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塔台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许丽娅身上。这个个头不高，但精明利落的姑娘知道自己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她一声不吭地盯着刚刚送来的最新的气象云图。计时器的“嗒嗒”声明确告诉人们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不到十分钟，许丽娅抬起头来，用肯定的语气说道：“现在云底高1500米，云层厚度3千米，而且还在逐渐增加，预计2小时后会有大到暴雨。”
    曹元华跃跃欲试地说道：“用不了15分钟我们就能把它打下来!”
    飞行部队都知道，只要地面能见度条件允许，飞机起飞降落不受影响，起飞后穿过厚厚的云层，到达高空，那里就是一片阳光灿烂。
    “好!我向指挥所报告，在暴雨来之前打下它来，不能就这么把它在我们眼皮底下放过去!”禇大海说着拿起电话，“要前……”
    “团长……”许丽娅欲说什么。
    禇大海看了她一眼，放下电话：“有什么问题？”
    许丽娅又看了贺十一一眼，小心地说道：“我是这样想的，气球高度一般接近2万米，歼六飞机很难够得着它，而且，受强对流天气影响，短时间还会上升，这可能增加我们打它的难度……”
    “说下去!”禇大海鼓励道。
    “强对流天气起初会把气球的高度向上抬升，但是，抬升后还会把它拉下来。你们看，”她指着气象云图说道，“南下的冷空气和北上的暖湿气流在这里交汇，把气球向上抬升，随后产生一股向下的气流，把气球的高度又拉下来了，而且冷空气显然比暖湿气流要强，这个力很大，至少能把气球带低1000多米。”
    “那就是说，在这个点上，气球的高度大约在18000米左右？”贺十一指着气象云图上的一个点问道。
    “应该是!”许丽娅点头道。
    “你把准确数据给我!”
    曹元华说道：“这也就是说，两小时后，气球飘到这个点时是最佳攻击点？可是，地面上大到暴雨也下下来了，飞机起降将成问题了？这个……大不了冒雨降落就是了!”
    “可否打完之后在其他机场降落呢？”王飞问道。
    “这次降雨面积较大，周边的机场可能都有降雨。”许丽娅说道。
    贺十一很快根据原有的数字模型计算出相关数据，说道：“通过对高空气流和风速的变化，目标到这个点时的高度在18000米，可维持5分钟左右时间，这五分钟是攻击的最佳时间。我16号机歼六三的最大升限可以达到17900米，完全有把握打下来，13号机的最大升限也在17000米，按预定方案采用大仰角作鱼跃攻击，在800－1000米距离上开火，也可以打到。”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禇大海的身上，最后的决心要由他一锤定音。
    禇大海的目光从贺十一、许丽娅、曹元华、王飞、领航参谋的面前一一扫过，看着他们眼中坚毅的目光，果断地一挥拳头：“打!”说着，拿起电话，“要前线指挥所!”
    电话要通后，他向指挥员报告了天气情况、他们的判断和决心。
    放下电话后，他兴奋地说道：“军长同意了!”看了一眼王飞，“他认为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按说，这种极端天气是不利于起降的，我们就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但是，恰好我们又同时遇上了击落目标的最佳时机，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有159团在，任何敌对目标都不能轻易放过去!”他看一下手表，“我命令，曹元华、王飞立即做好一切准备，一小时后起飞，按作战预案击落目标。贺十一与附近机场联系一下，看哪个机场的着陆能见度条件最好。飞机起飞后，通知顾兵、何生良到塔台待命。许丽娅密切监视天气变化。”
    “是!”几个人异口同声。
    褚大海又看了许丽娅一眼，说道“小许，打下气球来你是头一功，到时候我请客!”
    贺十一冲许丽娅挤挤眼：“怎么样，鄙人没说错吧？”
    许丽娅笑道：“团长说话算话，我要吃大海蟹!”
    禇大海爽快地答应：“好说，你不怕大海蟹吃了你就行!”
    云层越来越低，刮过的凉风都能感到重重的湿气，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地滾了过来。
    塔台上的气氛几乎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标图板上一条清晰的红线慢慢向前移动着，计时器的声音节奏似乎比平时都要快了。
    起飞线上，两架飞机昂首挺立，机上的穿甲弹全部换上了高爆燃烧弹。曹元华和王飞分别坐在各自的战机里，顾兵和何生良也分别趴在各自的座舱边，等待着那一时刻。
    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很快变成了大雨。
    “时间到!”塔台上的一直盯着手表的贺十一提醒道。
    “起飞!”随着禇大海一声令下，一发绿色信号弹打出，在阴暗的天空中显得分外耀眼。紧接着，飞机发动起来，滑入跑道，冒着大雨加力起飞。只见两架飞机离地后迅速收起起落架，在跑道中央处就将飞机几乎成九十度垂直拉起，迅即钻入又黑又厚的云层中，地面上只听见飞机巨大的轰鸣声，却看不见飞机的身影。
    几分钟后，塔台扩音器里传来曹元华的声音：“已经冲出云层，能见度超好!”
    “春雷为我擂战鼓，红日照我把敌歼!”王飞说了一句《我爱祖国的蓝天》中的歌词。
    “臭小子!此时还有浪漫心情。”禇大海笑骂道，看了一下图上的位置，“目标在你们的右上方，继续爬升，注意搜索目标，随时报告高度和发动机转数!”
    “217明白!”
    顾兵和何生良此时已到了塔台上，他们是两个机组的机械师，对飞机性能了如指掌，在飞机作超限飞机时，他们的意见至关重要。
    标图板上表示气球和飞机的两条线越来越接近了。
    “高度13000，转数10000。”曹元华报告道。
    “右上方发现目标，航向310，距离8公里，高度速度不好判断。”王飞兴奋的声音。
    “目标高度18000，速度4。3，继续爬升，注意飞机角度，不要冲过了!”禇大海提醒道。
    “217明白!”片刻，“高度16000，转数8000，距离目标5公里。”
    贺十一兴奋地挥了挥拳头，从我机高度、速度与目标距离上看，完全符合他制定的作战方案。
    “很好!”禇大海说了两个字。
    “高度16500，转数8000，已经瞄准目标!”这是曹元华的声音。
    贺十一和顾兵同时看一眼何生良：“歼六三就是不一样!”
    何生良不免有些得意。16号飞机是全团唯一一架歼六三型，性能非常出色，平时训练时，飞行员都争着要飞这架新飞机，加上何生良机组的精心维护，飞机的出勤率很高，累计飞行已超过50小时，过了磨合期，现在是飞机性能最佳的时期。
    “好!把所有炮弹打光，不许带炮弹回来!”禇大海命令道。
    “217明白，瞧好吧!这飞机太他妈的给劲儿了!高度17000米，转数8000。”
    何生良报告道：“飞机性能正常!”
    禇大海对着受话器：“218报告情况!”
    “高度165000，转数7500。”王飞声音。
    “飞机性能正常。”顾兵报告道。
    曹元华的声音传来：“近点儿，再近点儿!老子开炮了!……至少100发炮弹一点不浪费地钻进它肚子里了，它瘪下去一半，往下面走了!218，看你的了!妈的，转数这么低了!”
    禇大海马上命令道：“217，保持飞机姿态，迅速降低高度，云上盘旋!”
    “明白!”
    褚大海对着话筒问道：“218报告情况。”
    “218瞄准目标了，高度17000，转数7000，发动机出现喘振了!”
    顾兵报告道：“到达高度极限了!”
    禇大海平静地拿着受话器：“218，冷静!不要管高度和转数，全力瞄准，大仰角鱼跃攻击，坚决把它打下来了!”
    “218明白!”王飞平静的语气。
    接着是短暂的静寂，塔台中没有了任何声音，计时器此时似乎都停止了。
    片刻，又传来王飞的声音：“这么大个玩艺儿，速度慢得出奇，练习打靶都不过瘾……打中了，打中了……怎么还再飘呢？我没炮弹了!妈的……”
    塔台上的人一下子紧张起来，这气球中了那么多的炮弹居然没有击落，这就意味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159团的防线上溜过去了。
    按照其他兄弟部队打这种气球的战例，一般击中200发高爆弹就会打掉的，可曹元华报告说击中了200发，王飞报告说击中了，虽然没说击中多少发，但至少也有七八十发，这个大气球似乎格外结实。
    禇大海有些不甘心地命令道：“218，你已经达到最高升限，迅速降低高度，返航!”
    “201，再给我一点时间，老子撞也要把它给撞下来!”
    垮台上的人都清楚，用已经达到极限高度的飞机撞这个气球，结果将是同归于尽。
    禇大海严厉地命令道：“218，服从命令，返航!再说一遍，返航!”
    “……是，服从!”王飞突然又惊叫起来，“它爆破了，象个称砣掉下去了!”
    “噢!”塔台上的人顿时兴奋起来，禇大海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高兴还太早，又是王飞的声音：“不好，发动机停车了，双发停车!”
    禇大海悄悄骂了一句：“妈的!”接着马上命令道：“218，稳住杆!保持飞机姿态，稍稍向前推杆，改平飞机，防止失速进入螺旋。按特情处置方案准备发动机点火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