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朕亦踌躇此事，代人一辞，将代北旧臣一网拢入囊中，再次归心依附于他，建圆丘还是方丘，往西郊还是去南郊？此争一起，他必执代人牛耳，汉臣不可失其望，旧臣更不可辜负。”
    冯氏：“你即亲政，当有决断，孤才能安心退宫颐养天年，朝堂允诺不是诳语。”
    皇帝试探：“南郊祭天是国朝南进，收拢汉地臣民大方略，太皇太后的深意朕明白，朕心中，一直属意西郊祭天。”
    见冯太和不明所以，却聚精会神等下文，说道：“西郊祭天行得是草原礼制，自来天子主祭，女主副祭，朕登基十五年未行祭天大礼，多少臣僚提起此事，遗憾得热泪滚滚。太皇太后掌内廷三十三年，辅佐三代天子，却未亲祭，朕为皇祖母抱憾。”
    冯太和心中波涛泛起，经年旧事涌上眉头，心中那根刺又长了出来。金人铸成，封后祭天，硬生生被拓跋濬腰斩，让常氏以皇太后副祭，她这个皇后站在命妇队列里看着。
    常氏死后取缔祖制，抽离女主祭天，她成了大魏一朝唯一没有祭过天的皇后。献文一朝，拔正祖制，恢复太后祭天成为她的心魔，一而再，再而三，被太宰李峻和高凉王拓跋纥二人反反复复，颠来倒去拿捏，终是未能趁愿。
    她低下眼帘，吃茶，不让皇帝看出心中百转千折，慢悠悠堵住皇帝心思：“文成皇帝有诏，既已成祖制，如何能因孤而废。”
    皇帝眼中深沉似水，转移另一个题目：“今年国朝喜事连连，自太和七年与南齐缔结友好以来，南北承平，国之幸，民之福。朕意借公主大婚、元子大赦、冯氏诸女入宫等事，派特使南下回访，邀请齐使平城观礼，如何？”
    冯氏平静礼尚往来说道：“齐帝萧赜登基四年，内政继承了他爹萧道成的作风，崇尚节俭，关心百姓疾苦，多办学校，挑选有学问之人任教，以培育德行。以富国为先，不喜欢游宴、奢靡之事，延续推行检籍政策。对外与我们通好，与高句丽通商，边境较安定，是一位英明刚断的君主。北南事历来是国朝大事，战火一起就是民生涂炭，休养生息是最大功德。已经派了两回使者北上，我国只派了一回，理应伺机遣使南下，皇帝深谋远虑，吾心甚慰。遣何人为使？”
    “聆听太皇太后教诲。”
    “李安世最佳，只是他与前妻多年龃龉失和，费了几年周折才与那豪横的博陵崔氏断了姻亲，吾惜才，恰靖和新寡，她与安世两情相悦。高凉王府联姻赵郡李氏，再添平城新贵，世家大族须平分秋色，不宜一支独秀。”
    皇帝欠身提醒：“今日朝正，朕已下诏去了其门下给事中，出为安平将军、相州刺史、假节、赵郡公。朕担心三长设立触动地方宗主豪强权势，为社稷安，着安世在相州可便宜行事。”
    冯氏道：“也好，有李安世在相州尝试新政，孤心亦大安。三长令二月才颁行，且一州三刺史，留安世在京些时日亦无妨。父亲李祥、伯父李孝伯皆是外交大才，他承家业，也接待过齐使范缜，那个惊世骇俗又机敏的范缜言必灭佛，却也没有占到性格温顺的安世上风，不知这次齐帝又会派个甚来，就让安世接待了齐使再赴任。派卢渊出使，归来接主客令，李安世堂弟李安民与张彝并为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