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阳在宠物医院陪到了后半夜一点半，主治大夫摇摇头告诉子阳糖堆儿回喵星球了。虽然预料到了有这么一种情况发生，但是当韩子阳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心里难受了一下，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他连忙摘下眼镜擦眼泪。
    大夫好心地递给他一张纸巾，“你说你们之前把它寄养在了宠物店里，我们初步估计是宠物店里的猫生活的环境不好，是猫瘟。这个病其实有潜伏期，但是因为潜伏期你们也不在身边没有发现也是正常的，别太难过。”
    “嗯！”韩子阳点点头，“当时说要寄养，我家楼下离着近的就那一家，当时为了图方便就送去了，我真是……应该再好好找一家，环境好的。”
    “别太自责了。猫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这可以帮忙联系火化。毕竟猫是因为传染病没的，所以我们这边建议火化。”
    韩子阳点点头同意火化，又跟大夫商量一些其他事情，结账后他准备回家了。
    他打了一辆车，报了小区地址。在路上他看着车窗外就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糖堆儿的样子，他手里拿着冰糖葫芦边走边跟唐修明聊天，然后就听见了猫叫。其实他的糖堆儿是一只特别普通的猫，特别特别的普通，但是在韩子阳心中就是那么重要，因为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只小猫咪。眼泪忍到付完车费下车，从小区门口走到家门口这一路，他边走边哭。到门口掏钥匙的时候崩豆儿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在门口哼唧了几声，韩子阳擦擦眼泪开了门。
    屋子里没开灯，黑黢黢地，崩豆儿蹦着要抱抱，韩子阳蹲下身揉了揉它的头。崩豆儿还四处闻闻似乎还在找糖堆儿。
    韩子阳简单洗了洗躺在了床上，屋子里很安静，崩豆儿也回狗窝睡觉了。他拿出手机，微信里还是十一点多唐修明发给他的信息，让他有结果了告诉自己一声。韩子阳鼻子一酸感觉又想哭，他坐起来揉揉鼻子，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敲给唐修明：凌晨一点半，糖堆儿回喵星球了。
    发送完毕后，韩子阳就握着手机躺倒了，唐修明那边应该是睡着了，一直没有回复消息。
    早上七点半韩子阳是被电话叫醒的，他迷迷糊糊拿起手机发现是唐修明打过来了，他直接接了起来，刚刚睡醒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喂……”
    “需要我请假回去陪你么？”
    “不用。现在医院的配套服务也很全面，我晚上去取骨灰，等你回来咱俩找个风水宝地给它葬了就行。”说了两句话韩子阳逐渐清醒过来，慢慢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
    “大夫怎么说？”
    “说是猫瘟。应该就是在宠物医院感染的，咱抱回来那天它就有点没有精神头。哎，跟着我也没咋享福，新买的猫条，猫罐头还没吃上呢。”
    “别想太多。你要是喜欢咱们再养一只。”
    “再说吧！你今天不是九点多飞吗？该准备了吧？”
    “嗯。你今天去工作室吗？”
    “得去，之前定好的课程是20副作品，昨天就画出了五张，有一个我还不太满意得重新画。谦哥还想采购一批安全的画材给小孩用，我们今天还得选品。”
    “好。那你收拾收拾吧！冰箱里有馄饨，你自己煮一碗吃完饭再出门。”
    “嗯好。一路平安。我挂了。”
    “好。”
    跟往常一样唐修明先等待韩子阳这边挂断了电话，他叹口气，虽说只是一只养了半年的小猫，但是对于唐修明而言这猫算是他俩一起捡的，是非常重要的家庭成员。现在没有办法陪在子阳身边，也不知道子阳的情绪到底如何，唐修明现在其实有点担心韩子阳，但是自己后面的飞行任务已经安排好了，调整起来比较困难，唐修明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儿去麻烦排班的同事，想了半天决定给自己的妈妈打个电话，估计韩子阳不能好好吃饭，让妈妈做点子阳爱吃的送过去吧。
    那一天所有的事情其实也都是一个巧合。唐修明需要连飞三个地方，所以留给他的时间有限，在休整间隙给唐妈妈打电话，老太太一直没接。那天唐妈跟几个姐妹约好了去了老干部活动中心唱歌，手机没能随时在身边，所以唐修明拨打的几次电话都没听见。
    临到下午2点了，唐修明给自己的爸爸打了个电话听说老妈去了活动室，就直接微信给老太太留言，主要内容就是家里子阳养的糖堆儿死了，孩子心情不太好，估计不能好好吃饭让老太太晚上做点吃的拿过去，来个红烧排骨和油焖大虾。
    唐妈下午3点看见了微信消息，又看见儿子打来的三四个未接来电，觉得这小猫死了应该让子阳那孩子挺伤心，唐妈赶紧微信回了过去说自己这就回家买菜做饭，晚上送过去。
    下午4点多唐修明看见了唐妈的信息，就转手发了一个信息给韩子阳，让韩子阳晚上回家不用买菜了，唐妈妈过去，顺便让韩子阳稍微早点到家收拾收拾屋。主要是想把两个人同居的痕迹变得正常一点。
    那天最巧合的点就在于韩子阳因为猫没了，为了不让自己总想这事儿就一门心思画画，一刻不停的那种，除了中午让张越谦拽起来塞了几口饭以外基本一直坐在画桌前画画。所以自己手机没电这事儿他也是临到下班才发现，本来想着充点电再回家，但是又觉得不想在这等了，于是拿着自行车钥匙直接骑回家，所以他并没有看见唐修明下午最后一条微信，不知道唐妈会来。
    自从韩子阳搬到唐修明家住以后，唐妈就没再来来过儿子的房子，总觉得两个孩子各住各的，自己一个老太太总去怕子阳不自在。而且自从子阳在这里住了以后，崩豆儿也不需要她来喂她来溜，老太太乐得清闲，所以再没来过这里。虽说没来过，但是钥匙还在，所以唐妈晚上六点多拎着煮好的红烧排骨和油焖大虾就上门了。
    屋里只有崩豆儿一只小狗，毕竟是喂过自己的人，崩豆儿看见唐妈来也是异常的开心和兴奋。唐妈换好鞋，拎着食物进了厨房，手里得空了才抱起崩豆儿摸了摸。然后老太太洗了洗手，焖了米饭。
    因为从韩子阳和唐修明从哈尔滨回来才2天，他俩基本没有开过火，所以厨房还算整洁，韩子阳早上喝了杯牛奶也勤快地顺手刷了。老太太一看米饭焖好还有一段时间，那就替孩子们收拾收拾卫生吧，然后唐妈就进了卧室。
    虽说韩子阳早上顺手把水杯刷了，但是叠被这个习惯他就从来都没有过。韩子阳始终认为被子叠好了晚上还得打开接着睡，费那个事儿干嘛呢？所以他自己在家住的时候家里的被子是从来不叠的。而唐修明不一样，他总觉得床上铺个被子就是看着不利索，所以唐修明永远是被子叠整齐选手。
    唐妈推开卧室门她首先愣了一下，因为在她的理解和孩子们的表述中唐修明和韩子阳是各睡各的，那就是唐修明睡主卧，韩子阳睡书房兼客房那屋。而且唐修明之前在聊天的时候也跟唐妈说过书房现在就是给韩子阳用，更多的作用是画室。那现在主卧大床上这没叠的被子是韩子阳睡这里了？那客房是唐修明在住？唐妈的第一个疑惑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她抬头看见了更加直击她心脏的东西。床头柜上明晃晃的两个人的合影。
    对的，就是那次在三亚朋友那里照的情侣照，虽然当时拍摄的照片不多，但是朋友还是精修了几张送给他们，其中两个人最喜欢的一张让唐修明做了摆台，就是这张唐修明大大方方搂着韩子阳的照片，当时子阳还扭头露出了右边的耳钉，两个人脸贴着脸亲吻着。
    唐妈当时脑子就嗡一下，你要是说照片是两个男人搂着，虽然说看着别扭但是总比亲在一起更好解释一点。
    唐妈拿起摆台当时就觉得自己的血压高，她低头又仔细看看照片上的人物，眼睛余光一扫就看见了没关严的床头柜抽屉，下意识地拉了一下。其实唐妈是个很民主很尊重孩子隐私的人，虽说之前唐妈也不定时的来帮着唐修明收拾个屋子喂个狗，但是她是从来没有翻过孩子的东西，她知道孩子大了有隐私。但是就是这一瞬间她拉开了，然后看见了里面放着的一次性塑料用品。虽说这个东西在他们那个年代不常用，唐妈和唐爸也没用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这东西什么用处她一个快六十的老太太也知道啊。
    当时唐妈就觉得自己血压直线飙升，心脏极度不舒服。
    她刚刚想到这就听见了门口有钥匙的开门声。
    韩子阳用钥匙打开门，崩豆儿在门口如同往常一样再迎接着，他把背包挂在门口放好钥匙，蹲下身摸摸崩豆儿的头，就闻着屋子里飘着浓郁的米饭香味。
    他心中第一个想法是有人来他家做饭了，但是能是谁啊？他当时真的以为是唐修明临时调班回来了，于是大声喊着，“修明宝贝儿你回家了？”
    话音刚落他就愣住了，能不愣住么？唐妈左手抓着他们的合照摆台，右手捂着心脏就从卧室出来了。
    “阿……姨……”韩子阳当时真的是明白什么叫如同雷劈一般。
    他赶紧冲过去扶着老太太坐在沙发上，但是唐妈身体还是不舒服，韩子阳也不再墨迹了，拿着唐妈的手机就挂了120，顺便又给唐爸打了个电话。等待的时候他赶紧找出了手机充电宝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然后跪在了唐妈面前轻声说，“阿姨你先别生气啊，这事儿咱们稍后说，咱先去医院。你身上有没有随身带着的硝酸甘油啥的啊！”韩子阳急得直抓头发。
    幸好医院离着近，很快120就来了就近拉着老太太就去了医院急诊。唐爸赶去的时候韩子阳手里抓着手机抱着包傻愣愣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你阿姨她……”唐爸有点害怕。
    韩子阳赶紧站起来扶住老爷子坐下，“大夫说没事儿，就是气火攻心着急生气了，叔叔没啥，大夫说也不用住院，开了药在这儿，等观察一下阿姨血压降了稳定了咱就能回家了。”
    “那就好那就好！哎她给你送个饭怎么还能气着呢？”
    “怪我叔叔！等咱回家说。”
    韩子阳其实也很慌张，甚至自从在哈尔滨被自己爸妈撞破以后他就很害怕突然被唐爸唐妈发现，这种刺激他觉得他自己承担不了。他宁可择一个良辰吉日跟唐修明沐浴焚香更衣主动跪二老面前主动坦白，他现在想想自己都后怕，万一真有什么意外他怎么跟唐修明交代呢？
    唐爸看韩子阳还是有点愣愣的六神无主，也觉得孩子可能是被吓着了，拍拍子阳的肩膀让他放心，他去病房里面看看。
    观察了两个多小时老太太的情绪稳定了，血压也正常了，因为冠心病本身就是一个慢性病所以三个人拿着药就回家了。
    路上韩子阳不敢说话，唐妈不想说话，唐爸一脸懵逼到底也不知道发生了啥。又因为韩子阳这孩子毕竟不是自己亲儿子也不好意思说几句，老头就憋着一肚子好奇回了家。
    到家了，唐妈坐在沙发上喝口水喘口气。韩子阳跟个猫一样大气都不敢说，跟在后面然后站在了老太太面前。唐爸想着这都到家了，自己得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就问了一句“今天到底怎么了？”
    唐妈深深地叹口气，指着韩子阳。韩子阳噗通就跪地上了，这给唐爸吓得，“这可使不得啊，不年不节的孩子你这是干嘛啊？”
    “阿姨你别生气。你想问啥我都告诉你。”
    唐妈缓了半天，组了好几次措辞，终于决定还是干脆点说，“你和修明，就是那种关系？”
    “嗯！”韩子阳点头。
    “嗯？那种关系？哪种啊？”唐爸一脸懵。
    “他俩……你好儿子和他的好哥们，他们俩处对象呢！”
    “……”唐妈太过于直接，信息量过于大，唐爸现在人也傻了。
    “你跟修明说今天的事儿了么？”
    “还没。”
    “你家知道你们的事儿么？”
    “嗯，这次回去被发现了。”
    “你爸妈什么态度是不是也不同意。”
    “我……我爸妈让我们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孩子你觉得你和修明这玩意他自然么？男的跟男的？咋生儿育女，你们老了咋办？俩男的，那就违背人伦。”唐妈越说越生气。
    “阿姨你别生气。但是我和修明的确谁也离不开谁了。”
    “放屁！你们就没考虑过父母的感受？我这还傻傻的盼着儿媳妇进门，给我生个孙子孙女呢！我攒的那些传辈我传谁啊我？”
    “阿姨……”
    “我说不行！他爸的意见呢？”唐妈怼了唐爸一下。
    唐爸才缓过神说，“这事儿可不能随便做决定啊孩子。这……我们根本接受不了啊。”
    “子阳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那你就得配个好姑娘。我们修明也一样，我明天就给他安排相亲。你们不能在一起，子阳你明天就搬出去！”
    “阿姨我……”
    “搬出去，跟修明说分手，你不说我说。”
    “阿姨你别激动。”韩子阳还跪在地上，在他人生短短的二十三年里这种场面真的是第一次遇见，他自己也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你搬不搬？分不分手？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唐妈又用手捂上了心脏。
    “阿姨你别生气，我搬，明天就搬。分手这事我……我去跟修明说。”
    最后唐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