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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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候看不透她,我一直有种强烈的预感,她的本性应该和我一样不受束缚。可是她的现状又是被权利和欲望扭曲着禁锢于牢笼中不能自救的可怜的灵魂。
“你们俩最近怎么样了?”老黄躺在床上被桔子塞的满嘴喷汁,还一边不忘调查革命战友的生活现状,很可惜这样无私的关怀最后只能换来我若有所思的遐想和设想的渺茫前途。
“你们进展也忒快了,我一个觉醒来,哥们儿你都金屋藏娇了。”
我看着他嘿嘿直笑:“你还好意思说,您老先生一觉,有大半年的时间,这要是按许鸣越的速度,孩子都生一沓了。”
“孩子?怎么着,你小子现在也开始着急孩子的事儿了?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老黄对我的评价让我非常不满意,虽然我尚属被人羡慕的年轻一代,但是不代表我不能生儿育女,为祖国繁荣经济带来新生力量。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小子老实回答。”老黄好容易把桌子上的五个桔子都吞到肚子里,心满意足的表情刚刚滑过他那张国字大脸,就立刻换上了严肃认真的忍者神龟表情,我不由得也在脸上作相应配合,“你真喜欢她?”
这一句话把我扎扎实实问住了,我知道老黄在生活作风上和许鸣越是截然不同的人,他坚信感情专一用心必定会得到相应的回报,就算别人不能全心投入,自己也不能随便欺骗别人的感情,他说这和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打女人是一个道理,我们要竭尽全力保护弱势群体。
“喜欢,至少现在是真的。”我一本正经的回答他。
“那就好。你小子别和许鸣越那厮学,纵欲过度有几个有好下场。”
“这和那个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是靠感情维系的。”
“哦~~~” 老黄半信半疑。
感情就是这么奇妙。
就像政治系统必须是柔性的,刚性的独裁——比如德日法西斯——最终将会崩溃一样,感情其实是柔和、包容、平等、温暖,具有坚持或妥协弹性的东西。
欲望无疑会加深感情,但欲望不是感情。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性取代了一切,那不叫爱,那叫迫害。
我们关系明确的很快,却唯独对性没有直截了当的要求,也没有迫不及待的追逐,我们至多会在四目凝视的时候,送对方一个绵长隽永的吻。
一个温柔的吻,就如一场缱绻的梦;一个浓烈的吻,就像一个着了魔的故事情节,不可逆转不受控制的发展。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懂得适可而止。
十八号大清早沐君精神奕奕上法庭,临危不惧,有条不紊,镇定自若……我想用上我平生所学四字成语来形容她的非凡表现,最后只能总结成:一条毒舌技压全场,骂得人抬不起头来。
她老说好的律师有三条原则:首先是钻空子,谁钻到大空子,谁胜券就大;其次,心狠手辣谁,唯利是图;最后,她神秘一笑说:“这点,侯先生,您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听完,脸一红,讪讪的笑道:“您的嘴巴好比刮骨尖刀,我的嘴巴好比穿肠毒药,我们俩彼此彼此吧。”
她听了一点也不生气,她说自己就是凭着这条尖酸刻薄的舌头才攻无不胜战无不克。
我宠溺的摸摸她的头,揽入怀中。
这个秋天看起来让人无条件心旷神怡。
老黄终于从无休止的黑暗沉寂中醒过来,不光如此,还平静的接受了日后有可能永远都起不来的残酷现实。
我姐姐终于在奔三的时光交替过程中,抓住青春的尾巴,蒙受天赐,领了一个如意郎君。
许鸣越终于结束了那段恶梦一般的毫无营养价值,不堪回首的惨败的婚姻,硬要说有什么可惜的,就是他必须咬牙切齿的分给那该死的女人一半的财产。
唯一的,唯一的可惜之处就是坦克——
坦克始终未能如愿以偿摆脱那个幽灵般无处不在,阴魂不散的老板,并在其淫威之下拼命卖着苦力。
那个在法庭上叱诧风云,宠辱不惊的女子一低头靠在我肩膀上,喃喃说不尽温柔。
说起来这世上确定有一个男人特别的高兴,他革命的小脸天天胖,革命的小酒天天喝,革命的小曲天天唱。而且总是唱的那首“解放军的天,是晴朗的天”,下冰雹也照唱不误。
这个男人就是我,我是侯廷焕,我巴不得作一面长宽高一百米的大旗,悬于世贸天阶,上书:天造一对地设一双,郎才女貌绝代双骄,横批:亭焕沐君。
沐君是法律界百年难的一见的奇才,这点无庸置疑。连我爸都觉得此乃奇女子也。
法律行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暴力加暴利的行业,能够成为律师并且是吵架高手的律师自然成为众人追捧的明星。律师在法庭上辩驳好比泼妇在市场骂街,谁赢了,谁有道理。
有道理的不一定赢,赢的不一定有道理。这就是沐君传授给我的真经,我把这个告诉给许鸣越,他就撺掇自己还在上初一的侄子将来一定要学法律,说最起码将来离婚了,可以一分钱都不给那个欺骗了你感情还要明目张胆抢钱的女人。
我说,你要怀着这样的心思,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大气候,他不以为然,撇嘴还一本正经的问:“考司法难不难?赶明儿哥们儿我也考一个去,现在出版业太不景气,有这东西在手上没准儿将来真用得上。”
后来我还真看见两次他一个人躲在角落处拿着一本司法真题,孜孜不倦,百思不解。
“难不难?”
“难的很啊!”这人表情极度夸张,跟上学的时候一点没变,笔在嘴里已经浸满了肮脏可怕的口水,:“比登天还难!”
“不,您太谦虚了,这对您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我翻开旁边被冷落的《经济观察报》说:“我应该为祖国未来的法律事业能拥有像您这样的司法考试爱好者、票友,每年都要考一次过过瘾,并愿意无条件向司法考试委员会以报名费为名义间接委婉的捐送适当财务基金的伟大人物而自豪。”
许鸣越终于在我聒噪了五分钟后,飞给我一记能让人顿时粉身碎骨的眼刀。
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用心学司法了,我以为他的性格,顶多把嘴当屁股使唤:“你要是有什么弄不明白的,你说句话,别一天神经病似的,这不有现成的沐君在嘛。”
“你不懂!”他又低头钻研,半晌抬头说,“你说我怎么办才能让那个死女人司法考试过不了呢?”
我顿时陷入聋哑状态,不能自拔。
大概半月之后许鸣越放弃研究司法真题,全身心投入到崭新的爱情世界里,并且乐不思蜀。
“今天什么日子啊?搞这么隆重。”
坦克一进房间就换衣服,西装领带很正式,临末了还要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梳头。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一向鄙视我辈这样喜欢以自己的外表赚人家目光的人,今天这番打扮,匪夷所思。
“秘书大人这是去相亲?”自从被梁汉霸占成自己的私人秘书后,坦克罕有自我只配时间的权利,就算是我们要找他也要过五关斩六将,其艰辛程度不亚于当年红军长征。围追堵截均无用,关键是擒贼先擒王,那个梁汉根本已经阻断了我们和坦克的所有联系。
“别胡扯!”坦克最讨厌我们叫他秘书,他说这个词儿太暧昧怎么听都像是第三者,小妾,反正就是万恶之源,“比相亲重要多了,我要去见一位令人尊敬的老专家。”
“笔迹鉴定专家?”
坦克点点头,看表说:“我和他约了晚上八点去他们学校,我说他受人尊敬也在这里,他的本行是法医,很早以前就是公安系统的一块宝,如今退休了,六十好几了,还坚持教学生。”
“你还记得三年前的巨额遗产案么?”他问。
“就是叱诧风云的刘大律师输得一败涂地的那个?”
“嗯,”坦克梳妆打扮完毕,对着镜子百看不厌,末了还赞叹了一下自己,“哥们儿怎么长得这么清水芙蓉!”
我透过镜子看他,一口血涌上心头,顿时五内俱焚。
“那案子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瞬间,我周围的人都开始和法律无休止的联系,我第一次意识到法律在我的生活中是如此至关重要的。
他神秘一笑,不语。
我最烦他这样儿,推他一下,顺手抄了桌上放着的凉咖啡,威胁他:“说不说?不说,泼你身上。”
“别介啊,我他妈一共就这么一件上档次的衣服啦!”他嚎着往后窜,那小模样儿还真让人觉得好笑。
“早说不就完了。”我其实一点都不关心什么法律,什么笔迹鉴定专家,什么巨额遗产案,我就想逗他玩儿。
我发现坦克这么一收拾,还真挺有那么点意思,虽然没有我华丽,至少也算是俊雅类型,眉清目秀不为过。
“笔迹鉴定……是一门魔术般的科学,能够化腐朽为神奇……”我懒得听他废话,你懂个狗屁,在我面前甩花花肠子,你当我这几年闭关修炼啊,见我泼他的架势不减,吵着,“哎呀,你逼我干嘛?那老先生是梁汉他爸!”
操!我本来想选择不发表任何珍贵的评论员文章,但是无奈正义细胞活跃跳动,对现下社会的极度不满让我不得不开口拯救这个被钱财权力蒙蔽了双眼的人:“你见家长啊!穿这样。”
“你听我说,”他发现我真急了,连忙过来搂我肩膀,我烦苍蝇一样甩开他,这叫什么事儿啊,挺大一个男人,“事件来龙去脉像一条长河,不能件件从头说起,得抽刀断水,取一瓢饮。”
我以为他认真对待我的怒气,没想到这么不靠谱儿。
我懒得和这个没骨气的男人就这样一件无聊的事情继续争执,瞪他一眼准备结束战斗。
“你真以为我打算给姓梁的当一辈子全职保姆啊!”坦克忽然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看我。
我把脚放在茶几上,等他给我讲一个扑朔迷离的故事让我相信整件事情确实都是他的良苦用心。
“老黄无缘无故遭此劫难,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一躺就是大半年了,我当兄弟的,每次趴在门外面看见黄姨的背影,我都不好意思进去。”他脸紧绷,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
“那请问唐先生,您这样深入虎穴有什么伟大的意义吗?可能是我浅薄,以我的智商条件无论如何也想不同您打扮成见公婆的未来准媳妇一样有什么深刻地含义吗?”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睛看,他也毫不退缩的迎着我的眼睛。
“你说话真缺德!”他转过身去喝水,半晌转过来,又沉默!然后低声说道,“我发现梁汉也参与其中。”
“明天晚上有个业界聚会,侯先生赏个脸吗?”沐君攀在我身上,声音少有的甜腻。
“都是吵架高手?”我放下报纸,回头笑着问。
“切,狗嘴了吐不出象牙!”她撇嘴,转到我面前,“这次会去很多人。”
“什么人?”
“去了就知道了。”她挑挑眉毛,自作聪明的样子。
“好你个吵架王,竟然学会吊人胃口了。”我感兴趣。
“可以先给你个小恩小惠。”
“噢?你知道我想见谁?”
“这要看黄朝锋是否赏脸啊。”她坐在我旁边,脸搭在我肩膀,就这样貌似不经意的吐出这句话,等我下文。
“黄朝锋?我貌似和他不熟,貌似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我心里冷笑,她最近真是越来越爱自作聪明了。
黄朝锋——这个人自从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晚上就此消失在我的人生旅途中了,没想到,今天又跳出来到处招摇,只是如今的我已经不会再当他是什么高不可攀,神圣不可亵渎的人了,我现在恢复太子党身份,有我老爸和一干有头有脸的靠山,闯荡江湖容易很多。
“可是,你们兄弟几个不是一直在密谋——”她挑眉看我,神色异常,一看就是心知肚明,看我也看她,笑容变得暧昧,咯咯笑起来。
“我说姚小姐现在改行做心理医生啦?这么能揣测圣意。”我也皮笑肉不笑的讪讪说。
“心理医生不敢当,观察入微倒是真的,况且,我姚沐君是什么人啊,侯先生不是一向尊称我为巾帼女英雄来的,我当然得做点什么与那些混日子的庸枝俗粉与众不同的事情,才不辜负侯先生的抬爱是不是。”好死不死,脸上挂着让我想活活把她掐死的该死的笑,她拿定了我对她毫无办法,她也断定了我的“小阴谋”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那好,你倒是说说我们都密谋些什么?”事情说开了,大家互相行个方便,路是别人给让出来的,非要自己头破血流的杀出血路不是我的行事作风,我喜欢不损一兵一将,大获全胜。
“侯先生大可放心,关于密谋的内容,我姚沐君决不会妄加揣测,也不会到处张扬,唯恐天下不乱。我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别人的事情只要不妨碍我的利益,我决不会做眼中钉绊脚石,至于是否会为别人搭桥,为谁搭桥,侯先生心里自然明白……”自从我们在一起以来,她从来没有如此露骨的说话,每一句都似生死攸关的谈判,仿佛稍有差池必将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沐君……”我刚要开口,她竖起一根手指挡在我唇间,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再开口。
“我们不需要针锋相对,我们要并肩作战。你知道我的意思。”她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接什么,她吻上我的唇,煞有介事的绵长隽永。
那一夜,我们短暂的交锋再次以她的说辞作为完结句。
不管前一天我怎么坚持怎么倔强,第二天我“不出沐君所料”,开始我企图为自己找各种各样理由以便于随她一同参加那个无聊透顶又充满危险气息的宴会。
“侯先生,幸会!”有了沐君这样的中间人,黄朝锋对我相当客气,当然想来他自然不想无缘无故得罪像我这样有背景的人,虽然我本人不在这圈子里混,可是只要我爸还在位一天,我就一天跟着借光耀武扬威。谁让我的人生哲学就是狐假虎威呢。
“黄先生好!”如今站在他面前说话也有了底气。
“侯先生对法律事业的支持让我们感到非常欣慰,还请侯先生日后多在评论界美言。”果然和沐君是一号人,话里有话,峰回路转。
“咳,鄙人不才,早就不在那里做了,现在又成了自由撰稿人,呵呵,今天是为了陪沐君。”我瞅瞅沐君,她果然脸色难看了瞬间,我们俩的事情除了我的几个哥们儿知道,其他外界的人都未证实过,沐君不喜欢把自己的隐私弄得世人皆知,我曾说我们俩都不名星,不需要流言,所以我们俩在一起,天经地义,没必要藏着掖着的,搞得好像不可告人的地下恋情。
“哦?没听沐君提起过,不过也是,沐君这姑娘一工作起来倒是真不要命,她向来是非工作不谈的人,我带她出去应酬,一方面也帮我多看看那些让人头疼的文件,这人心细的没话说,现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很好有这么谨慎的人了。踏实,让人特别放心,就是有一点,半句废话都没有,出去吃饭都例行公事一样!”黄朝锋说开了,佯装郁闷的表情,说着让人猜不透的话。
在这样的圈子里面混,就是这样,说话半真半假,不可全信不可不信,就算是听见别人‘坦诚’的夸奖你,你也万万不可大意,说不定是什么糖衣炮弹,像黄朝锋这样的人,身处危险边缘,自然不可能信任任何人,他说放心,实际上就是不放心;他说你谨慎,就是说要提防你。
我们都不是孩子,不可能因为别人绵里藏针的夸耀你两句就心花怒放,找不着北了,更何况是沐君这样冷静的让人窒息的人。
“黄先生笑话了,这样,黄先生你们先聊,我过去看看。”沐君扬扬头示意黄朝锋,黄朝锋微微点头,旋即又笑容满面地对向我。
我找个机会顺着沐君的方向看去,看见和黄朝锋完全两种风格的梁汉和紧随其后的坦克。
黄朝锋递给我一杯酒,“侯先生要是不介意,叫我老黄就行,沐君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那敢情好,那黄先生要不介意,就叫我亭焕吧,一直很敬仰您啊。”我特别想抽自己两巴掌,和这些人呆在一起时间长了,话都不会好好说了,就差没整天之乎者也了,完全不是白话文。
“梁汉旁边那小子不知道什么人!”黄朝锋看似不经意的说。
我没接话茬,我知道自己在这个圈子里还是十足的外人,行情不清的情况下,应该保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