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上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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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感情,
其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人的感情,
往往也是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
有的时候,
那段感情、那个人,
在外人眼中看来完全无法理解。
可自己,
偏偏就动了心,
动了情。
冷璧宸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时喜欢上苏幽篁的。
等到他意识到了的时候,一切都似乎已经很自然很自然的了。
他曾经认真思考过,
这段感情的开始当然不会始于那年除夕,
那么,
兴许是他的右手可以稍稍活动,拿着筷子练习挑豆子,而那个人满院子的去捡落下的黄豆的时刻?
又或许是,为了五个鸡蛋,那人帮孙嫂推了一整天石磨的时刻?
再或许是,那天下雨,那人一身湿透的捧了一布衫莲子回来的时刻?
也或许是,
那一次,那人拙劣的谎言被揭穿的时刻。
在碧海云生的日子过得分外清苦,即使碧海云生的主人答应免去医治的费用,那么治疗所用的药材,也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当日二人之所以会选择在碧海云生附近住下,一则是因为方便求医,二则也是因为没有钱,苏幽篁到碧海云生做工来抵账。
冷璧宸所用的药材都是极好的,苏幽篁就算是每日每夜不停地做苦力,其实也是够不上这些药钱的。
所幸碧海云生的主人也不是太过计较的人,日子便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
每月发工钱的时候,苏幽篁揣了那一点点的银钱,时常要发愁怎么去支配。
往常镶金府里穿金戴银的小侯爷,直到那时,才真正体会到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
所以苏幽篁不得不在碧海云生之外又寻了些差事。
不过,这都是不保准的事情,有时有活,有时没活。
换句话说。也就是有时有钱,多数时还是没钱。
在碧海云生住了一年多以后,冷璧宸基本上可以站起来四处活动了,一双手虽然还不灵活,到底好歹可以拿东西,甚至可以写字了。
那天晚上,电闪雷鸣的,苏幽篁却回来的很晚很晚。
冷璧宸早就在里间睡着了。
夜半时分,听见外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便不放心的起身察看。
外间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屋门大敞,门槛上背坐着一名粗布短衫的年轻男子。
“你大半夜的坐在这里吹雨是想干什么?”冷璧宸皱眉问道。
苏幽篁听见声音一惊,慌忙将手中的东西藏起来。
冷璧宸冷笑着看着苏幽篁的动作,道:“吃饭就吃饭,还藏着掖着,这么怕被人看么?”
苏幽篁鼓着腮帮子讷讷道:“不是。”
冷璧宸瞥了一眼苏幽篁,“难道我还会不让你吃不成?真是……莫名其妙。”说罢,也不再管那人,径自回了里间。
苏幽篁看冷璧宸转身走了,才默默地回头端起碗,继续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饭。
吃着吃着,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什么不对。
一回头,居然是冷璧宸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身后。
“我……”苏幽篁一句话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冷璧宸盯着苏幽篁手里的碗,慢慢地说了两个字:“糠皮。”
一双清冷的眼又在苏幽篁的脸上转了两圈,“你不是说你都在碧海云生吃饭么?怎么半夜坐在这里嚼糠皮?”
“我……”苏幽篁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我突然饿了。”
“哦。”冷璧宸点了点头,“我记得厨房还有馒头。”
“其实糠皮的味道也不错,哈哈……”
“哦。”冷璧宸又点了点头,“那你慢慢吃。”一袭背影又晃回了里间。
第二天傍晚苏幽篁从碧海云生回来时,竟然不见了冷璧宸的身影。
苏幽篁一惊,急得四处寻找。
掌灯时分,一个青衫的男子拖着僵硬的步子抱着一堆书纸推开了院门。
苏幽篁慌忙迎了出去。
冷璧宸也不理他,自己走进外屋,将书和纸放在桌子上,又从矮柜里翻出笔墨砚台,慢慢地坐下开始研磨。
苏幽篁瞧了,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左右思量了半晌,问道:“璧宸,你这是做什么?”
冷璧宸铺开白纸,拿毛笔沾了墨汁,说:“抄书。”
“抄书干什么?”
“一页一个草贝。”
苏幽篁听了,上去一把夺过冷璧宸手里的毛笔,“不许抄!谁让你做这些的!”
冷璧宸抬眼看他,说:“你管不着。”
“我怎么管不着?你的伤才刚有一点起色,怎么可以抄书!”
“你爱吃糠,我不管。我爱抄书,你也管不着!”
“你!”
“苏昊衍,把笔给我!”
“不给!不许抄!”
冷璧宸嗤笑一声,摸摸袖子,又从里面掏出一根毛笔。
苏幽篁看了,不可思议地瞪着冷璧宸。
冷璧宸提笔蘸墨,一个字已经落在了白纸上。
拗不过执意的冷三公子,苏幽篁所幸坐在桌边一起抄了起来。
冷璧宸的手还不是很灵活,写起字来速度很慢。
但是出乎苏幽篁意料的是,冷璧宸的字不似他的人是秀雅一派的,而是笔走狂狷。
倘若冷璧宸现在可以运笔自如的话,那一手字绝对更添三分劲力风骨。
两人一直抄到很晚。
月上中天的时候,倦极了的苏幽篁一头栽在桌子上睡着了。
冷璧宸看着那沾着墨汁的花脸小侯,还有他那因为搬石头洗腌菜而红肿又有着道道口子的双手,
心里突然觉得,
也许这个人,
也并不是那么的讨厌。
抬手覆了件衣服在苏幽篁身上,冷璧宸看见苏幽篁微微蹙了蹙眉,不安稳的睡梦中,苏幽篁喃喃说着听不清楚的呓语。
月色从木格窗间洒了一些进来。
淡淡的银辉中,
冷璧宸想起了许许多多过往的人和事,
以及那些埋藏在心底不能说的秘密。
于是,那双清冷的双眼便渐渐地温柔下来,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