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镜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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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华别苑,等钟眠一行人安顿下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月色朦胧,星辰点点,星河崔擦。
两个多月的舟车劳顿,让钟眠疲惫至极。
擎云皇很贴心,着人备了丰盛的晚膳,可惜,钟眠没什么胃口,再美味的食物送进嘴里,都是苦涩的。
这是长期服用抑灵散的后遗症,五感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抑灵散是钟眠对那种能压制灵墟之力的药物的称呼。
既然尝不出味道,钟眠也不强迫自己,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准备休息了。
灯火摇曳,屋内亮堂堂的,钟眠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倒映出来的面容,怔怔出神。
为了确认镜中之人是自己,钟眠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镜中之人也捏了捏脸颊,动作分毫不差,镜中之人确实是自己。
脸被捏的有点疼,钟眠回过神,松了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慢悠悠的揉了揉。
看着铜镜里略微泛红的脸颊,钟眠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明明才十五岁,可她却好似经历了两世人生。
镜中的女子很美,美的毫无瑕疵,脸上的每一分、每一厘仿佛都被精心雕琢过。
皮肤白皙细腻,白里透粉;眉若远黛,笼着清韵;鼻若悬胆,小巧玲珑;绯红的唇瓣柔软莹润,厚一分显得妖娆,薄一分显得妩媚,不薄不厚正正好,衬的一张脸更加精致完美。
最漂亮的是一双眼眸,睫毛浓密纤长,眼尾微微上挑,眼角染着粉晕,瞳孔如同弥散着漫天星河的夜空,干净澄澈,透亮通达。
钟眠撩起一缕发丝,细软的触感缭绕指尖,看着掌心的头发,钟眠心想,这是她的头发,柔滑如丝缎,没有任何瑕疵。
钟眠的头发很长,如一帘水墨,瀑布一般自头顶倾泻而下,蜿蜒散落,铺在了地上,在烛火的照映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看着铜镜中的面孔,钟眠微微出神,这便是世人眼中的人间绝色吗?
钟眠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她见过的人太好,美丑在她这里只是书本里苍白的描绘,即便再传神的描写,也不如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大。
镜子里的脸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她小时候是什么模样呢?钟眠已经记不清了。
八岁以前,钟眠只在水里照见过自己的脸,模模糊糊的,一直看不真切。
如今这张脸,才是她真正是熟悉的,却根本不是她原本的相貌。
八年来,钟眠亲眼看着自己的容貌一点一点改变,刚开始一年,是变得陌生,好不容易接受了一张陌生的脸后,这张脸又开始变得精致无瑕,仿佛容不下一丝一毫缺陷。
从稚嫩小孩成长为妙龄少女,十五年光阴转瞬即逝。
续命成功的第一年,钟眠在蛊虫的作用下,迅速换了一张脸,那时她会觉得突兀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都是陌生的,仿佛根本不认识镜中之人。
然而,镜子里的那张脸的的确确是她的脸,她能感受它的存在,能触摸到它的温度。
完全变了一副样貌后,之后的所有改变都是潜移默化的,和每个人的成长一样自然而然,没有任何违和之处。
只是,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钟眠的脸越长大越完美,宛如一个精心雕琢的玉娃娃,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瑕疵。
能工巧匠耗时八年,力求完美,将钟眠塑造成了一个完美作品,连下颌的弧度、睫毛的长度都被精心设计过。
钟眠早就不记得自己八岁以前的容貌了,大约也是好看的,毕竟她结识的唯一一个朋友,就夸她长得很漂亮、很有灵气。
可惜,钟眠儿时没有照过镜子,今时今日,不论她怎么回想,也拼凑不出小时候的模样了。
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钟眠看到的就是已经改变了的相貌,只是远没有现在精致罢了。
钟眠有时候也会好奇,若是容貌没有改变,如今的她会是何等模样呢?
不管是何等模样,都是她最本真的模样,不像现在,虚假如海市蜃楼,不知哪一天就会被风吹散。
看着镜中的面容,钟眠缓缓勾起唇角,镜中之人也轻勾唇角。
霎那间,光华绽放,犹如一夜间盛开了万树梨花,夺目耀眼,这张脸确实当得起绝色二字。
然而,谁又知道,因为这张脸她承受了多少痛苦。
身心全部被碾做尘埃,像一滩烂泥一样,挣扎无望,痛到极致的时候,会像野兽一样嘶吼惨叫。
她本来该死的,可是她又活了下来,无比痛苦的活了下来,她这条命,出乎意料的的顽强。
人间芳菲,处处繁花似锦,每个人的眼睛都能看到很多美好的东西,但愿,剩下的时日,她也能看到人世间的美好风光。
钟眠看着镜中之人,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她早就和这个陌生的自己和解了。
活着,可以无聊,但不可以追寻死亡。
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她这条命十足金贵,钟眠承认,她不想死,至少,现在不想死,多活一天是一天,也许明天就会迎来曙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