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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李思冲身上转向不伦不类的郑羲,武官列班中传来了哈哈大笑,“这个啬吝小人,不会是沽了新官服换酒肉过年吧。”
    “他又不是高允,拿宫中食盒换肉,旧年受贿的酒肉大约还未吃完。”
    “你不知晓?西门受人羊酒,东门便把东西卖了。未承想,太常卿尚未坐热乎,便又被弹劾了。”
    引得更大笑声,皇帝摆摆手,示意肃静,方才安静下来。郑羲整了整衣襟,硬撑道:“郑某尚未起复,自然没有新官服新笼冠,我是来朝正的。”
    李彪:“假侯何时能朝正?恕下官孤陋寡闻。”起身对着坐席转了一圈,佯看一番,“如若假侯可朝正,我大魏有假爵者众多,尚有假公,如何一人不至,一人不见?”
    郑羲从容答道:“他们不来朝正是他们无知,与我何干?太常典律中并无假爵不可朝正,自古以来,无明令禁止即意味允可。秘书丞可能有所不知,家传典籍才能参透立身处事精粹,受业于人不过仿得些皮毛。勿以为你读几本书籍,便能鸿学,在我荥阳郑氏面前卖弄。我家起自周天子封郑国,兴于前汉,累世名儒,焉能不如你一介寒微小户孤儿。”
    李彪家世寒微孤贫,受业于人,被祖上出过名儒的郑羲这通嘲讽,哑口无言,黯然失色退回自己位置。
    冯熙道:“郑幼麟所言不谬,如此才学博渊之人,又出自累世簪缨之族,无官乃国朝损失。晋国愿举荐为兖州刺史,加给事中,请太皇太后及陛下恩准。”
    太师鲜少亲自举荐,冯氏尚未说话,皇帝立即附和:“太师所言有理,朕应允。”
    郑羲闻言立即谢恩,“多谢陛下,多谢太皇太后。可否赐新官服新笼冠,臣这身衣裳着实别扭。”皇帝摆摆手,有宫小引着去侧室更衣。
    拓跋渴言侯见无人说话,便道:“李思冲说三长制古已有之,这种办法如果实行,对朝廷和编户都有好处。代人读书少,也无力争辩。但是,现在正是征收赋税的月份,贸然校正户籍,百姓一定会因苦生怨。广平便是实证,我等请求过了今年秋季,等到冬季再派地方官员深入县乡办理,比较稳妥。”
    李思冲立即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果不趁现在征收赋税的时节去办理,老百姓只看到校正户籍的麻烦辛苦,却没有看到减免徭役赋税所带来的好处,一定会心生怨恨。我们应该利用征收赋税的月份,使老百姓知道赋税公平。他们知晓了这一层,又从中得到了好处,推行起来就容易了。”
    大家都明白,反对的汉人都是与宗主督护千丝万缕的瓜葛。
    西晋末年乱世,大量人口流动使原有的乡里组织丧失了对百姓的控制,士族大姓依靠土地与宗族势力建有坞堡庇护一族及周边人口,随着流民越来越多,荫附户越来越多,众多的人口为逃避战乱而为坞堡主所控制,
    大魏建立之初,为了消灭众多敌对政权,对遍地存在大大小小宗主无法根除。为了稳定政局,便于征徭征税,遂采取妥协政策,承认宗主对于包荫户的控制和奴役,并且以宗主对于包荫户的统治作为郡以下县乡基础政权,以世家大族为宗主,督护百姓,遂形成“宗主督护制”。
    拓跋渴言侯知道冯熙为何痛恨李思冲,他也反感李思冲野心勃勃,上前一步,准备再反驳。
    冯氏不允许再扯皮,摆摆手道:“太尉一向对庶务不得要领,劳烦走走心如何了却广平之乱,切勿再胡搅蛮缠,退回就位。设立邻长、里长、党长,田赋捐税仍然有一定的标准,被包庇隐藏的户口亦可以查出,侥幸逃脱的人也可以得到制止,为何笃定说行不通呢?”
    “除非平城官员与乡里世家大户明里支持朝廷,暗中襄助豪族,不然如何是行不通的?再则,我元魏尚有精兵三十万,十万戍守北疆,十万防备南朝,京畿之地十万平乱足矣。”
    “一个相州大户,能有多少部曲,敢对抗州兵?孤以为朝堂之上有人暗通款曲,薛道标不过是走个过场。换个刺史,太师以为如何?”
    太和殿一发话,丹陛之下一片寂然,鲜卑汉臣都住了口,拓跋宏微叹。深知冯氏虽言佯退,威仪还是一如往昔笼罩在朝堂上,笼罩在百官心上,笼罩在平城内外。
    理所当然就笼罩在他这个皇帝权力之上,他不能摆脱冯氏的影响,那就好好利用这影响,为自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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