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风飘单骑  第13章 少女之心(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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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的时候,才发现二姐也在,她一双美丽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我让心慧弄了热毛巾来给她敷上,折腾了好一会,她才停止哭泣。
    “二姐,怎么了?”
    二姐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看到锦鸿那样心里难过,四妹,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命中带煞?谁与我在一起,便会……不幸。”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我摇了摇头,郑重地说:“不是。”
    “如果,我能帮他和二哥就好了。”她咬着嘴唇,颤声道,“如果我也能保护这个国家就好了,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烦躁地躺在床上,手上抱着枕头,望向无夜,闷闷地道:“无夜,你那前主子真是个王八蛋,竟然这么轻易就能看穿和利用人性的弱点。”
    无夜看着我,没有说话,心慧却递了碗糕点过来,我拿了块放进嘴里,听她说道:“小姐,明天我就能拿到心洛的解药了。我们便是远走高飞了,谁能找到我们,你就别愁了。”
    “可素……”我努力吞下糕点,愤愤地说,“那二姐和锦鸿他们怎么办?还有,卫聆风可没说娶了二姐会出兵帮助汀国。”
    更何况他这种人,一旦起念就誓在必得,肯不肯放过我都很难说。
    “小姐。”心慧看着我,眉头微微皱起,盯了半晌仿佛才下定决心地道,“你不能太贪心了。既要保全朋友,又要救汀国,还想要自由,三全齐美那怎么可能呢?”
    是啊!我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呢?人的心只有一颗,人的能力更是有限的,我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做到完美?拿了解药,带了无夜、心慧他们远走高飞,不是很好吗?反正我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
    可是……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在想起锦鸿念到“无游组”时单纯的崇拜,想起二哥懦弱却善良坚定的目光,想起二姐哭红的眼睛,我的心无论如何也坦荡不起来……
    伤害了那么多人,然后一走了之,我真的……做的到吗?尽管这些伤害不是由我直接造成的。
    目光瞟到已经相当破旧,几乎呈素白色的现代背包,我叹了口气,放下枕头将它抱过来。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回去原来的世界呢?
    现在若能回去,该多好。至少听不到汀国败亡的消息,我不会内疚。至少,知道和那人不在同一片蓝天下,我不会再心存幻想……
    提着包包,往里屋走去,对正要跟进来的心慧摆摆手,懒懒道:“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一个时辰后。
    屋里传出桌椅翻倒的巨响,我手里抱着本《中国近现代史》,一脸壮士断腕地表情冲出里屋,向着有些呆傻的众人扫了一眼。
    心慧动了动嘴,叫声:“小姐……”。
    心洛本就话不多,此时也只是拿漂亮的眼睛望着我。
    小银从果品中仰起头,亲昵地蹭到我脚边,还发出“吱吱——”的叫声。
    无夜的表情看不到,但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能看到那其中的紧张和担忧。
    我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众人,嘴角扯出一个决绝的笑容,一字一句地问:
    “如果我说我要嫁到祁国去,你们作何打算?”
    
    我一把推开房门,门与墙的撞击发出重重的“砰砰”声。本埋头案前的文策诧异地抬头看着我,张了张嘴,正想问话。
    我却已经先他一步,说:“我要见卫聆风。”
    
    还是那个客栈,我到今天才知道这间不比“天涯楼”差的酒楼叫作“醉仙居”,忒俗的名字。还是那间雅房,这一次,我谁也没带,独自一人,推门进去。
    卫聆风淡定地笑着,淡定地看着我。文策和玄天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卫聆风,这结局早在你意料之中了吧?我承认我斗不过你,可是,也未必会输。
    “蓝小姐请坐。”卫聆风出声,文策恭敬地帮我把他对面的一张椅子拉开。
    我坐下来,没兴趣跟这男人拐弯抹角,反正面对他这种人再拐也没有用,还不如开门见山。
    “我可以答应嫁到祁国去,不过,有三个条件。”
    今天,桌上很干净,什么菜都没摆,连茶水也无。我忍不住恶作剧地想:难道是怕今天会有人掀桌子,操家伙?  
    卫聆风阻止要呵斥我的玄天,笑看着我:“说来听听吧。”
    “第一,日后你吞并了汀国,不要为难这里的百姓和蓝府众人。不过……”我露出个魔鬼般的笑容,“蓝君清那老头除外,最好给我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我看文策象见鬼了似的看着我,玄天则完全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一脸呆楞。至于卫聆风,初时的惊讶过后,他眼内神光一闪,露出个迷死人的笑容:“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淡淡道:“皇上,还请你不要把别人都当作傻瓜。你以为我真会蠢到相信,你是因为喜欢我,或者要报答救命之恩才娶我吗?”
    “汀国这样一个军事要塞国,只要是有心争霸天下的人,都不可能放弃他。你比尹国和钥国的主要高明的多。你的棋,恐怕早在四个月前那次遇袭,就布置好了吧?”
    “就算没有我这个人,汀国最终也还是会落入你手中,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而已。”
    卫聆风一直微笑地看着我说,连半点着恼的意思都没有,直到我说完,他才仔细看了我一眼,说:“朕承认你说的都对,不过,喜欢多少是有一点的。”
    他拢了拢衣袖,道:“这个姑且不论,你说第二条吧。”
    我清了清嗓子,直视着他:“第二,小银、无夜、心慧和心洛要跟我走,你必须要保障他们的生命和自由。当然,自然灾害、突发状况不能算你的责任。我的意思是说,除非他们威胁到你的生命,否则无论是你或者你的手下,都不能命令、伤害他们。”
    “小银?”卫聆风竟忽然笑了出来,“你连那小狐狸也算进在内?”
    这人有病吗?我悻悻地想,这么严肃的谈判时刻,他竟然莫名其妙地发笑。
    “说第三条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前两条,没什么难度,就算我不提他可能也会做到,可是这第三条。我搁在桌上的手微微曲起,在漂亮名贵的桌布上划出一道道指痕,还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这静寂的房间中格外突兀。
    他们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六只眼睛灼灼象要把我吞噬。
    我一咬牙,眼睛也没看着谁,噼里啪啦把最后一条说了出来,语速快的象被一百条疯狗追赶的世界百米赛跑冠军。
    不过显然,对面三人还是听懂了,否则绝不会一个比一个脸色还要铁青。
    卫聆风的眼睛微微眯起,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不过我也知道,他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往往只传达着一个讯息:他很危险!
    “你再说一遍!”
    我下意识地打了个抖,不过看他也有被气成这样的一天,不知为何这几天被打压得无比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我露出个不怕死的笑容,重复我刚刚的话,也不知能不能一字不漏:“第三,我只跟你签约结婚。对了,你不知道什么是签约结婚吧?简单点说就是,我跟你因为利益而在世人面前承认夫妻关系,并就此签定纸上协议。不过,我们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双方都不需要履行夫妻间义务。而且,这个协定只为期一年。”
    我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道:“一年时间让你吞并蓝家、汀国以及汀国周边势力应该绰绰有余了吧?一年后,你就必须放我自由,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卫聆风抓住我纤细地手腕,冷冷地盯着我道:“你凭什么认为朕会答应你?”
    我疼地龇牙咧嘴,想抽出手却抽不出来,嘴角却扯出一个笑容,嘲讽地道:“因为你们祁国陆战能力虽强,却没有海战的本钱。而我,恰恰可以提升你们的海战能力。”
    卫聆风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而我,也毫不相让地看着他。虽然,我很想说:我的手好痛,拜托老大你快点放开。
    良久他终于放开了我的手,我揉了揉印了五道指印的手腕,忍不住腹诽了几句。待见他眉毛一皱,忙收敛了心神。  
    现在可是谈判的重要时刻,气势不能输是没错,但也绝不能走神啊!
    我面向文策,微笑道:“麻烦文臣相帮我准备纸和笔。”唉!不知毛笔我会不会画,可那只钢笔太特殊了,拿出来现还真不太好。
    文策点点头,叫了人来,吩咐去准备,不一会儿,一套崭新的文房四宝已经摆在我面前。文策一边研墨,一边狐疑地看着我。
    我却是在暗想,竟让一个宰相帮我研墨,我可真算是威风够了!
    虽然没有亲身接触,我也从锦鸿和二哥的对话中了解到,这个时代的战船与三国时期很象,多是以楼船/艨冲装备为主。
    楼船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航空母舰,主要用于艨冲的补给和维修;而艨冲则如现代的战斗机,以冲撞来作为主要的攻击手段。
    为了今天的这个谈判,我还特意跑去锦鸿和二哥那里把船的情况仔细问了一遍。果然,包括人员配备,都与三国时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这个时代中,战船上的兵器装备以轻型兵器为主。交战过程中,远则用弓、弩,接舷则用刀、枪。有的战船还装备了抛石机,有较强的杀伤力。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我也绝对没有凑字数的意思,就是小小解释下),我拿过毛笔,专心至致地开始画图。虽然水彩画,真的……不是我的强项。
    房间里,除了我翻动纸张的声音,连呼吸声也弱不可闻。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亏得上座的那个皇帝耐性有够好。
    我放下笔,向玄天招了招手,他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不由好笑地点头,道:“这里只有你一个是负责打仗的,专业知识自然是要解释给你听。”
    他看了卫聆风一眼,见主子点头,才不明所以地摸着头走过来。我把六张图递给他,他疑惑地接了过去,一张张看。
    “这……这是……”玄天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张张往下翻,脸上震惊的神色越来越明显,终于忍不住惊呼道,“这就是蓝家的战船?这母船怎么那么奇怪?咦,这些又是什么?”
    我甩了甩有些酸麻地手臂,向他耐心地解释:“这第一幅画是楼船,相当于你们的母船。”
    “第二幅叫蒙冲,也就是你们的攻击战船,但船体不是单纯的用木头,而是蒙有生牛皮,便于机动作战。”
    “第三幅叫做头舰,专门用于战争中先锋探路。”
    “第四幅叫做走舸,一种轻便快船,属攻击型战船,行驶速度快,但自身防御能力差,擅长夜间偷袭作战。”
    “第五幅是游艇,转用于水战中传令,通信、侦察敌情的轻型快艇。”
    “第六幅名为海鹘,适于海上作战。头低尾高,前阔后窄,不怕风浪。”
    玄天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珠都象是快突出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道:“这些话,有的你可能听不懂,不过我想大致意思你还是明白的吧?”
    这些其实是唐朝专用的战船。
    在《中国近现代史》中有一章,把中外、古今的战船都做了粗略的比较。
    又恰好,我在现代时,为了完成这一门课程的论文,有好好研究过相关的参考文献,当时无意中翻到,我便知道,这么一大卖点恰好可以拿来唬人。
    回神看到玄天瞪了我半晌,忽然暴跳地吼道:“他奶奶的这绝不可能是蓝家的战船,否则尹国那群小鬼早早葛屁了!汀国哪里会这么容易拿下?”
    此话一出,不止文策大惊,连卫聆风也有些变了脸色,玄天忙将手中的画纸递到他面前。
    他翻看了一阵,眼中异彩连连,直到最后一张翻完,才抬头看向我,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你如何会这些?”
    “这个你且不要管了。”我平静地看着他,回答,“我不会具体的设计,只能提供创意。这六幅图只是一个初稿,而且仅仅是对你们如今海战不足之处做了补充。其他的,比如,大型冲撞接舷战舰、扒船、风帆炮舰等,依据不同的作战海域,我也可以画给你。”
    我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俊秀绝伦的脸,一瞬不瞬,声音连我自己也没想过的坚定、自信:“请问皇上,这些……作为协议条件,可够?”
    
    我笑嘻嘻地取过毛笔,在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的三张协议纸上都签上自己的大名,随后拿起那块据说叫做紫凤的白玉,沾了墨,一一盖在纸上。
    这算是盖凤玺吗?我不由小汗一阵。
    卫聆风看着我递到他面前的纸,笑得有些无奈,晶莹地手指轻抚上额头,似笑非笑道:“朕大概是疯了,才会听你那第三个条件。”
    见我笑得更欢,他摇了摇头,竟无意识地露出一个宠腻的笑容,我不由一楞。
    笑罢,他拿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后拿出一块通体雪白,只有顶端见红的四方形玉,想必是玉玺,盖在纸上。
    至于作为见证者的文策则显然已经傻眼了,端着那递过来的纸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天哪!谁来告诉他这世上有如此的帝王婚嫁吗?什么签约结婚?这么匪夷所思的条件,皇上竟然……竟然还同意了!
    而他,堂堂一个大国的宰相,居然要做这壮莫名其妙婚嫁的见证人?
    他拿起笔的手猛抖了抖……
    “一式三份!”我笑着将自己的协议纸小心揣进怀内,得意地道,“若是某天,有一方违反了规定,另一方便可将这份协议公诸于众。不过文臣相,作为见证人,到时你可一定要公平哦!”
    说完,我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莹若。”卫聆风的声音又在我抓上门把的时候响起,不过,也许是错觉,他今天的声音好象少了些戾气和算计,多了分柔软,“安心等着朕来娶你吧。”
    我心中猛地一滞,有些烦躁涌了上来,没有回答,我打开门,匆匆离去。
回到蓝府,我的房间,我一下子累瘫在床上,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这一天,又是惊又是诈,又是写又是画的,不管是脑力还是体力,都吃不消。
    心慧和无夜都凑了过来。
    “小姐,谈判的结果怎么样?”我“恩啊”了几声,心慧以为没成功,忙安抚道,“小姐,我就说那皇帝怎么可能会答应这么荒谬的条件。你也别烦恼了,我刚刚拿到‘鹰儿’送来的解药,我们不如现在就跑吧。”
    我抬头,有气无力地把怀中的那张纸递给她。
    心慧接过去,和无夜凑近了看。半晌后……
    “天哪!小姐——!”心慧大叫了出来,“这……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我勉强撑起身子,嘿嘿一笑,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再诱之以利。”其实前面两句都是废话,最后那利,才是让卫聆风同意的条件。
    无夜夺过那张纸,仔细看了半天,才道:“皇上竟然会同意?”
    我点点头,不由抱怨道:“你都不知我费了多少唇舌,使尽多少浑身解数,才换得这张纸的。”
    无夜看着我,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把纸递给我:“主子,你该庆幸自己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抖,放好纸,索性往后一倒,继续我的“休养生息”。
    
    敲门声响起,伴着锦鸿略有些疲倦的声音:“莹若……”,听脚步声有两个,应该,还有二哥。
    我忙叫心慧开门让他们进来。
    他们两个还是一样的憔悴,但眼中隐隐有了些光辉。我笑笑,可能是卫聆风的那些资助,多少给了他们希望吧?  
    不过,看他们的眼神总觉得有些奇怪,不太敢落在我身上,有些闪闪躲躲的。
    待他们坐下,我不由奇怪地问道:“锦鸿,二哥,发生什么事了?”
    锦鸿看了我一眼,道:“我听说祁国的文臣相带了大批聘礼,来向蓝老爷提亲,说要让你当祁国的皇后。”  
    我扯出个笑容,点点头。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二哥长叹了一口气,语气萧索无奈:“看来现在能救我汀国的,就只有祁国了。”
    我沉默不语。心道:那是你们还不知道祁王的狼子野心。
    “文丞相刚刚带着侍卫,从外面回来,又跟爹旧事重提。”二哥望了我半晌,续道,“还说,只要定下婚期,祁王便会发兵相助。爹也……已经同意了。”
    文策的手脚倒是快!我暗道,不过蓝君清那老狐狸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同意了吧?竟然敢擅作主张的同意,哼……  
    “四妹……”二哥打断了我的沉思,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不由愕然,待要询问,锦鸿已经跳起来,嚷道:“剑云你别婆婆妈妈的啦,就由我来说吧!”
    “莹若,我们来,是希望你能救救这个国家。个人幸福事小,没有国哪来的家……”
    锦鸿后面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耳中脑中一片嗡嗡作响。我缓缓站起身拉,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住,一字一句地问:“你们来,是劝我嫁到祁国去?”
    二哥,不,蓝剑云也跟着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愧疚,几乎低喃地道:“四妹,二哥知道……要你一个弱女子拯救这个国家,我……我们这些男人,都很窝囊,可是……”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有没有颤抖,却很清楚,我的心正震地我生疼。有一股气从全身四肢百穴冲到胸口,几乎让我窒息。
    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们,轻声问:“你是说,如果撇开你们男人的自尊,我就应该自愿嫁去祁国,来换取这个国家的生存?”
    “这与男人女人无关!”锦鸿激动地说,“我们都是这个国家的子民,只要是能够保护这个国家,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莹若,你平日不都是很明白这些道理的吗?”
    “哈哈……我平日很明白?”我的笑声竟比哭还难听,“我该明白?”
    “刘锦鸿,你这个混蛋——!”我一把拖住哭叫着的心慧,把他推给已经浑身布满杀气的无夜,心慧却还在叫着,“你到底知不知道小姐为了你们……”
    “无夜,带心洛和心慧出去!”我苍白着一张脸,冷冷道。
    无夜的拳头紧紧捏住,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去杀人。我又重重地叫了一声:“无夜!”
    他从齿缝间挤出三个字:“是?主?子!”拖着哭泣的心慧和有些茫然的心洛走出房门。
    房间里,针落可闻。
    我忽然平静了下来,不知道是痛得麻木了,还是不想再痛了。我抬头淡淡地扫过他们:“刘锦鸿,我只问你一句,今日若要嫁过去的是二姐,你怎么办?”
    锦鸿面色一白,紧咬了咬唇,神色悲伤却坚决地道:“真正的侠之大者,是能为了保卫国家,保卫子民而不惜牺牲一切。如果,能用我一个人的幸福,来换取这个国家的和平,我认为,值得!”
    “莹月,虽只是一介女流,可是她高洁的心性我很清楚。为了国家,别说是嫁一个不喜欢的人,就算是要她付出生命,她也绝不会有一丝犹豫。”
    “而我,也将终生不娶,一生都敬她、爱她,胜过我自己。”
    锦鸿说得激昂,说得决绝,说得……理直气壮,大义凛然。
    我,没有话可以反驳,更加不想再反驳,因为心在一点点凉下去,直到……寒彻骨!
    我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再没有抬头看一眼他们力气,挥手道:“我……答应了。你们……也可以出去。”
    “四妹——!”
    “莹若——!”
    我紧咬住下唇,无声地吐出一句话:“滚出去。”
    
    我起身关上窗和门,面对一脸忧色的心慧和无夜,摇了摇头,轻声道:“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我爬上床,抱膝将自己整个缩在床头。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其他,颤抖个不停。
    曾听说,人只有在极度悲伤、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才会恢复成脱离母体前的姿态。
    我不知道,那话是不是真的,只是此刻,我只想这样抱着,在慢慢降临的黑夜,在黑夜无边的静寂中,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
    我并不是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终于清楚的知道,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善良可以是软弱的代名词,正义也可以变成一把利剑刺入人胸膛。
    黑夜无边笼罩着我,我忽然想起了小时侯那些惨淡的回忆,那具如白莲般美丽而圣洁的尸体,哥哥紧紧地抱着我说:“冰儿别怕,哥哥会成为最出色的杀手,永远保护你。”
    记忆象走马观花,在我脑中翻腾。祈然温暖的笑容,步杀默默的守护,小银、无夜、心慧、心洛、卫聆风、傅君漠、锦鸿、二哥……
    每一个人影都在我脑中,翻腾地厉害。原来,我真是傻得彻底。
    阳光是可以轻易追逐到的吗?
    我当真天真到以为,只要我想,然后去做,就会快乐?
    我紧紧抱住膝盖,不知是身还是心冷得我窒息。我……不难过,有什么好难过呢?反正,本来我于他们不过是过客,他们于我,亦然。
    只不过是好不容易想拥抱人群,结果却被伤得鲜血淋漓,仅此而已。
    只不过是再一次提醒我,这个世界的热闹和温暖永远不会属于我,仅此而已。
    又有什么……好难过呢?
    
    房门被轻轻推了开来,有人走近我身边。我没有抬头,眼光停留在他灰黑的衣服下摆,意识却没有停留。  
    屋中,依旧如我一个人时那般寂静。
    他的手在黑暗中缓缓伸起,抚上我的头发,我的姿势,依旧未变。
    “无夜。”抚在我发丝上的手微微停顿了下,我声音平缓地叙述着,“你知道吗?在离我们很遥远的时空有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跟地球不同,是一个理想的完美世界。”
    “那是一个意识为上的世界,他们有一个被称为‘柱’的少女。只要,她每天不停地祈祷,这个世界就会没有杀戮和战争,永远和平美好。”
    “可是,那个少女却爱上了守护她的神官。那份爱越来越深,终于在她心中超过了那个国家的分量。因为这自私的爱,那个世界不再和平幸福,魔物开始盛行,家园被破坏,人们……流离失所。”
    “大家都怪那个少女,明明只要她好好的祈祷、好好的守护,这个世界无数的人都能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那个少女也愧疚她的自私,所以她将自己封锁起来,还召唤异世界的人将自己杀死。因为她希望,能用自己的死,来换取新‘柱’的出现,继续守护这个世界。”
    无夜伸出手将我揽在怀里,温暖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过来,我反手抱紧了他,把头深深埋在他胸口:“那个世界的确比地球来的美好,只需要一个人孤独就能换来所有人的幸福。”
    “可是无夜,为什么没有人想一想,那个世界的幸福由少女守护,那个少女的心又该由谁来守护呢?”
    泪水慢慢涌上来,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是不是如果我是真的蓝莹若,就该义不容辞地为了国家而牺牲掉自己的幸福?”
    “是不是在国家利益面前,一个少女的心就真的微不足道了呢?”
    为什么是那两个我真心称为朋友的人,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不奢望有谁来守护我的心,我只是希望不要有人让它受伤,仅此而已,也不行吗?
    “无夜,我是真的把他们当成了朋友,真的希望他们幸福。呜……”
    我纠紧他胸前已经被我泪水浸透的衣服,悲痛的哭泣从我的喉间溢出:“不被承认又如何?努力的付出没有回报又如何?我不难过……真的,我发誓,从今以后,绝不会再为此难过了……呜……决不……”
    忽然,颈后一麻,我脑中一片空白,疲惫不堪的身体瘫软在他怀里,失去了知觉。
    
    静寂的房中,一个身着灰衣、长相平凡的男子将怀中昏睡地少女打横抱起,又轻柔地放在床上。
    月光下,他的手指如白瓷、如美玉,晶莹似有融光。
    纤长的手指划过少女犹有泪痕的脸,又慢慢收回。黑夜中那双与平凡面容不符的漂亮眼眸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随后那光慢慢转柔转深,复杂难明。
    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房中响起,男子皱起眉,悄无声息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小姐——!”心慧从梦中惊醒,看我已经好端端地坐在桌边吃花蒸酿,有些回不过神。她望了望旁边早已清醒的无夜,无夜也有些莫名地摇了摇头。
    “小姐。”心洛蹭到我身边,我将一勺花蒸酿喂进他口中,他欣然地吞下才道,“姐姐说你昨天很难过,小姐,你今天开心了吗?”
    我抚了抚他的头,微笑道:“恩,我已经不难过了。”
    心洛听罢冷淡的脸上露出笑容,缠着我又吃了几口花蒸酿。
    “小姐……”心慧看着我的眼神忧虑万分,一番话欲言又止,不用说无夜肯定也是一样。
    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安慰道:“放心吧,我没事了。”
    放下手中的汤匙,我转头望向已经入秋的窗外园景,思绪却停留在遥远的彼方,淡淡道:“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是一边摔交,一边学坚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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