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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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戏拍完,我和师哥陷入了深深地尴尬之中……
讲真的,我有点怕面对他,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意外,假借着戏中人的身份,共情着他们对于对方的爱意,两个人还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擦枪走火也是正常的一件事。
可是这话也不好挑明了说,说出来吧,两人都尴尬,但是不说吧,两人也尴尬,只能这么闷着。
那两天正好赶上元旦放假,别人都回去过节,我就自己一人在酒店里待着。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以为是我定的晚餐到了,一开门,师哥却一脸憔悴的站在那里。
“师哥,你怎么了?”看出他神色有异,我不禁上前查看,他却重重的栽倒了我的身上。
烫!从师哥身上,感觉到满满的热气。
“师哥,你发高烧了?”我慌忙的将师哥放在床上,正要给他的私人医生打电话,他却死死的抓住我的手,“别走……”
他半梦半醒间看起来太过可怜,我轻哄着:“我去给医生打电话,马上回来。”
师哥却不依不饶的坐起来,晃晃悠悠的起身,将头抵在我的肩膀上,柔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看他那样子我只觉得有些好笑,若是师哥醒了,知道自己生个病这么容易撒娇,不知该是怎样的表情。
叫来了私人医生,给师哥打了吊瓶,很快烧就退了,他安静的睡在床上,自始至终都不松开我的手。
我就坐在他的床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把我抱到了床上,在我耳边呢喃了一句,“叶子,我真的好喜欢你。”
睡梦中,我甜甜的笑了,在他的怀抱里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他就躺在我身边看着我,我躲开他的眼神,有些害羞的问道:“烧退了,现在舒服点了吗?”
师哥点了点头,握住我的手,“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的感觉真好。”
我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此刻我的心里是幸福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天上的星星被你摘下来了,还是那颗最大最亮你最喜欢的那颗。
“早上想吃什么?”
我不假思索的说道:“锅包肉,地三鲜,酸菜粉,一碗五常大米,完美。”
“一大早就想吃这么油腻的啊。”师哥宠溺的笑了笑,还是打给酒店订了餐。
看我吃着高兴,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家乡菜了。
“怎么样?好吃嘛?”师哥问我。
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就那样,不正宗,勉强凑活吃。”
“凑活?凑活你吃了两大碗米饭。”
我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你是没有去哈尔滨吃过正宗的东北菜,那叫一个地道,比这儿可强多了。”
师哥喝了两口粥,待我吃完饭,我们两个打算出去走走。
外面下着大雪我们走到了龙潭公园,公园里面被雪覆盖了一层,看上去像是个纯洁的白色世界一样。
我兴奋的团着雪球,打在师哥身上,“我们打雪仗啊?”
离开东北这两年,我都还没有打过雪仗。
师哥也配合着跟我闹了起来,只不过他不舍打在我的身上,每次都是虚张声势。
玩累了我们就一起躺在雪地里,望着湛蓝的天空。
我感叹了一句,“这雪还是太薄了,躺在地上硌得慌,松花江边上的雪那才叫一个厚,跟棉被似的,冬天下完雪躺在上面都能陷进去,砸出来个雪窟窿……”
“叶子,拍完戏带我回东北你家看一看吧,我想尝一尝你说的东北菜,看一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模样。”
“好。”
“叶子,我们在一起吧。”
“好。”
那天,北京大雪纷飞……
其实我感觉我挺对不起刘宇的,这段时间应该是他最痛苦的一段时间吧,却反而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高中毕业后,刘宇考上了京大的土木工程系,不为别的,只是这个专业挣钱最快。
胡毅被他爸安排去国外读了商学院,他学习不好,一本大学肯定是上不去,他爸就想给他送出国镀个金,回来后接受家族企业。
两个人开启了漫长的异地生活,但算不上异地恋,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的谈过恋爱。
刘宇的大学生活还算是充实,除了上课就是找地方打工攒钱交学费。
胡毅几乎每个月都会回来一次,每次都是不管不顾的拉着刘宇去酒店,匆匆的发泄完,有时候一声不吭就会离开,有时候良心发现能够抱着刘宇说两句可有可无的枕边话。
“你最近黑了也瘦了。”胡毅撩拨着刘宇鬓边的黑发。
“最近出去打工,日晒雨淋,难免的。”
“打工?我给你的钱不够花吗?打什么工啊。”
“没花。”刘宇淡淡的回道。
胡毅像是生气了,“怎么,你留这钱做什么?娶媳妇?”
“还给你。”
这三个字就是上一根刺一样扎在胡毅的心里,“还给我?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要分的这么清楚?”
“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当然要分的清楚。”刘宇说话从来都是这样直接。
胡毅苦笑,眼神从未有过的阴冷,“是啊,就是因为没有关系这钱你才要收着的,老子在外面叫个小姐的价格都比你贵,你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刘宇盯着胡毅,眼神里晦暗不明,“好啊,这三年我们一共上了65次床,老板是按次付费,还是打包给啊?”
“刘宇!”胡毅狠狠地锤在床上,却又穿上睡衣站了起来。
从他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厚厚一摞本本,“这里是3套房,5辆车,12间商铺,还有1套京郊别墅,都已经过户到你名下了,这些足够买你这三年廉价的青春了吧!”
胡毅狠狠地摔下各种本本,然后穿好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刘宇心中清楚,这回胡毅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打开各种证,这些标注的年份都不同,最早竟然还有他们上高中的时候,那个是什么时间呢?
刘宇回想,应该是他第一次亲自己的时候。
刘宇仔细的看着上面的日期,每一个都是他们拥有刻骨铭心记忆的纪念日。
刘宇的眼泪一颗颗的掉了下来,这么多年,被人欺负的时候没哭过,被人骂是婊子杂种的时候没哭过,看着胡毅身边的女人一茬一茬的换他也没有哭过,可是这次他哭了……
他自以为这辈子从来没有被胡毅真正的爱过,可知道了他的爱意,他却离开了自己。
刘宇穿好衣服出去追,早就已经没有了人影,他一遍遍的给胡毅打电话,都没有人接。
为了能够找到胡毅,他这么不善于跟别人交际的人,却拜托了所有可能与胡毅有联系的人,给他带去口信。
但是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胡毅整整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一年,一年时间杳无音信……
刘宇曾经一直以为只要离开了胡毅,就可以铲除自己根深蒂固的痛苦。
但是真正有一天他不在了,刘宇才发现自己掉入了更加无尽的痛苦深渊。
再次看到胡毅的时候,是刘宇的毕业典礼上,他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演讲结束时,胡毅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出现在自己面前,刘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像是怕他消失一样,在万人瞩目的主持台上,与胡毅紧紧相拥。
这可能是刘宇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了吧,这一刻他是真的想要留住他。
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跟他说,他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要跟他做,他要告诉他,他这些日子的思念,告诉他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他,告诉他自己想要跟他永远在一起。
刘宇迫切的拉着他匆匆走下台。
台下却见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下面,“刘宇,这是我的未婚妻林静,你应该管她叫嫂子。”
看着胡毅笑盈盈的牵着她的手,刘宇感觉心像是要裂开了一般不断的滴着血。
林静优雅的伸出手,刘宇却始终没有把手搭上去。
胡毅打着哈哈说道:“林静你别介意,我同桌他人腼腆,不善于跟女孩子打交道。”
“是吗?”林静略显尴尬的收回手,“看人家这满身的书生气,也不知道怎么落在你这个流氓手里的。”
“流氓?流氓怎么了,你不就喜欢我这款的吗?”两个人做着露骨的动作。
刘宇刚刚还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再一次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对了刘宇,还没跟你说正事呢,这次我来是想要邀请你做我的伴郎。”滚烫的请柬递到刘宇的手上,刘宇颤抖着手却怎么也拿不起来。
这辈子他拿过最烫手的东西,是他婚礼的请柬……
胡毅笑嘻嘻的塞进他西装的口袋里,拍打着他心口的位置,“我的婚礼,怎么能少的了你呢?”
半个月后是胡毅的婚礼,包下了北京城里最豪华的酒店,落座的嘉宾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只有刘宇一人,形单影只,没有人知道这个无名小卒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成为京圈太子爷的伴郎。
也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胡毅并不是东北人,他只是在东北外婆家住了一段时间罢了。
他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而且身世显赫到连说都不能说的地步,怪不得他对一个傍家儿也能出手这么大方。
“真是奇怪了,明明是按你的身材做的,怎么这伴郎服还是大了一圈。”胡毅摆弄着刘宇的衣服,眉头紧锁。
“记错了吧。”刘宇淡淡的回道。
“不可能!”胡毅突然抱住了刘宇,熟悉的温暖从他的胸膛传来,曾经无数个日夜,他们也这样相拥过,他记不清何时算是胡毅第一次切实的拥抱自己,但是他知道的是,这是最后一次。
挺拔西装掩盖下的身体早就已经瘦成了一副骨架。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语气中带着质问与心疼。
刘宇依旧平静如水道:“毕业实习,去了趟施工现场做了三个月,工地饭菜吃不好,就瘦了。”
又去工地!
刘宇以为胡毅会发火,可他却没有,紧皱眉头的叮嘱刘宇,“你啊,总是像个孩子似的任性,以后要照顾好身体,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就算是要工作学习也要照顾好身体。”
看,他不会因为我的任何事再生气了,看,他也会对我说这样温柔的话了。
原来真正放下一个人,就是这样的礼貌与疏离。
“少爷,典礼要开始了。”外面跟班毕恭毕敬的说道。
胡毅冲刘宇笑了笑,“一起走吧。”
那日高朋满座,刘宇站在胡毅的旁边。
看着他牵起新娘的手,听着主持人读着一生一世的诺言,一瞬间的恍惚,刘宇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是梦里吗?
脑海中不断闪现初见胡毅时的样子,他不顾所有人的议论,一步步坚定的向自己走来。
或许,从那一刻起,刘宇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少年……
他们整整羁绊了彼此七年,有人说七年人全身的细胞就会更换一次,刘宇从来不相信这种观点,就比如七年了,他还一如初见时那样爱他……
新娘子宣誓时,刘宇在心里默念了“我愿意”,只是胡毅却永远都听不见。
这些年来胡毅一直想要求证刘宇那双冷漠的眼睛中装着对自己的深情。
现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刘宇忧郁的眼睛里流下两行冷清的眼泪……
若是他此刻回头,就能看见他期盼多年的神情,只是这一次刘宇不再出现在他目光所及之处。
“咔!好很好,小叶子,这眼睛真是绝了!”孙导表扬着我,我却像是死了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疯了似的跑到休息室,关上门,嚎啕大哭……
在那无数个等待胡毅的日日夜夜里,刘宇是否也曾这样哭过,闹过,绝望过。
然后第二天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胡毅的身边,隐忍着对他所有的爱恋,看着他与别人缠绵。
他的眼睛那么大,明明什么事都装不住,却为什么还能隐藏的那么好?
我突然想起,刘宇遇见胡毅的第一天,语文课,老师讲的是《氓》。
胡毅问他若是哪天自己的爱人也像课文中那个人喜新厌旧,见异思迁怎么办?
刘宇的回答是:“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我在想若是刘宇真的能够做到像是课文中的女人那样洒脱的放弃该有多好,可是我也知道他做不到。
他就是这样的人一个人,心里明明喜欢一个人喜欢的要命,可是嘴上却疏离的不行。
他要一次次的把最爱的东西推开,反复验证这个是自己的才行!
卑微如他,天知道那天的毕业典礼上他是下了多大的勇气在众目睽睽中与他相拥,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敢于尝试去争取自己最爱的东西,却被一纸轻飘飘的请柬击的粉碎。
刘宇,就当我求你,若是再活一世能不能不要那么爱他,好好对自己。
我哭的全身发抖,根本就停不下来,门突然被打开了,床颤动了两下,师哥紧紧的把我抱进怀里,“别哭了,不过是一场戏,别入戏太深。”
我泪眼婆娑的抬起头,透过师哥的眼睛,寻找着胡毅的踪迹,可我怎能分得清。
我用力的回抱住师哥,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了。
“叶子,叶子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却依旧紧紧的扣着手臂,哽咽地说道:“我想替刘宇再抱抱你。”
那天我在师哥的怀里哭了一宿,直到天刚亮,我才睡着。
可是随着师哥轻轻的关门声,我却猛然苏醒,一瞬间的恍惚,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刘宇还是叶蓝,我也分不清离开的那个是胡毅还是陈捍军。
我就这样在床上坐了许久,直到看见了师兄的留言,才意识他去拍戏了,而关于刘宇的戏份已经没有了。
我拿起了师兄放在床头的剧本,细细的读着后面的故事。
转眼间已经是三年后了。
这三年间依靠着与林家的商业联姻,胡毅建立了全国最大的房地产公司,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方向投资,很多记者也都采访过胡毅。
如今的他一脸精英模样,神情却难得的宠溺,“家里有个小朋友,总喜欢往工地跑,怎么劝都不听,那我就建一个全国最大的工地,让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好了。”
记者一脸磕到了的样子,纷纷猜测胡毅是不是有了新欢,结束了单身。
是的,胡毅离婚了。
就在一年前,结束了这场本就无关情爱只有利益的商业联姻,他和他的新婚妻子只相拥过两次,一次是他们结婚,另一次是他们离婚。
“胡先生家的小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胡毅神色有些悲伤,“我家的小朋友走丢了,我希望看见这条新闻,他能回家,我在家里等他。”
这三年,他没有一刻停止过寻找刘宇,刘宇从他的婚宴上消失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刚开始的几天电话一直不接,胡毅只当他是闹脾气。
可是这种情况持续到第三个月时,胡毅开始慌了,他就动用一切可用的资源去寻找刘宇,却毫无消息。
胡毅开始焦躁不安,以他的能力就没有找不到的人,除非是这三年来他人间蒸发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就在采访播出的那一天,胡毅接到了一个电话,“老板,刘先生已经找到了。”
胡毅兴奋的按照地址寻找过去,没有看见刘宇,看见的只有一个墓碑。
墓碑的上面贴着从刘宇毕业证书上的照片,胡毅才想起来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有一张与他的合照。
“这是什么?你要跟我说什么?刘宇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胡毅激动的大吼大叫,全然没有了他叱咤风云的商业精英的沉着冷静,此刻的他就像是个撒泼打滚的孩子。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任凭胡毅怎么闹,没有人赶上前去劝一句。
“你们!你们把这个坟给我挖了,给我挖了!”见使唤不动这些人,胡毅就疯了似的爬到坟头上,用两只手在爬土。
“你们,你们就是想糊弄我!弄个假坟骗谁啊!他今年刚二十六,他怎么会死呢?这是座空坟对不对?”
胡毅拼命地挖着,两双手挖的血肉模糊也不肯停下,可直到发现这座坟从里到外都没有都是旧土没有任何翻新的痕迹。
胡毅颓然的坐在地上,泥泞的手掌,眼神空洞的看着随从们,“这是谁的坟?你们用谁的坟来糊弄我?说啊?这是谁的坟!”
胡毅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得到的只有无尽的空寂。
不久,他们找到了打电话过来的人,是梁学森。
他们相约见面的地方,是他们共同高中的后操场,操场上还有学生在打篮球,旁边一两个小女孩在满脸笑意的看着。
胡毅想起曾经刘宇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
两个人坐在大树下的座椅上,明明是之前的前后桌同学,现在却有着说不出的疏离。
“刘宇他……他是真的死了吗?”直到现在胡毅还是不肯相信刘宇已经死了的事实。
他多想在梁学森的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可是梁学森却重重的点了点头,“是。”
虽然胡毅心里已经知道会是这样,可是这个字从梁学森口中说出,他还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胡毅咬牙道:“怎么死的?”
梁学森微微皱起了眉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
“我只能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两年前,我接到了来自警察的一通电话,让我去医院认尸。
我看着那具尸体,腐烂的不成样子,还是依稀可以从面部的轮廓中辨识出那就是刘宇。
当时我也很错愕,为什么刘宇这么年轻就死了,也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会让我来认尸。
他们说刘宇死在01年初的冬天,尸体就躺在出租屋里,三个月之后才被人发现,据说是因为邻居发现这间出租屋里总是有莫名的恶臭,有人怀疑租户走了没有收拾屋子,就联系房东将房子打开了。
刘宇的尸体躺在浴缸里,周围大滩的血迹,手腕处有明显割断的痕迹。
警察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大量治疗抑郁症的药品,法医也检查说他是因为抑郁症产生严重的心里障碍。依照刘宇服用的药物判断,他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会有强烈的幻觉,思维障碍,阅读障碍,语言障碍,会怕水,怕风,怕声音,甚至怕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警察说可能是因为他受不了这样的痛苦选择自杀的,也有可能是发病后产生幻觉非主观自杀的。
根据刘宇的病历判断,他从大二就已经开始系统治疗抑郁症了,他的病发时间,可能会更早。”
胡毅的一个心就像被人捏碎了一样痛苦,三个月没人发现他的尸体,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刘宇那么一个爱干净的人,怎么能受得了。
他上大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治疗抑郁症了,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过。
怕水,怕风,甚至是自己的心跳!
这些话回荡在胡毅的脑海里,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掉了。
“警察说,之所以会找到我,是因为找到刘宇的时候,他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的通讯设备,只有一本高中时期的同学录,上面只记了我一个人的名字。”
梁学森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来也是缘分,毕业的时候本想着在你的同学录上留言的,但是你的同学录上已经写满了,我头都转过去了,免得尴尬我就随手在刘宇的同学录上写了联系方式。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再和我联系。”
胡毅回忆起毕业时的场景,那个时候他总是因为注定的别离焦躁不安,对刘宇的态度也总是阴晴不定的,那几天同学们都在写同学录,他给自己和刘宇各买了一本。
还没等给刘宇签名,自己的本子就已经签满了,自己想要再去买一本,他却说算了,浪费钱。
他那个时候讨厌死了刘宇的这种态度,你不签算了,有的是人给我签,而胡毅也赌气,并没有在刘宇的同学录上留名。
没想到,一念之差,竟错过了这么多。
“对了,你知道吗?刘宇抽烟。
他有很大的烟瘾,我记得第一次我看见他抽烟,就是在学校后面的那片小树林里,我去捡足球,就看见他一个人在那里抽烟,我当时还不相信,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抽烟呢?
留心看,他几乎每天都要抽两包烟,那还是在高中的时候。”
他这么一说,胡毅才想起来确实有的时候会在刘宇身上发现烟味,那个时候没有留心,却没想到刘宇真的会抽烟,越听越觉得,自己了解他太少了。
“他手心里有块很重的烟疤,应该是反复用烟头烫导致的,有次在走廊里他搬着一摞厚厚的作业路过,拿不稳摔在地上,我帮他捡作业的时候发现的,那个时候应该是又用烟头新烫的,上面还流着血呢。”
烟疤?胡毅仔细的搜罗着关于刘宇掌心的记忆,他却突然意识到,他们很多年没有牵手了,唯一的一次还是在自己的婚礼上。
“胡毅,我能问一句吗?你和刘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梁学森一针见血的说道:“其实,我们都知道你们俩关系不一般,只是谁都没有说破而已。
特别是刘宇,表现得那叫一个明显,你没来的时候,我们压根儿就没见他笑过,你来了之后他的笑容也给你一个人。
那个时候你在班里的那些风流韵事我们都知道,私下里都觉得你和刘宇长久不了,我也私下里劝过他,他跟我说就算是远远的看着你也好。”
胡毅心脏猛的一颤,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爱意,只有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逼迫他证明。
他死在我结婚后的半年,本来是京大毕业的娇子,应该有着光明的未来。
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就在咫尺间,可是他却死在了黎明到来之前。
胡毅无法想象,身患抑郁的他在得知自己婚讯之后该是有多绝望,多痛苦?
是要多少药物,才能支撑着他陪着自己走完结婚现场的那条路。
自己婚后的半年中,刘宇独自一人在出租屋里究竟做了些什么,才会让他选择绝望的死去,甚至临死前都不愿意给自己打一通电话,再听一听自己的声音。
“这个给你,这是在出租屋里找到的,他那间出租屋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这个盒子完好无损的放在床的正中心,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我想这应该是他留给你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胡毅一直没有勇气打开盒子,直到回到家里,胡毅平息了心情,才敢颤巍巍的打开盒子。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件穿旧了却洗的干净的校服。
记忆忽然涌来,这件衣服是高中毕业那天,胡毅亲手递给刘宇洗了,“帮我洗了,过两天去拿。”
这些年,胡毅早就忘了取回来,可刘宇却什么都记得……
抱着那件校服,像是刘宇还在他的身边,眼泪止不住的落在那蓝白相间的校服上面。
后来胡毅都是孤身一个人,守着刘宇的坟茔,时不时地跟他说着话。
“刘宇,下辈子我想早点遇见你……”
那以后的好多天,我都没有见到师哥,孙导告诉我这两天师哥的情绪不太稳定,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见面吧。
我心里清楚,师哥这段时间拍戏的内容,他一定很痛苦,我这个时候去见他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再次见他,是在电影的杀青宴上,那天北京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他精神状态很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一直低着头喝酒,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是他的眼睛却从不曾落在我的身上,有时我们只是略微的眼神交汇,他都会闪躲的别过头去不敢看我。
我心里难受,灌了自己一口酒,我酒量不好,一杯酒就有些发懵了。
酒宴进行到一半,有人起哄让两位主演喝个交杯酒,起哄的浪潮一浪掀过一浪。
看师哥一直没有动静,我就提着酒杯走到他的面前,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被人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是我真的很想与他喝下这杯酒。
师哥像是游离在众人之外,神情很是异常,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头也不抬。
“师哥,你没事吧?”那一刻,我是心慌的,师哥的状态比我想的更糟糕,我突然又想起了那四个字“入戏太深”。
“师哥……师哥……”我一声声轻呼试图唤醒他。
他猛然抬头,我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断人心肠的痛苦,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迷茫,逐渐变得热烈癫狂。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站起身来,紧紧的抱着我,那架势活脱脱的要把我揉碎在怀里,我被他勒的喘不上气来,他却将怀抱越收越紧。
“刘宇……刘宇你回来了……”他声音沙哑中带着哀嚎,“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师哥他哭了,眼泪啪嗒啪嗒的一颗颗重重的砸在我的肩膀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蒙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捍军,一时间都在座位上看着,不知所措。
“师哥,别哭了……”我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他却哭的更加凶了。
“刘宇,刘宇,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你能听见吗?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是你直到死去都没有听见我亲口对你说这句话……”
我心里一酸,此刻,我真的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自己的身体借给刘宇,让他亲耳听一听他等了一辈子,都没有听到的情话,那样的话他心里会不会有一点点的甜蜜。
“胡毅,是我,你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们两个环抱着对方,感受着彼此痛苦不堪的抽泣,假借着他人的名姓,在高朋满座中诉说着埋藏在心里隐晦的爱意。
说实话,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是刘宇还是叶蓝,我紧紧抱着的到底是胡毅还是陈捍军,不管是谁,都只想抱着他。
那天晚上,我们就这样环抱着不知哭了多久,任谁劝都不听,最后还是孙导让人强行把我们带到房间里去。
那一夜我整夜未眠,坐到天明。
一大早,门铃响了,我去开门,就见孙导站在门口。
“导演你怎么来了。”
看我憔悴的神情,孙锦的眸子暗了暗,“我就知道你昨晚肯定睡不着觉,我带了早餐你吃点,补充体力。”
其实我完全没有饿意,却还是出于礼貌将孙导请了进来,喝了两口粥。
“我知道你和捍军的事了。”
我猛然抬眼,错愕的看着孙导,嘴里的粥都忘了往下咽。
“别这么看着我,你们两个以为瞒得住吗?就你们两个看对方的眼神和心思,隔着摄像头都能看的清楚明白。组里谁不知道你们俩的事,不过是心照不宣,闭口不谈罢了。”
我羞愧的低下头,“对不起。”
“叶子,是我对不住你。好好的一个孩子,非让你来演这种片子,我这段时间总在想,是不是害了你?”
“导演,你别这么说,拍这部电影,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只是……”我欲言又止。
“你分不清捍军喜欢的到底是你还是刘宇对吗?”孙导总是能够一针见血的看出自己的心。
我紧皱眉头道:“何止是他,我有时也分不清,看不明。”
我感觉到了孙导眼中的心疼与无奈,半晌,他开口道:“分开一段时间吧。”
我的心跟着一沉,痛苦的不能自已。
孙导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叶子,我是过来人,你们现在的样子真不适合在一起,分开一段时间,你们也静下心来好好捋一捋,认真的出一出戏,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我知道孙导是为了我好,可是心里还是疼的要命。
送孙导离开的时候,他忽然站住了,郑重的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叶子,我知道,你本来就跟我们不是一类人。你可以去过正常的生活,娶妻生子。能抽身就抽身吧,这条路太难,陷进去就走不脱了,你本来有康庄大道可以选,何必呢?”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关门的时候从心底里说了两个字,“谢谢。”
我和师哥分开那天,又去了龙潭公园,这是我们定情的地方,没想到第二次过来就要见证我们的别离。
我们都显得很不自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压抑又疏离,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们看着来往的人群,谁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我忽然想起在曾在这里说过我拍戏后会带我回东北老家看一看,但曾经的承诺都被掩盖在了皑皑白雪里,剩的个空荡荡,清静静。
他打量着我的手心,看见手心里光滑平整,他好像也松了口气,我知道,他是通过手心是否有疤痕,判断我是刘宇还是叶蓝。
师哥是个好演员,入戏太深,一直出不了戏。
最后,还是他先开口的,“叶子,师哥对不起你,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叫你来拍戏。”
“师哥,这段记忆对我来说很宝贵,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还是你后悔了?”
“我也没有过!”师哥回答的很干脆,一双眼睛灼热的盯着我,“叶子,遇见你,拍这部戏,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目光坚定,我知道这就是最真实的他,有什么就是什么,有着北京爷们的利落干脆。
“孙导也找过你了吧?”明明是个问句我却已经有了答案。
师哥迟疑了片刻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师哥这个人要不然就不说,只要是说了那一定不会是假话。
“你的意思呢?”我忐忑的问道,我明知道分开时最好的选择,可是却还是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的表情也很痛苦,暗暗的咬了咬牙,费了大力气才从牙缝中冒出来几个字。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我明知这是必然的结果,但是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的心还是会滴血。
我又能说什么呢?是摇尾乞怜的挽留,还是死缠烂打的纠缠,这都不是我能做的出来的。
本身我们之间就是云泥之别,能够在一起也纯属是荒唐的意外。
就像是泥土可以借助大风飞起,趁机亲吻云朵天际,可是没有一年四季吹不停地大风。
最后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再无交集。
“好。”我回答的利落干脆,这是我最后的尊严与骨气。
天空飘起了大雪,他忽然把我拥在了怀里,我感觉到了他在抽泣,可奇怪的是我的眼里干干的,没有任何一丝湿润痕迹。
他紧紧的抱着我,一如杀青宴上他抱着刘宇。
“叶子,你记住,若是哪天下了雪,就是我在想你。”
回去的路上,我破天荒的打了一次车,之前我一般为了省钱都是开11路(用腿走)到处走的,现在倒也不是因为有钱了想要享受,纯粹是想要静一静心。
这回拍戏挣了些钱,比预定的片酬足足高了两倍,我没有拒绝,穷怕了的我,装不了清高。
打车去医院看老妈的路上,脑海里不断闪现过去这段日子的种种经历,分不清是真是假,看不明是梦境还是现实,脑子里混沌一片,理不清。
司机师傅是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一口流利的北京话倍儿好听。
“怎么着兄弟,看你这样子是跟女朋友吵架了?还是失恋了?老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小兄弟长得这么精神,还缺没有女朋友吗?”
我下意识的迎合着他,其实脑袋里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话。
“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相中人家个小姑娘,拼了命似的非要跟人家在一块儿。
后来分开了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好多年都缓不过来。可你看现在又怎么着了呢?人不还是得活着,日子不还是照样过吗?
等你像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了,什么情啊爱啊的当不了饭吃,跟谁过都是一辈子。”
我还是没精打采的不说话,他却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得了,跟你说什么你现在也听不进去,听会儿广播吧,你也分分心……”
车载电台里传来嘶嘶啦啦的声响,好像是积了灰,很久都没有用过的样子。
电台里传来主播的声音,“亲爱的听众感谢您的关注,下面应一位听众的要求,播放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敬请收听。”
电台的那头传来莫文蔚低迷中带着丝丝忧伤的声音,“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
我只觉得脸颊温热,伸手一摸,是眼泪,想忍住,却决堤一般的流了下来……
入戏太深,也该出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