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掌柜不注意，周蕴然把昨天拿走的食盒还给了酒楼。
    海昌酒楼在惠水镇开业还不到两个月，除了开业的前三天，其余时候客流量并不变多，远没有对面的老牌酒楼吉祥酒楼的客人多，听说酒楼的老板是外地人，因为酷爱海鲜，所以才在惠水镇开了家酒楼，不过显然只有爱好是不行的，这不酒楼的生意就比较惨淡了，周蕴然担心哪天酒楼关门大吉了，自己就又没活干了。
    还没到中午，周蕴然看见焦呈宿又下楼来到了老位置，同样点了一大桌子的菜等着。
    周蕴然知道，这是焦呈宿又要开始他的相亲大业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王媒婆就带着一个人来了。
    这次来的居然是一个男子！周蕴然借着添茶的借口时不时路过听八卦。
    王媒婆对这次带来的人非常有信心，简单介绍二人后也没有多夸焦呈宿什么，就让二人自己谈。
    柏秀就是王媒婆带来的人。
    “听说你家只有你一个人了？”
    “是的，我家只有我一个人。”
    柏秀听了心里一喜，心想这好，没人挑剔他。
    “你是外地人？”
    “对，刚来惠水镇没多久。”
    这也好，外地人不认识他。
    “你真的愿意找个男的当媳妇，莫不是在骗人吧？”
    焦呈宿连忙说：“不骗人，只要你愿意，是男是女都不要紧。”
    “可是听王媒婆说你还没有房子，如果成亲了我们住哪里啊？”
    焦呈宿从腰间拿出一个口袋，打开就是往桌子上一倒，哗啦啦声响起，周蕴然看过去，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桌子上滚满了一堆颗粒饱满、色泽光亮的大珍珠！
    看那个头和色泽，都是些价值不菲的顶级灵慧珍珠！
    “我有钱，我可以买房子。”
    不止周蕴然被闪瞎了眼，柏秀也被这些大珍珠闪瞎了眼。柏秀拿起一颗珍珠，圆滚滚的，大小足有自己的指头大小，比自己以前收到的珍珠要大得多了，而且这些珍珠的颜色各异，甚至连非常稀少的黑色、金色珍珠都有。
    这得值多少钱啊！柏秀内心感叹，对焦呈宿就更加满意了。
    昨天王媒婆找到他的时候，说要给他介绍个对象，还是个有钱又有颜的年轻男子，家世异常简单，性格还好，柏秀还不信。
    真有条件这么好的人还怕找不到媳妇？何必轮得到他这种人。
    不过柏秀内心还是怀着希望的，想着来看看又不吃亏，于是就跟着王媒婆来了，结果王媒婆说的还都是真的。
    柏秀满怀的欣喜，忍不住问道：“这些珍珠都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成亲了，这些珍珠就都给你！”见柏秀对这些珍珠爱不释手，焦呈宿干脆把珍珠都往柏秀那边推，“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再去找。”
    此刻整个海昌酒楼没几桌客人，在焦呈宿把珍珠倒出来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把整个酒楼的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柏秀看着酒楼的人对着自己桌子上的珍珠虎视眈眈，连忙把珍珠捡起来放进袋子里装好。
    装好后，柏秀想了想，自己不能表现的那么爱财，就忍痛把装着珍珠的袋子还给了焦呈宿。
    焦呈宿不解：“你不喜欢吗？”
    柏秀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不喜欢，就是太贵重了，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不能收。”
    焦呈宿一想也是，还没有成亲呢，于是就把珍珠袋子收了回去。
    柏秀：“不知道焦公子对成亲对象有什么要求？”
    焦呈宿：“漂亮的，温柔的，额，性格要好一点，要喜欢我的。”
    “还有吗？比如说厨艺或者才艺什么的。”
    焦呈宿想了想，娶媳妇是娶回来疼的，又不是娶回来干活的，于是道：“不用，其他我都能解决，我媳妇好好玩就行了，我能养得起。”
    听了这话，柏秀就更加满意了。
    王媒婆见柏秀满意的神情，心下就是一喜，看来自己的媒人钱要稳了，趁热打铁开口：“焦少爷，您看，要说漂亮，我们柏少爷这还不漂亮吗？而且柏少爷还是出了名的温柔可人，而且还会唱曲儿、跳舞，瞧瞧，你们坐在这，乍一看，男才男貌的，多登对啊，依我看啊，你们就是天生的一对，焦少爷，您看是不是啊。”
    焦呈宿看了看柏秀，长得确实蛮漂亮的，也不像前面那几次的姑娘一样骂自己骗子，想着当自己媳妇似乎还不错。
    焦呈宿刚想同意，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刺耳的笑声传来。
    “瞧，看我们遇见了谁，这不是添香楼的柏秀公子吗？柏秀公子今天那么好的兴致到外面来吃饭啊？早说啊，通报一声，我们可以请你啊，何必在这大堂里抛头露面，店小二，给我开个包厢，我要请柏秀公子吃饭！”
    焦呈宿回头望去，是一伙年轻的公子哥，走在前头的一位身着蓝色锦袍的执扇男子，开口的便是这位。
    蓝衣公子瞧了瞧柏秀身边的俩人，认出了王媒婆，一下子恍然：“哟，这不是王媒婆吗？王媒婆怎么和柏秀公子坐一桌去了，让我猜猜，王媒婆是打算给柏秀公子牵媒吧，还有旁边这位公子，莫不就是柏秀公子你的牵媒对象，哎呀，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罪过罪过。”
    嘴上说着罪过，语气却充满了讥笑。
    蓝衣公子同行的人哄堂大笑。
    “江兄，柏秀公子好不容易找到个嫁出去的机会，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要是人家嫁不出去，赖上你，你能把人家抬回家不成？哈哈哈，你家能同意？”
    “对啊，江兄，虽然以前柏秀公子确实是添香楼的人，我们也光顾过几次，可人家现在不是赎身了吗？人家现在是平民了，可不好拿添香楼那套来对待我们柏秀公子了。”
    江显才一拍额头，用懊恼的语气道：“哎呀，看我，差点忘记柏秀公子已经赎身了，叨扰了柏秀公子，还望柏秀公子见谅。”
    柏秀的脸早在这行公子哥出现的时候就变得惨白一片，有心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他又能说什么呢，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柏秀以前确实是添香楼的人，添香楼是慧水镇上唯一的小倌楼，而江显才一行，曾是柏秀以前的恩客。
    焦呈宿虽然不太懂这些公子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看见柏秀在这行人出现后巨变的脸色，焦呈宿知道，柏秀不喜欢这些人。
    “既然你们知道打扰了，那你们还不快快离去？别在这里碍眼。”
    江显才没想到焦呈宿还能帮柏秀说话，瞧了眼焦呈宿后，暗骂了声冤大头，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纠缠，带着人就往楼上的包厢走。
    踏上楼梯的时候，江显才停下来对着柏秀又说了一句：“我不知道柏秀公子是否是在另觅良人，但是我知道，我那可怜的蒋兄，已经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了，而他那至今还念念不忘的人啊，却是和别人打情骂俏、谈婚论嫁，唉，可怜啊！真是可怜啊！”
    先前还没有什么反应的柏秀听了这话猛然站了起来，急声道：“蒋明怎么了？病了吗？病得重吗？”
    “我怎么知道病重不重，真关心人，还不如亲自去看一眼，也好圆我那可怜的蒋兄想见某人最后一面的愿望。”
    说完江显才带着人就走了。
    柏秀跌坐回椅子上，焦呈宿刚想问柏秀有没有事，就见柏秀惊惊慌慌地站了起来，神色不安：“不好意思，今天就当我打扰了，这亲我不相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焦呈宿的反应，人就跑了。
    焦呈宿：“……”
    王媒婆：“……”
    周蕴然安顿好江显才一行人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独自坐在桌子前的焦呈宿，看来，焦呈宿今天的相亲又失败了。
    过了一会，焦呈宿还是呆坐着，周蕴然想了想昨天打包的那美味的菜肴，忍不住又凑了过去。
    “客官，您还吃吗？”
    焦呈宿看见周蕴然，开口：“我能问个问题吗？”
    “我很差劲吗？为什么都那么多次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嫁给我当媳妇？”
    周蕴然安慰道：“怎么会，您条件那么好，怎么会找不到媳妇呢？那是他们眼瞎，看不见你的好，所以才不同意的。”
    ——嗯，今天的菜一样都没有动，很好。
    “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骗子？”
    “怎么说呢，成亲，看的不仅仅是成亲对象的个人条件，还有成亲对象的其他条件，比如家庭情况、财产情况、田地和房屋啊，这都是大家要考虑的因素。客官您个人条件不差，就是这没有固定的住所，又没有家庭的帮扶，还是个外地人，不知根不知底的，也无怪乎人家父母会怀疑您是骗子。”
    ——我陪他说说话他应该会给我打包吧？
    “那我是不是找不到媳妇了？”焦呈宿真的有点怀疑自己了，难道在人界自己这条件也差到离谱了？那么多人也没一个看得上他？
    周蕴然忙摇头：“怎么会呢，今天这位公子其实对您就挺满意的，就是这公子看起来好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会拒绝您的，所以您别气馁，说不准您明天见的就成了呢？”
    焦呈宿垂头丧气：“没了。”
    “什么没了？”
    “明天没有人来了，王媒婆说不接我的活了，让我另寻其他媒婆。”
    周蕴然有点想笑，这哥们确实有点倒霉，“没事，惠水镇人多，总有一个慧眼识珠，发现你的好的。”
    焦呈宿一想也是，这才几天啊，在龙岛的时候，结对大会上那么多龙不也看不上自己，现在自己才见了几个啊，就开始怀疑自己了，这还是自己吗？自己可是龙族最有耐心的龙了，只要自己坚持下去，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媳妇的。
    焦呈宿重燃信心，见周蕴然对着自己饭桌上的菜虎视眈眈，大手一挥像昨天一样让周蕴然打包了。
    周蕴然手脚麻利打包好然后欢送焦呈宿出门了。
    焦呈宿去找新的媒婆了，而周蕴然则去找周林海去了。
    等周蕴然回到酒楼的时候，看见了在酒楼门口走来走去的四婶。
    “四婶，你怎么在这，是来找我的吗？”
    四婶一看到周蕴然就急忙快步跑了过来，惶惶然抓着周蕴然的就要拖着人走：“蕴然啊，快，快回去，你家蕴余掉水里去了，等人捞上来的时候太晚了，水吐出来以后人还是不醒，你快点回去看看吧!”
    周蕴然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睁大了双眼却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见，浑身麻木，周蕴然咬着牙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四婶，你别吓我，蕴余怎么会出事呢？”
    四婶叹了口气：“是真的，我们快回去吧！”
    周蕴然撒腿就往家里跑去，跑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跑到了镇上的医馆，带着大夫一起往家里赶。
    等回到家的时候，周蕴然看到一堆人围着自己家。
    “周蕴然回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围着的人散开条路给周蕴然，周蕴然快步跑回了家，看到了躺在床上闭着双眼、脸色惨白的弟弟，还有旁边哭都哭不出声音来了的妹妹。
    “蕴然啊，你弟弟……”周家奶奶话没说完就抹了抹眼泪。
    周蕴然踉跄着上前去握住弟弟的手，发现还有体温，连忙把气喘吁吁的大夫给请了进来：“大夫，快点救救我弟弟，他身体还暖和着。”
    老大夫放下药箱给周蕴余把脉，又给看了看眼睛和舌头，片刻后摇了摇头：“溺水过久，心肺受伤，头脑淤堵，寒邪入脑，时日无多矣。”
    周蕴然手心淌汗，手脚发麻，一把抓住大夫的胳膊，通红着双眼乞求：“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弟弟，多少钱都行。”
    大夫叹了口气：“要救也只是能吊着他的命，而且需要的药材十分昂贵。”
    周蕴然抓着这一点希望：“没关系，大夫，多少钱都没有关系，麻烦大夫救命了！”
    老大夫于是给周蕴然开了个药方。
    “冬月、麻黄、小青龙、附子三五分，熬煮后喂之，每日两次。”老大夫递给周蕴然一张药方，随后又写了一张药方：“这张是续命的，需五十年以上人参一株，每日一片含之。龙涎香二两，每日少许化水服之，直至康复。”
    老大夫顿了顿，说：“你至少要准备好30两银子。”
    30两银子？
    周家奶奶听了急得大喊：“30两银子？大夫，你这是在抢钱吧，我们一家辛辛苦苦干一年，顶了天能攒个几两银子，我们去哪掏这30两银子？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周蕴然听了这30两的数字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世的弟弟，周蕴然咬了咬牙开口：“大夫，我会筹好钱去买药的，麻烦大夫帮我准备一下药材。”
    等大夫走后，周家奶奶拉着周蕴然问：“蕴然啊，这药钱那么贵，你去哪弄那么多钱啊？”
    周蕴然也不知道他能去哪弄那么多钱，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弟因为没有钱就这样死去，他已经眼睁睁看着母亲因为没有药钱而去世了，绝不能再让弟弟也这样。
    可是他浑身上下不到2两的银子。
    只能去借了。
    周蕴然望向奶奶：“奶奶，能不能借点钱给我弟弟去买药？”
    本来还一脸愁容的周家奶奶一听要借钱，脸色就变了：“蕴然啊，你知道的，现在奶奶和爷爷住在你大伯家，我们又老了，挣不到钱，吃喝还要靠你大伯家，这钱是真的没有啊。”
    周蕴然早就料到了奶奶会推托，早在母亲生病的时候他就去求过爷爷奶奶，那时候奶奶就没有给过一个铜板，还骂他母亲是扫把星，死了活该，不仅没有给钱，甚至连照顾也没有照顾一天，母亲去世后爷爷奶奶才假惺惺的来哭了两声。原本周蕴然还以为弟弟是周家骨肉，奶奶会更顾念亲情一点，没想到还是一样一毛不拔。
    “奶奶，蕴余是你亲孙子啊！”周蕴然强忍着哭音。
    “蕴然啊，奶奶实在是没钱啊，前段时间蕴祖去上学堂，我和你爷爷把压箱底的钱都给拿出来了，现在实在的没钱了啊。”周家奶奶哭着说，“要不你去问问其他人？”
    周蕴然看向大伯母和二伯母，大伯母连连摆手说没钱。
    而二伯母直接撇着嘴说没钱，就算有也不借。
    周蕴然家和二伯家嫌隙颇深，周蕴然也没想着能从二伯家借到钱。
    “蕴然啊，我家最多只能借给你2两，再多就没有了，你知道的，蕴安也在念书，家里实在是没有多少积蓄。”四婶递过来一个钱袋。
    周蕴然接过钱袋子，红着眼睛说了声谢谢。
    周家奶奶和大伯母、二伯母就这样甩手走了。
    钱还是要借的，自家人借不到钱，只能去别人家借。
    周蕴然拜托四婶帮自己照顾一下弟弟妹妹，打算去找一下周家村的里正。
    也不知道奶奶和伯母们说了什么，围着周蕴然家的人散了大半了，剩下的一小半在看到周蕴然出来后也慌忙走了。
    周蕴然知道村里人是怕自己跟他们借钱，周蕴然也不怪村民们这样做，毕竟周母生病的时候周蕴然已经借过一轮了，到现在都还没有还清。
    里正听了周蕴然的诉求后，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拍着周蕴然的肩膀让周蕴然尽力而为就行，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并且答应晚上带周蕴安去家家户户借钱，周家村的男丁现在都还在海上，等晚上人才齐。
    到了晚上，周蕴然跟着里正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借到手的银钱还不到5两，其中还有2两是里正借的。
    周蕴然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