研习丹青,十六岁时祖父张准薨,张家几代单传,袭了平陆侯,如今在中书学任直讲。
    冯氏一见张彝本人更胜他笔下丹青,高大健壮,洒脱酣然,说话行事不拘小节,笔下丹青却又细腻精致,栩栩如生,神态俱佳,人与画都令她爱不释手,一连宣了三旬,而张彝日日日落便要归家,说是陪同寡母晚膳乃是先父死前所立遗命,不能食言。
    冯氏充耳不闻张彝言外之意,不管不顾为他告假中书学中,日日早膳后用车接他入太和殿作画,且眼神一日比一日贪婪,衣着也一日比一日单薄。
    张彝,张整偕为此烦恼不已,跟在皇帝身后,张整脑子里也还在盘算着,什么法子可以完好无损躲过太和殿情劫。
    张彝已有一子,妻子出身赵郡李氏,李安世堂妹,正身怀六甲,张彝不敢露出声色,担心扰了妻子心神。
    母亲崔淑人出身博陵崔氏,妹妹是李安世前妻,见儿子每日做画读书心不在焉多旁骛,对着年幼儿子也时不时轻轻叹息。
    得知他日日去太和殿画丹青,知道儿子遇到了难以启齿麻烦,昨日太和殿轩轺车来接,破格入宫别岁,便什么都明白了。见到张整入府,由张丘建引去书房,烛火里清晰可见,三人商量来商量去,似乎并无头绪,寒风雪地中站了许久,直到张整要走,才不动声色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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