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墨织坊仲春遇流苏 浮云阁老父传药方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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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织坊,水湖镇最大的酒楼。也是文人雅士聚会的最佳地点。
    今日的墨织坊特别热闹。远远望去,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把一个白衣少年团团围住。
    那少年肤色白皙,眉清目秀,让人一间就有一种亲切之感。尤其是那双大大的眼睛,仿佛从未染上尘世间任何脏物一般,清澈透明,让人一看便想深陷其中。此时,他正抿着薄薄的双唇,集中精神画着一枝牡丹。
    人虽然多,但竟然寂静无声。观画的人全都屏气凝神,似乎深怕一声杂响,便会打扰到少年。边角一个中年汉子咳了一声,立即遭到周遭一片抱怨的目光,而他自己也羞得满脸愧色。
    只听见一声轻笑,那少年把笔一挥,道:“画好了。”
    墨织坊里登时热闹起来,人人挤向前去,争先恐后地想去看那画,然后便是一声声的叫好声。赞扬之声源源不绝而来。那少年微微一笑,并不接口。
    只听见一个清新可人的声音柔柔地道:“这画真有这么好么?”
    声音虽然不大,但人人都听见了。顿时,所有人转过头,朝声音得来源处看去,只见是一个小姑娘,穿着淡绿色的绸缎衫子,掩嘴浅笑,虽不是十分美貌动人,倒也灵动可爱。
    离那小姑娘最近的乃是墨织坊的老板,名叫李淄。见她大言不惭,李淄不禁有怒气,响她道:“小姑娘莫要胡说八道。你知道他是谁?他的师傅,乃是当今圣上的老师呢。”
    那小姑娘咯咯娇笑道:“老师厉害,徒弟却未必成才。我看这画就有问题。”
此言一出,大厅当中一片哗然,杂七杂八的议论声顿起。
“姑娘今日莫不是来挑事的?”李淄心头有气,正想喊人将这小姑娘轰了出去,只听见那白衣少年道:“李老板且慢动怒,我倒想听听她的说法。”他一说话,厅中众人马上安静下来,都望着那小姑娘,听她有什么可讲。
只见她缓缓走到白衣少年面前,盈盈下拜,行了个礼,道:“莫公子,小女子流苏,早闻公子大名。今日特地前来看公子的画。一会儿大言不惭,还请公子见谅。”
那莫公子心情甚好,微笑着道:“流苏姑娘,你有什么尽管说。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只要姑娘说得有道理,在下一定认真改过。”
流苏弯起嘴角,笑道:“要是我说得没道理呢?你会不会打我?”还未等他回答,流苏已然接着道:“不过你堂堂莫家二公子,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跟我这个小姑娘为难吧?”莫公子点头道:“你若说错了,我当然不会打你。”流苏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找我看来,莫公子你这幅牡丹画得大大失真,简直不可称为牡丹!”
莫公子微微皱起眉头,道:“姑娘此言何来?还请指教一二。”
流苏道:“这牡丹颜色亮丽,形状也逼真。但公子最大的败笔,是将所有叶子花瓣,都画得生气勃勃。须知世间万物,有正有反,有生有死,有盛有衰。真正的牡丹花,总有几片枯黄的叶子相伴,哪里来的片片翠绿?”
莫公子哈哈大笑,道:“姑娘说得有道理。倒是仲春将自然忽略,只按着自己心意来画了。”
流苏道:“那公子是认为我说得对了?”
莫仲春笑道:“古有一字之师,姑娘今日乃是我的一画之师。”
流苏道:“既然你认我当师父,这拜师宴,总是要的吧?”
李淄忍不住插嘴道:“莫公子你莫听这小女子胡说八道,她哪里懂画?不过信口胡诌罢了。千万莫要上了她的当。”
莫仲春拍拍李淄,示意他不要再说,向着流苏作了个请的姿势道:“流苏姑娘,拜师宴自然是要的。楼上请。李老板,还麻烦你弄一桌好酒好菜来。”说罢,不管众人议论纷纷,自与流苏上楼去了。
酒菜上来,流苏却并不取食,只倒了一杯酒,细细抿着。莫仲春瞧着甚是可爱,笑道:“姑娘不但说话有趣,喝酒的样子更是特别。”
流苏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在笑话我么?”
莫仲春道:“不敢不敢。我怎么敢笑话师父?”
流苏咯咯笑道:“你真要拜我为师?”
莫仲春道:“刚才姑娘字字珠玑,句句箴言,在下佩服不已,这个老师,拜得!”
流苏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莫公子你从小衣食无忧,莫家又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医药名家,名门正派,从未见识过世间的丑恶,又怎能懂得这些道理?自然更不会将这些画到画中。”
说话间,流苏已将一杯酒抿完,又慢慢地替自己倒上一杯,仍是抿着。
莫仲春自小习文弄武,广交天下朋友,但从未碰上过这么有趣的女子,只觉得兴致盎然。当下与流苏侃侃而谈,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流苏先开口道:“天色不早了,我看我该告辞了。打扰了莫公子一整天,真是不好意思。”
莫仲春心中一阵不舍,黯然道:“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你。。。你。。。”却是难以开口留她。
流苏怔怔地瞧了他半晌,忽然道:“见不见的,倒无所谓。我只想公子你记得,世间万物,往往丑陋可怖者多之。与其逃避,不如面对。”
莫仲春道:“姑娘的话,仲春记下了。”
“还有,”流苏忽的又狡黠一笑,道:“机遇之事,往往令人惊奇。说不定,咱们不到一个时辰,便又再会面呢。”
    语毕,也不等莫仲春回话,从楼上一跃而下,竟是轻功了得,一时隐去了。
    仲春很久没有回过神来。那处处透着灵气的女子,就这样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怅然若失了很久,直到老管家莫契寻来,告知家中有贵客临门,莫老爷要他立即回家。
    又向流苏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才取了随身物事,跟着莫契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还未踏进大厅,就听见老父亲莫随迁爽朗的笑声。
    “如此甚好,白兄,令嫒与犬子结成夫妇之后,我们两个就成亲家了。”
    “哈哈哈哈,”另外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大声道:“既是如此,咱们两家的好事就算是定下了!不知莫兄打算何时让小女过门?”
    只听见一个女声嗔怪地道:“爹,你这不是。。。不是让女儿脸上挂不住么?好像。。。好像我。。。”却是害羞得说不下去了。
    这声音虽然轻,仲春却听得清清楚楚。
    一脚踏进大厅,一个灵动可爱的女子,身着绿衫,颔首而坐,脸上满是羞色。不是流苏是谁?
仲春虽然被流苏的出现惊到,但随即恢复常态,躬身向着莫随迁行了礼,道:“爹。”
莫随迁此时心情甚好,微笑道:“仲春,快来拜见你白伯父。不久他可就要当你岳父了。”
仲春一呆,明白过来,心中一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白伯父,仲春有礼了。”
这白姓老丈名为白道山,乃是江苏白虎镖局的总镖头,与莫家世代交好。今日携女前来,本是游览散心,顺便拜访故友。不料谈得投机,竟然就定下这桩亲事来。见仲春相貌端正,举止有理,心中喜不自胜,忙道:“贤侄不必多礼,哈哈。。。哈哈。。。”他江湖粗人,拙于言辞,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只不住哈哈笑。
流苏抿嘴一笑,扯了扯白道山的衣袖,轻轻假咳了一声。这个小小动作,在仲春看来,可爱无比。
只听见莫随迁道:“仲春,我和你白伯父已经定下你和流苏姑娘的婚事了。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流苏,不准欺负她。否则,就算你白伯父不教训你,我也会好好罚你。”
白道山哈哈大笑,道:“莫兄,我这女儿刁蛮的紧,只怕贤侄以后要大大头痛了。”
流苏脸上一红,嗔道:“哪有爹爹这般说女儿的。我哪里刁蛮了?”
莫随迁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刁蛮一点又如何?我倒讨厌那些畏缩不前的深闺秀女,不配与我儿共携连理呢。”
流苏脸上更是红得厉害,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莫随迁道:“仲春,你白伯父和流苏姑娘初来乍到,不熟地形。你明天就带着他俩到处逛逛去吧。”
白道山摇手道:“要我跟着女儿家一起逛街,还不如跟兄弟们喝酒划拳切磋武功来的好。还是让他们两个年轻人一起出去逛逛。我就不下掺和了。仲春贤侄,就麻烦你照顾流苏一天了。”
仲春道:“请白伯父放心,仲春一定好好照顾流苏。”说着,不禁向流苏望去,流苏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接,都是一惊。流速连忙低下头去,仲春微微一笑,甚是开心。
莫随迁又道:“白兄旅途劳顿,不如先到厢房休息。待我吩咐厨子做一桌好酒好菜,咱么好好喝上几杯。”向着莫契吩咐道:“莫契,你带白世兄和流苏姑娘去客房安顿。”莫契应了一声,向着白家父女道:“白老爷,白小姐,这边请。”白道山向莫随迁道:“如此,我就先告辞一会儿。今晚咱们不醉无归!“莫随迁哈哈大笑道:“好,不醉无归!”
待到白家父女离去,莫随迁对仲春道:“仲春,你跟我进来。”语气颇有些凝重。仲春知他有重要事情吩咐,当下提起精神,将流苏之事暂时抛开,跟着莫随迁进去了。
仲春跟着莫随迁一路到了书房。
待仲春进了书房,莫随迁又向门外的家丁吩咐道:“你们离开十步,在门外守候,不准任何人接近。”家丁齐声应了。莫随迁听脚步声远去,又向门外探望一会儿,才关上门,郑重地落了门闩。
仲春见父亲这般正中,不知有何要事,心下惴惴。
只听见莫随迁道:“仲春,你看这匾额上,写得什么字?”
仲春抬头望去,只见一块淡黄色匾额上,工工整整地三个大字“浮云阁”,便答道:“回父亲,浮云阁。孩儿记得当初建这书房的时候,父亲亲手写的这三个大字。”
莫随迁点头道:“正是。你可知道,‘浮云’二字,所指为何?”仲春道:“那是父亲警示我们,要视富贵如浮云,不可被身外物所迷惑。”莫随迁道:“不错。仲春,还望你牢记这两个字,莫要辜负为父一片苦心。”仲春道:“是,孩儿一定谨遵父亲教诲。”莫随迁拍了拍仲春的肩膀,点了点头,道:“仲春,我今日有重要事情托付于你,你要好好记下我说的每一个字。”仲春道:“父亲。。。”莫随迁道:“你不必推辞。你大哥心术不正,两个弟弟尚且年幼,也只有托付于你,我才能安心。”仲春道:“大哥他。。。”莫随迁道:“你不必帮他辩解,我自己的儿子,还不清楚么?他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实际上早已偷龙转凤。仲春,以后若是他向你套问什么,万万不可上了他的当,知道么?”说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只怕你心思太单纯,容易上当受骗。仲春,这件事情重要之至,关系到我们莫家的声誉性命。你万万不可泄漏一字半句。”仲春见老父神色凝重,不敢再多说,只答道:“是。”
见儿子答应,莫随迁微松一口气,走到书柜前,将一个青瓷花瓶拿了下来,在底上一掀,竟是内有夹层,取了一张薄薄的白纸出来,走到仲春面前,道:“仲春,你将这张纸上的内容,好好背下来,不可漏一个字。”仲春应了,接过纸来,打开一看,竟是一张药方。莫家乃医药世家,仲春也自小研习医药,对药材甚为熟悉。当下,默默记了起来。”过的半炷香的功夫,仲春道:“父亲,孩儿记下了。”莫随迁道:“好,好。你一定要好好记住。但万万不可泄漏一个字。就算是你的妻子,也绝对不可以告诉。知道了么?”仲春道:“是,孩儿一定保守秘密。”
莫随迁点了点头,取过火折子,顿了一顿,终于那张纸点燃。看着那纸烧尽,似乎甚为满意,脸上一阵轻松。
“仲春,你可知这是什么药方?”莫随迁问道。
仲春道:“父亲,仲春自小学习医术,自认对药材甚为熟悉。但这张药方实在古怪。冷热相夹,阴阳混杂,还伴有毒物,有一味名为‘雪提子’的药更是闻所未闻。孩儿愚钝,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治什么病的药方。”
莫随迁叹气道:“这是长生不老药。”
“什么?”仲春惊道,“难道世上,真有这种药么?”
莫随迁点头道:“这是我师父传下的一张药方。当年师父传我和师兄药方时道,此药方还有尚待完善之处,那便是那毒物了。服药之人,只怕还未见到药效,已被毒物毒害了。只要将那毒物的毒性加以克制,又不损害药方功效。那便是真正的长生不老药。只可惜,师父算到自己阳寿已尽,还是未能找到解决方法。他老人家仙去之前,吩咐我们万万不可随便将药方外泄,否则就有杀生之祸。”
仲春道:“此药方既然如此不祥,父亲为何不将它焚毁?”
莫随迁道:“唉,咱们学医之人,得这样一张药方,自然如获至宝,哪舍得将它焚毁?我和师兄相约各自研究药方,直到真正的长生不老药诞生。本来相安无事,谁知。。。唉,谁知师兄他,竟然向肃清王爷夸口,说道有长生不老药方。那日王爷召见我俩,要我们一定研究出解毒之法。我当然大大生气,怒斥师兄忘记师父教诲。但生气也是无用,只好和他一起努力研究。老天保佑,总算一个月前,给我们研究出了解毒之法。”
仲春道:“那。。。那这便是真正的长生不老药了?”
莫随迁摇头道:“还不是。我和师兄虽然研究出了解毒之法,却不知是否会影响其它药性,也并未作过试验。”
仲春道:“既是如此,难道是王爷降罪?”
莫随迁道:“王爷倒并未降罪,只是一个月前,师兄家里忽然遭窃。窃贼什么珍宝银子都没有偷走,倒是把师兄的药庐给翻了个遍。我们便猜到,长生不老药之事已然外泄。我俩不日恐有性命之忧。”
仲春道:“父亲不必如此担忧,历来长生不老药不过一个传说,未必人人相信。”
莫随迁苦笑道:“你道人人如你这般淡泊么?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求而不得。越是有权有势的人,便越想长生不老。此事一旦外泄,我们等于得罪了一大批野心勃勃的江湖人士。江湖险恶,什么手法都使得出来。我今日与你白伯父定下亲事,便是想你尽快成亲,借着陪流苏归宁之际离开家门,出外避一避。”
“家中有难,孩儿怎可。。。。。。”“不必多说,”莫随迁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住这张药方,万不可落入居心叵测之人手里。你若不答应,便是不孝,知道么!”
仲春厅的父亲语气严厉,不敢再推辞,垂泪道:“孩儿答应。知识。。。只是父亲一定要保重自己。”
莫随迁叹道:“仲春,你未经世事,只怕容易吃亏。到得外面,切记万万不可示弱。”
仲春听得父亲语中颇有生离死别之意,知道此事十分严重,但又想不出什么其他办法为父亲解忧,心下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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