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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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宋止行已是三日后。
    这天,花君集破天荒的来到安乐庙,神庙之中,花君集隐去身形,正襟危坐地坐在神像下方,俯瞰众人,无人看得见他,他却能看见众人,并且也听见众人的祈福语。
    无论是刚飞升成神官还是这么多年来,花君集从来没在他任何一家神庙坐上一天,也没有坐上一天听着信徒们的祈福语,然而,这一天,也不知是为何,总是有这么一个念头要来这里。
    他这一坐就坐了一天,直到最后一个信徒离去。
    夜幕降临,一片寂静,庙中无声,只是燃烧的烛火因为春风拂过,微微闪光着。
    花君集闭眼揉一揉太阳穴,仅仅是坐在这里,什么也没做,只因为闻了一天的香火气味,脑袋便隐隐作痛。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也还是闻不惯香火味。
    再次睁开眼,确定不会有人再来,缓缓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腿,准备驾着云回天庭,神庙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再合上。
    来人是一位黑衣少年,剑眉星目,五官极俊,墨发束起,身形极好,正是三日前的宋止行。
    花君集见来人是他,准备离去的脚放下,重新坐回位置上。
    倒要看看,这位太子殿下三更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宋止行不像其他信徒一样进来就是点香,他的手中此刻拿的不是香,而是一个篮子,篮子中装满了小白花,他仰起头看了看神佛,上前,将篮子放在供台上。
    他弯腰虔诚地了拜了拜,抬头,对着神像的目光,道:“篮子里的花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可它的味道很好闻很清香,希望你可以闻到,清清神,这样,头疼病就不会有那么严重了。”
    月光从窗户外落在地砖上和供台上,同样,也有细微的月光撒在篮子上,映照出篮子里的小白花,雪白、娇嫩、饱满、水灵,由此可见,定是刚刚采摘,定是经过精心挑选。
    香味也渐渐飘出,花君集闻了一下,果然可以清清神。
    花君集有点意外,没想到宋止行居然记得他不喜欢闻到神庙里的香火我。
    花君集记得,他当时不过是陪着宋止行闲聊时出说出口的,那时候宋止行才五岁,他着实没想到,那时候的宋止行的记忆力那么好。
    宋止行并没有献完花就要走的举动,而是自顾自地伸手拿起供台上的梨子,背对神像坐下来,咬了一口,嚼了一下,咽下。
    宋止行评价道:“这里梨子还挺好吃的。”
    花君集看着他,并不介意宋止行拿了属于他的贡品吃了,反而道:“喜欢就多吃点。”
    可惜,这句话,宋止行听不见。
    宋止行两三口就吃完了,将梨核子放在地上,打算走之前将它带走。
    他静静地坐了片刻,花君集也很会耐心,他知道,宋止行会来这里,定是想要说说话。
    以前的宋止行就是如此,他经常不在止君院,止君院中正好也有他的神像,宋止行就经常去那个房间,对着神像说说话,想通过这个神像传达他的话,希望花君集可以听见。
    果然,宋止行思索片刻,自言自语起来。
    通过宋止行的话,花君集得知,回到皇宫的宋止行过得一点都不好。
    尽管宋止行是皇帝唯一的子嗣,尽管皇帝再怎么讨厌皇后,皇帝唯一的子嗣也只能由皇后抚养。
    尽管有贵妃娘娘的母家定着,皇后不敢谋害宋止行,但也可以从各种各样的事情上刁难宋止行。
    皇后不喜欢宋止行,宋止行同样也不喜欢这位对他不利和害死他母亲的皇后。
    可宋止行再怎么讨厌皇后,也不能表现出来,更加不能出手习难他,再这么说,他要叫皇后为母亲的,哪有儿子习难自己的母亲的。
    宋止行明地里暗地里都不能习难皇后,是因为没人可以帮助他,可皇后不一样啊,她可以在各种事情里为难他。
    宋止行抬起手,眼神平静,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声道:“小时候,我学习宫中礼仪时,旦凡只要我错了一步,她便命老嬷嬷打我的手心,每一下都很疼,严重到我不能拿起筷子吃饭,只要是写错一个字,她就会饿我半天肚子,有时候,我不过是稍微起得晚了此,她就将我关在屋子里半天。”
    说完,嘴角还翘起一抹苦笑,继续道:“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都过去了。手掌现在不疼,再怎么饿我,我都不怕了。”
    宋止行停顿片刻,露出怀念的神情,轻轻道:“不过,我还是喜欢止君院的生活。”
    话音落下,宋止行觉得说出这句话被自己逗笑了,轻轻笑了一下,起身,转身,凝视着神像,道:“君集哥哥不要嫌弃我话多,毕竟你以前总是听我说废话,还是就是因为除了你,也没人可以听我说说真话了,虽然现在我太子殿下,但是我知道,皇宫里的人都不能相信,只有你可以听我说说话。”
    宋止行静静望着神像,仿佛能从这座冰冷的神像可以听到花君集的声音。
    然而,真正的花君集就坐在他的对面,面容平静又无情,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他,没有一丝动容。
    宋止行半天得不到回应,自嘲地低下头,叹了一声气,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只冷箭从两侧的窗户射入,宋止行似乎早就发现周围出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随时做了准备,迅速躲避,拔剑,将离他最近的箭斩断。
    守在外面的侍卫察觉情况不对劲,纷纷拔剑推开门,紧接着,一个个黑衣人从外面和窗户出现,寒刀森森,手不留情砍向宋止行众人。
    黑衣人的人数比他们多出一倍,不出半个时辰,宋止行的人只剩下名夏和其余五人,名夏他们将宋止行护得死死的,对面的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并且在慢慢靠近他们。
    为首的黑衣人道:“宋止行,你放下剑,我留你一个全尸。”
    宋止行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似的,轻轻地笑了一下。
    紧接着,随着他的这一声笑,周围居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接着一个侍卫,居然比黑衣人多出一倍。
    刚刚说话的黑衣人瞬间明白过来,宋止行是故意,他是故意将他的人全部引出来再一网打尽。
    黑衣人咬了咬牙,当机立断道:“直接杀了宋止行。”
    他话音一落,全部的黑衣人不顾一切,一拥而上,刀剑全部冲向宋止行,看来,要是拼个你死我活。
    场面一片混乱,尽管宋止行的人数占了上方,也挡不住这些黑衣人一拥而上直直砍向宋止行。
    花君集冷漠地注视下方,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不知是怎么冲到宋止行的背后,距离宋止行不远,一刀下去肯定可以称为致命一击。
    想来这位黑衣人也知道其中意思,二话不说举起长刀挥下,宋止行愣是没注意到。
    然而,就在这把刀即将砍伤宋止行那一刻,一股莫名出现的力道将刀轻轻一弹,居然这么一下,就将刀从黑衣人手中弹掉,落地,黑衣人刚想弯腰去捡,没等他做出动作,寒光一闪,人头落地,与此同时,宋止行的人将这些黑衣人一个个全部斩杀,手段狠毒利落。
    黑衣人的鲜血溅了出来,眼来就要溅到供台甚至于神佛上,然而,溅出来的鲜血愣是直直的落在地砖,一点都没溅到供台上。
    这个小小的不寻常,没人注意。
    花君集可以容忍宋止行在他的前面杀人,但他不允许凡人的血溅到他的供台与神像上。
    宋止行看见周围一片狼藉,眉微微皱起,一旁的名夏见到,出声道:“太子殿下你的伤.....”
    听见“伤”这个字,宋止行微微低头,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臂被划伤了,还不轻,带着温意的鲜血直直往下流,宋止行本人不太在意,将剑放回剑鞘中,轻轻伸手按住血,然后,吩咐下去:“将安乐庙收拾干净,地上的人,全部拖下去,烧了。”
    众人:“是。”
    名夏安排着侍卫们,一半人该收拾收拾,另一半人将这些死人带下去烧了。
    他们忙进忙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宋止行。
    此刻的宋止行仰着头,眼神蕴含着歉意,对着神佛道:“抱歉啊,把你的神庙给弄脏了。”
    花君集道:“没关系。”
    可惜,宋止行听不到。
    过了半个时辰,安乐庙恢复如此。
    宋止行一直看着花君集的神像,丝毫不见要离去的意思,名夏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宋止行终于回收目光,微微颔首,名夏扶着他走,众人走到门口时,宋止行的脚步微微一顿,他一停下来,身后的人也自然跟着停下来。
    名夏不明白他家太子殿下又要做什么,刚要问出口,只见,太子殿下微微回过头,直直望着花君集所站的方向。
    他这一望,花君集的眉微微皱起,一丝丝疑惑涌上心头。
    宋止行能看见他?
    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他本人压了下去,简直太荒谬了。
    宋止行挥了挥手,让名夏带着人出去,名夏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他的话,带众人在外面等候着,距离还离宋止行本人有点远。
    花君集望着他,不说话,眼睛盯着宋止行的伤口,他的伤口一直在滴血,落在刚刚打扫好的地砖。
    花君集看着那一点点的鲜血,眼睛微微有些刺疼,伸手轻轻一捻,将宋止行的血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止住了。
    良久,宋止行才缓缓道:“现在周围没有人了,君集哥哥也不愿意出声吗?”
    花君集忙不迭地睁大眼睛,简直是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君集哥哥现在应该很震惊吧,放心,我看不到,”宋止行轻声道:“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从我踏入这扇门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了,很神奇。”
    就算他这么一说,花君集还是选择不出声,没办法,天条有规定。
    宋止行还在继续道:“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想要让你知道,不是想让你愧疚,只要让你知道,即使我过得再苦再累,我也还是会努力的活下去,并且会一步一步的坐上那巅峰龙椅,也只是要让你知道,你细心教过小孩,很聪明。”
    花君集依然不出声。
    “可是,”宋止行的眼眸慢慢垂下,花君集瞧不见他眼底的悲伤,幽深暗沉得反不出一丝的光,他抬起头,道:“你为什么愿意出手救我?愿意出手帮我止血?却不愿意出声同说一句话呢?”
    这小子这么怎么贼啊?花君集这样想着。
    宋止行见他迟迟不开口,周围一片死寂,他重重的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低声道:“以前,你明明说过,说过止君院是我的家,可我从桃花林回来想要跟你告别,在我面前,只剩下一片废墟。”他停顿片刻,紧着道:“神明也会骗人吗?如果没有骗我,那为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将属于我唯一的家化作废墟呢?”
    宋止行说完这些话,许久,都未曾开口,直到守在外面的名夏忍不住了,跑过来提醒道:“殿下,我们不能久留啊。”
    宋止行仿佛是死了心,闭了闭眼,转身离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入他一人的耳中。
    “止行,养好了伤再来同我说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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