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身着深黑色正装的工商辩手陆续相应坐到了一至四辩的位置上，诺大的教室安静下来。
    该法学院了。
    “接下来，有请反方——法学院辩论队！”
    那天四位辩手怎么进的教室，又是怎样从容不迫、极具大将风范地坐在辩位上，苗淼完全想不起来具体的画面了。
    因为把第四排到第五排正中央最好的位置全部让给了08级及以上的学长学姐们，坐得比较后头，加之站着的人有太多太多，是看得不甚清楚，还是没记清楚，也没有印象。
    唯一记忆犹新，甚至于永生难忘的，便是那“哄！！！”地炸雷一样连成片，好久好久都没有消下去的掌声。
    苗淼和很多人一样，拼命鼓掌、拼命拍手，一双手都给拍红拍肿了，到最后痛得没有知觉，还是一丁点儿都听不到自己的掌声。究竟热烈到哪种程度，光是想想都觉得恐怖。那种激情、那种澎湃，只专属于那个年纪，那个时候的他们。
    张扬的，羞涩的，鲁莽的，带点儿莫名其妙小得意的、甚至是幼稚的热血。多么不可思议！
    辩手进场入座后，就该自我介绍了。
    轮到法学院自我介绍时，那“豪华”的阵营刚一说，有一瞬间工商坐在下边儿的队长脸色都白了。
    反方一辩，07级队长，反映最快、最擅长打对话质询环节的张子健；反方二辩，08级黄金二辩，辩风最剽悍不说还思维清晰逻辑缜密的简维；反方三辩，08级队长，堪称08级外表最儒雅，打起比赛来也是最让对手无力到吐血的白庄；反方四辩呢？居然是09级刚招进来打酱油的方文硕小朋友？！
    张子健凛然道：“法学院辩论队——”
    四人齐声：“向大家问好！”
    弯腰，鞠躬，连幅度都一模一样。
    铺天盖地的掌声中，工商队长的脸又“唰”地一下绿了。
    比赛正式开始，第一环节，正方一辩开篇立论，三分钟。
    趁着这档儿，坐在苗淼斜前方的单美兔碰了碰莫然的肩膀，轻声问：“哎哎，然然，那个工商队长脸色怎么那样儿啊，是听到我们的四辩是09级的给高兴的，还是给气的？”
    莫然半侧头过来，周围几个09级的小孩子连忙竖起耳朵。
    “这个么……高兴还是生气都不重要。这一场比赛不比‘防艾’那一场，她把评委‘招呼’得再顺溜也没用。我们是靠实力说话。”
    “呼……”一堆人松了口气。
    立论结束，反方一辩质询正方一辩，反一立论，正一质询反一，正二申论，反二申论，正反二辩对话……
    比赛一个接一个的环节激烈紧张而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为了怕影响比赛的进程，组委会规定，在自由辩论环节之前，每个环节中间观众都不能够鼓掌的，每个环节结束之后才可以。有好些次观众们都忍不住为双方精彩的发言而欢呼喝彩，刚吼了一半，又赶紧收住，硬生生忍了下来，简直是折磨啊折磨~~~
    一串串妙语连珠，一次次机智反驳，一阵阵气势磅礴，一身身铿锵傲骨，直把第一次看这么正式、这么精彩的辩论赛的09级小孩们弄得一愣一愣的。
    到了自由辩论后期，原本以一辩二辩强力压倒对方的绝对优势慢慢有些转向正方，局势变得扑朔迷离，不甚明朗，谁心里面都不能百分百地肯定说，是输还是赢。
    最后一个环节，四辩总结陈词。反方陈词时，没有太多经验的方文硕有几句话险些把场上场下的前辈们冷汗都吓出来，幸亏幸亏，有惊无险，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然后，评委离席评判。
    教室里立马炸开了锅。
    “你觉得哪个队赢啊？”
    “你觉得呢？”
    “……这样啊，我也觉得是。那个三辩……还有在自由辩的时候……”
    “是吗？哪有哦，明明是……”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虽然知道最后结果是裁判说了算，之前那场比赛，着实给大家留下了诸多印象，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几分钟后，原本在隔壁教室当评委法辩06级队长凑在了教室前门口，双手交叉，表情严肃。
    伴随他一路走过来、经历无数次大风大浪的06队长夫人坐在第四排正中间，也就是和评委的最近的位置上，从自由辩论一开始便紧锁眉头，一语不发。
    其他08及以上的人，大部分也沉默着，或偶尔说几句话。总之，完全没有胜券在握的感觉。
    “不是吧！我们应该是占优势的啊？他俩怎么……那副表情……”把位子让了，站在第五排易明远旁边的肖畅不服了，为什么学长学姐们都好没信心的样子？
    易明远怔了怔，沉声道：“严格来说，的确我们略占优势。麻烦的就是这个‘略’字。历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法学院辩论队要赢，必须‘大胜’，‘显胜’。如果只比对手略有优势，或者优势不够大，往往就算我们输……”
    “啊？！”肖畅的嘴巴简直可以塞下一个大鸭蛋了。
    “没错，上次‘防艾’我们就这样被干掉的，止步冠军赛。”
    曲恒奕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砌成的缝隙里钻出来，不算太高却瘦得一把骨头的身子挤到两人中间靠着，嘴角弯着若有似无的一道弧度。
    肖畅总觉得他那不是在笑，感觉怪怪的，下意识抖了抖。
    半响，曲恒奕又憨厚无比地笑了笑。这回肖畅看清楚了，是真的在笑，发自内心地笑，但是肖畅抖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