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洛在旧都住了大半个月。
    四处打探着关于李府的点滴。
    人人皆叹，李撼天是个好王爷。可惜了……
    他替那家人竖了碑。
    李撼天夫妇和小竟的碑墓他写的是莫延立的。莫延的碑，他刻了自己的名字。
    他站在当初与李莫延约定的城门下，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市。
    想着当初那人是用怎样的心情等着他。
    那晚，他是下定了决心想带着莫延走。
    不计任何后果的。
    但是谢炎像是料定了他会逃走一样，派了人监守着他。
    传来舒念病重消息的时候，他犹豫过。
    但是心里有一股力量，告诉他，不能一个人走。不能负了莫延。
    于是他准备好了一切，只等来日带着莫延，远走高飞。
    谁知那来人见搬出了舒念也劝说无果之后，入了夜，便将他迷昏了之后，强行带回。
    等柯洛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黄衍王朝的领域了。
    在他旁边照顾他的人。是舒念。
    他被监禁了整整五年，他求过谢炎，放他走。
    然后他看到舒念身上的疤。想着这就是替他说情的后果，便从此闭了口。
    直到谢炎占领了黄衍的国土。
    他才重新获得自由。
    谢炎没有忘恩负义。柯洛名义上，仍然是正一品护国将军。
    在谢炎同他商量将军府的建造之处时。他要了李王府五十里之外的土地。建了府邸。
    谢炎说离王室太远了，要他同他们住在一座城内。
    柯洛推辞着，说离的远了，正好替谢炎护着外围的江山。
    他不敢太近。他没资格离那户人家太近。
    但是他也不想太远。他舍不得离莫延太远。
    所以。五十里。刚刚好。
    他有着自己的将军府。有着一干忠心义胆的手下。
    可笑的是。这些。都是在那个人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上。他的荣耀。建立在那些人的痛苦上。
    柯洛抚着布满疤痕的老墙。脑海里浮现出莫延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的情景。
    血玉传来的刺痛感又令他忍不住蹲下身子。
    蹲了一会，疼痛感好了些。柯洛方才睁开眼。
    他愣住了。
    抬眼之处，正是城墙最里角的一面。平常确是不会引人注意。
    可是。那里却密密麻麻的刻着。
    柯洛。
    虽只有一小块。却也被几百个名字填满了。
    是那个人的字迹。俊俏中又有着娟秀。只是不知为何，笔划间有些许歪扭的痕迹。
    柯洛酸了眼。
    他仿佛看见了在严冬的晚上。莫延缩在墙角里，抬着冷得发抖的手，一笔一划的刻着
    ：柯洛。
    柯洛再顾不得脸面。在车水马龙的街市上。放声大哭。
    谢炎把国都迁至距离黄衍王室三千里外的一片锦绣河都内。
    改城名为“重华”。
    谢炎召见他，他带着手下，赶到了三千里之外的重华城。
    一路上，他无心任何风景。魂不守舍的进了宫。
    办完了事之后。只想着能早些回去。回到那个距离莫延五十里的地方。
    但是七日之后便是谢炎的生辰。这七日，是留定了的。
    也不知道手下那些人是从哪听来的，说是这重华城内，有一楼。楼中之人个个都是绝色。
    求了柯洛一同去。
    柯洛原没有心情，又本不喜女色，不想答应。实在拗不过那帮嚷着要见识见识世面的人，便无奈着一同前去。
    路过主街，繁荣景象一览无余。主街的尽头便是皇宫。
    听说这楼便在这繁华地上。
    到了酒楼问外，柯洛抬头看着横匾上的题字。只觉得倒不像是店名，到像是两个短句。
    只见那黑木匾上金色的大字：人歇。歇能？
    柯洛想着，这是想给人安稳的意思呢？还是说此处不得长久歇住。
    推开两扇赤木门，扑面而来的是秀雅的的香气。
    不像是市面上那些庸俗的脂粉味。倒是有着天然花朵的香气。
    门口站着两个小厮。瓜子脸，面容姣好。想必是不到双十的少年。
    两人上下打量了柯洛几人一番，笑盈盈的将他们拥了过去，安排了上座。
    沏了壶茶，便又退下。
    柯洛认真的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上座的圆桌并不多，只有五六个。
    坐着的人看着装倒都是官僚子弟，名门之后。柯洛不在城内当差，于是自不认得。
    与上座平齐的是戏台。正对着上座。白玉的石阶。青纱的帘。
    上座的后方是几十个方形的桌子。比上座和戏台矮了一个阶。
    虽不像是富家子弟，但个个看着也都是有些钱财势力的人。整个酒楼里，到真没见着衣冠不整的或是平民百姓。
    莫非。这酒楼还分三六九等不成。
    柯洛忽然想起一件事。这楼里。未见女子啊……
    不论是端茶上菜的，或者是收钱打杂的。甚至是台上表演的艺妓，都是男子啊……
    发现这一点的柯洛惊讶不已。莫非这些人都是…和自己的兴趣一样？……
    在回了头看自己身边的人。脸上自都是坦然。
    副将像是发现了柯洛的目光，转过头对柯洛问道
    ：将军这是怎么了？这样的神情？
    柯洛压了惊，说：这楼里，我并没见着女子。
    副将笑了笑，说：将军说笑了，难道没人在来之前告诉将军，这酒楼里只招待男主的生意？
    柯洛算是见识到了。点了头，不再开口。
    原来自己身边生活着那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唉……枉活了。
    原以为喜好男色的人实在少数，也经常把自己看做异类。没想到……柯洛自觉得好笑。
    一缕琴声从青纱后飘来，接着是一串轻抚。
    柔情辗转。娓娓的。像是有道不尽的苦楚。
    酒楼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屏了气在听着。生怕喘了气那琴弦就断了。
    柯洛的笑凝在了脸上。手里的瓷杯也晃出了酒。
    他的手在抖。
    这样的旋律。再熟悉不过。那是自己谱的。
    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