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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肠诗词千觞泪
    断肠诗词千觞泪便是朱淑真。
    朱淑真是个惊才绝艳女子,似清月初晕,如桃花妙女,诗词画俱绝艳。画梅竹,风致雅淡,明代杜琼在朱淑真的《梅竹图》上曾道:“……观其笔意词语皆清婉,……诚闺中之秀,女流之杰者也。”明代大画家沈周在《石田集·题朱淑真画竹》中说:“绣阁新编写断肠,更分残墨写潇湘。”朱淑真的字亦是很清隽出尘,《香闺秀翰》,上面有卫茂漪、长孙皇后、吴采鸾、张妙静,朱淑真、沈清友、曹妙清、管仲姬,叶琼章、柳如是绝艳才女的书法。而她的字“银钩精楷”,出尘隽秀。
    钱塘繁华。而她生于此。她在她的《璇玑图记》中写过:“初家君宦游淅西,好拾清玩,凡可人意者,虽重购不惜也。一日家君宴郡,悴衙偶于壁间见是图,偿其值,得归遣予。于是坐卧观究,因悟璇玑之理,试以经纬求之,文果流畅……”朱淑真的父亲也很喜欢诗文,而且也很疼爱她,她看到以前我们说过的才女苏若兰之《璇玑图》,她父亲就给她买,她心下欢喜地拿回来细细研究,就写了这篇记。
    少女时代的朱淑真亦是娇俏可爱的,“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他谁。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可惜朱淑真后来嫁之人是个浑身上下没有半根雅骨之俗人,莫道分付他“万首诗”,他一句亦是不解意。
    她是个多情的女子,她心中一段少女情怀宛似她的诗,曾在闺阁中之时写道:“停针无语泪盈眸,不但伤春夏亦愁。花外飞来双燕子,一番飞过一番羞。”少女时的朱淑真似乎有一个意中人,“门前春水碧如天,座上诗人逸似仙。白璧一双无玷缺,吹箫归去又无缘。”西湖边上的一个诗会中,朱淑真如晤一个吹箫玉人,仙袂飘举,宛似流云。
    她是秋水明霜,却从未见过如此白衣卿相。
    于是如《清平乐·夏日游湖》中所言:
    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
    十里风荷香。你我携手,依依情生,娇痴倒在卿卿怀中。
    朱淑真的这个心仪之人亦是个寻常之人,所以朱淑真就劝君他求学上进,考取功名。。:
    旷轩潇洒正东偏,屏弃嚣尘聚简编。美璞莫辞雕作器,涓流终见积成渊。
    谢班难继予惭甚,颜孟堪希子勉旃。鸿鹄羽仪当养就,飞腾早晚看冲天。
    “故对何处草空碧,撩乱寸心天一涯”朱淑真收拾出旷轩潇洒,屏弃嚣尘,让此人在这里,如他们曾许过的誓言中,他说过的,他一世功名,只为等她来,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花潇月洒。她期望,期望他能“飞腾冲天”他们的花潇月洒。
    一缕情丝。依依脉脉无断绝,情到痴时语亦痴,他却从此薄幸萧郎音尘杳杳,唯余她一个人,寂寂守着誓言,寂寂独立轩窗,一生的寂寥一世的枯守:
    秋夜牵情
    纤纤新月挂黄昏,人在幽闺欲断魂。笺素拆封还又改,酒杯慵举却重温。
    灯花占断烧心事,罗袖长供挹泪痕。益悔风流多不足,须知恩爱是愁根。
    一段情缘,除梦里,没人知。人在幽闺欲断魂。。。。。。。。断魂不为自己,红妆凋伤,却是为你。。
    只是浮世多聚散,她嫁与旁人。
    “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
    “何似休生连理枝”红楼梦中他对黛玉轻轻言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爱一个人便是如此,纵然尘世间纷华千千万万种。
    “独宿广寒多少恨,一时分付我心头。”她在云衣无尘里,只有一篇篇地吟咏她自己念自己听自已写自己看的断肠诗词:
    日暖鸟歌空美景,花光柳影谩盈眸。高楼怅望凭阑久,心逐白云南向浮。
    离家千里的朱淑真随着她不是最爱,却是相伴一生之人浪游天下,她没有半点游山玩水的兴致,纤腰玉貌遍走扬州、湖北、湖南,却,不是张爱玲所言那般“万水千山的寻了去,在昏黄的油灯影里重逢”。一步之遥,便是一生之遥,从此她的世界里,再也不见,他曾经许诺的柔情如水,再也不闻,他曾经言说的今生今世。
    汉水有心,楚云无意,如之何?
    隔花人远,天涯近,如之何?
    她的心上人遥在天涯,心中的寂寥无可言说。她只好思归,或许可以慰藉一点绵绵难绝的相思之苦:
    去家千里外,飘泊若为心。诗诵南陔句,琴歌陟岵音。
    承颜故国远,举目白云深。欲识归宁意,三年数岁阴。
    寂寂寥寥中,忆起曾许诺如双蝶双宿双栖的那个人。
    情,随着承诺而生,她的一段情,宛似连城诀中,那场倾城绝恋:
    狄云随手从针线篮中拿起一本旧书,书的封面上写着“唐诗选辑”四个字。他和戚芳都识字不多,谁也不会去读什么唐诗,那是戚芳用来夹鞋样、绣花样的。他随手翻开书本,拿出两张纸样来。那是一对蝴蝶,是戚芳剪来做绣花样的。他心里清清楚楚地涌现了那时的情景。
    一对黄黑相间的大蝴蝶飞到了山洞口,一会儿飞到东,一会儿飞到西,但两只蝴蝶始终不分开。戚芳叫了起来:“梁山伯,祝英台!梁山伯,祝英台!”湘西一带的人管这种彩色大蝴蝶叫“梁山伯,祝英台”。这种蝴蝶定是雌雄一对,双宿双飞。
    狄云正在打草鞋,这对蝴蝶飞到他身旁,他举起半只草鞋,拍的一下,就将一只蝴蝶打死了。戚芳“啊”的一声叫起来,怒道:“你……你干什么?”狄云见她忽然发怒,不由得手足无措,嗫嚅道:“你喜欢……蝴蝶,我……我打来给你。”
    死蝴蝶掉在地下,一动也不动了,那只没死的却绕着死蝶,不住地盘旋飞动。
    戚芳道:“你瞧,这么作孽!人家好好一对夫妻,你活生生把它们拆散了。”狄云看到她黯然的神色,听到她难过的语音,心中才觉歉然,道:“唉,这可是我的不对啦。”
    后来,戚芳照着那只死蝶,剪了个绣花纸样,绣在她自己鞋上。到过年的时候,又绣了一只荷包给他,也是这么一对蝴蝶,黄色和黑色的翅膀,翅上靠近身体处有些红色、绿色的细线。这只荷包他一直带在身边,但在荆州被捉进狱中之后,就给狱卒拿去了。
    狄云拿着那对做绣花样子的纸蝶,耳中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戚芳的声音:“你瞧,这么作孽!人家好好一对夫妻,你活生生把它们拆散了。”
    散了吧。。。。。。。。
    恍若一场电影落了幕,背景渐渐泛黄。屏幕上打出三个大字:
    三年之后。
    爱一个人会有一往无前的力量。
    她决心回娘家“归宁”,弃绝尘世,只为你。
    她一回到娘家就决心与她那个相伴一生之人决绝,再也不回去了,朱淑真朗声道“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而此时秋风萧瑟,黄叶飘零。清寒恻恻入袂。
    温柔亦决绝。
    但是朱淑真和他离别,纵使是父母想再给她重择良人,她亦是很难。于是朱淑真回来后,却并不如她心中所愿,回到少女时代,那一段良辰。她愁如丁香凝,唯有孤吟悄悄: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春寒著摸人。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孤灯梦不成。
    -----减字木兰花
    旧家梁燕,只有落花无迹,瑶霜生凉满地。
    渐渐春光烂,朱淑真独倚雕栏,心中愁怀难释,翠眉心微微蹙锁,她轻声吟道:
    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十二阑干闲倚,愁来天不管。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
    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湘帘垂地,帘外一阵风起清漪,落红如雨,飞红万点,点点都是我的愁情。心上人意中人,可知道她深锁黛眉是为谁?清冷深秋里,亦无人和她的文史典故。
    夜深了,知书小姐气依然绵延:
    玉体金钗一样娇,背灯初解绣裙腰。衾寒枕冷夜香消。
    深院重关春寂寂,落花和雨夜迢迢。恨情和梦更无聊。
    ----浣溪沙
    “深院重关春寂寂”,她想再和她从前心仪之人在一起,梦里淡烟沁凉,所思冷落烟月生,凝愁只有诗中:
    欲寄相思满纸愁,鱼沉雁杳又还休。分明此去无多地,如在天涯无尽头。
    隔花人远天涯近,咫尺便是天涯。朱淑真之父母将她的信轻轻一撕,款款一烧,化作飞灰,散了。
    满腹风华化作无痕。
    珠泪琳琅时,惊无人可怨。
    漫天烟火,元宵佳时,凌波尘生,月桥娉婷终于又见了他一瞥惊鸿:
    火树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暖春风。新欢入手愁忙里,旧事惊心忆梦中。
    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哪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
    她和他终于重会在元宵灯节,她诗词中之景往往都是愁意凄绝,纵使是莺莺燕燕的春光,亦是愁来天不管。但此时的景物却是“火树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暖春风”,元宵节时并不和暖,但在她眼中心上却是:“揭天鼓吹暖春风”。虽然旧时人早已“新欢入手”,但是朱淑真心道“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月色朦胧,情意朦胧。一次欢会,匆匆分袂,朱淑真却又蹙锁双眉,“未必明年此会同”
    这等人也值得张爱玲低到尘埃里,亦不怕尘埃里还藏着范,珍,周……风流账册写写有几本。一如作家孟斜阳写朱淑真,满笺风流浪子诗韵,寒烟棹写朱淑真,没什么问题。孟斜阳是70后,写一些很浪漫的,为赋新词强说愁之类诗情……一言难尽。
    我正在少女情怀总是诗的花雨季,用的袁版语文课本,记得引文:见明公《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我觉得孟斜阳不应如我写清婉少女月下吟,作家像网络流行语爸比Q一样……他能不能像饱学宿儒一点…?王阳明也不是心学,是通儒…
    旧诗笺上旧盟依旧,雨声簌簌,窗外黛瓦点点滴滴,诗心碎檐声点滴间,她簪花小字叹道:
    江城子
    斜风细雨作春寒,对樽前,忆前欢。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芳草断烟南浦路,和别泪,看青山。昨宵结得梦因缘,水云间,悄无言。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展转衾绸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
    爱,空梦前欢,清愁难遣。
    七夕之时,梦里,潇湘烟水空阔,人却空听蛩吟,朱淑真只叹道:
    巧云妆晚,西风罢暑,小雨翻空月坠。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
    微凉入袂,幽欢生座,天上人间满意。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
    入梦,何月?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此时的元夜,虽然依旧热闹,依旧繁华,但是“揭天鼓吹暖春风”之暖意,却不见了,她一双春衫红袖,红袖上泪痕点点,只记芳笺题红,不见倚月人。梦如旧,蓝桥芳踪,却无人伴。
    这首词存疑,一说朱淑真所做,一说欧阳修。
    男子做闺音是一种现象。
    朱也是不少词与这阙仿佛一二。
    具体已经难以考证,所以五湖烟水的结论是:
    两可。
    心中孤寂难以言说,她满怀幽愁如海,“待封一掬伤心泪,寄与南楼薄幸人”。梦已断,心已死。不久她满怀悲愁中,倾城佳人,飘带轻轻飘举,西湖泛起涟漪。。。。。。
    辞却红尘。西湖水涟漪渐渐平静,再无生息。恍若一切从未发生。
    “女子弄文诚可罪,那堪咏月更吟风,磨穿铁砚非吾事,绣折金针却有功。
    闷无消遣只看诗,又见诗中话别离。添得情怀转萧索。始知伶俐不如痴!”
    我觉得一阵广漠的悲哀像寒雨袭人。被父母撕掉诗稿,掐断爱情,弄来一个他们的好人,顺带用贞节牌坊衡量旧情的萧索情怀,就像失足进了青楼,何谈书剑琴棋诗酒花?
    雨丝依旧飘萧,青衫影恍惚萧萧,多少酸楚,都在凄风苦雨中。
    记得年华盈盈,华笺潋滟:
    雪压庭春,香浮花月,揽衣还怯单薄。欹枕裴回,又听一声干鹊。
    粉泪共、宿雨阑干,清梦与、寒云寂寞。除却,是江梅曾许,诗人吟作。
    长恨晓风漂泊,且莫遣香肌,瘦减如削。深杏夭桃,端的为谁零落。
    况天气、妆点清明,对美景、不妨行乐。拌著,向花时取,一杯独酌。
    -----------〖月华清梨花〗
    云韶集中,临文叹道:“淑真词以情胜,凄绝芊绵。”她的一生何其苦,所嫁非人,所爱非人,颜色如花,薄命亦如花,当年朱淑真在“深院重关”寂寞深闺,纵使曾许诺,曾有情,终不免一散。。。。。多少韶光流过了。。。。。烟渚人远,红妆已孤负。
    朱淑真是我平生所见,最真挚,诗意的女子,以诗与情勇敢反抗宋明礼教,竟无语凝噎。
    苏蕙璇玑图我觉得更像千古第一才女,不过你看一些封建礼教,绝不会泪眼盈眶。
    诗缘情,不能因为朱淑真出身官家而非李清照的著名学士诗书世缨而低看一眼。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首词存疑,一说朱淑真所做,一说欧阳修。
    但如果作者是朱淑真,她的真挚是无可比拟的。就算不是,千古第一才女也绝不是李清照,朱淑真来得更像孤雁儿,更冷冷清清。
    只叹如花美眷,美人一梦也。结绮临春,繁华一梦也。
    浮生若梦,梦杳如云。
    生得孤独吟笺,花枝犹颤尚未绝,死时灯火阑珊。
    鱼玄机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宋代亦有很多灯火阑珊之流清词丽句,
    月下红妆对花洒泪。
    朱淑真诗才如梦,不见容于现世,淡妆疏影如无人知的东篱菊在晓风中碎成寒雨。
    灯火阑珊零落,断肠诗词千觞泪。重来玉骨红妆不禁寒,宝奁团扇易吟秋,江南烟雨不老,梦里凉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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