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疏影 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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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她最爱的颜色是:红。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他对她说的那句话,“我留意你,不过是因为你这一身红衣。”
她是来自大漠的女子,与生俱来一股豪迈之气,她最欢喜的色彩,是男子常着的:黑、灰、藏青。她最厌恶的,是女子喜爱的:粉、紫、红。他是来自江南的皇子,天生一缕缠绵到断肠的柔情,他愿在纸醉金迷,歌舞升平里堕落,却无奈肩负复国大任,不可奢靡。
她之于他,是最忠诚的战士也是最不受宠爱的妻子。他爱她,却不能与她长相守,他想她,却连思念都无人诉说。他是她的丈夫,却是她在保护他。她生前,他执拗地不肯承认,直到她离开后,他才发现,对她的爱意已经在他骨髓里深深嵌下,入木三分。纷纷而来的思念汇聚在他心里,酿成一盅最要人命的毒,此毒本无名,却因他,而有了名号——相思。
他之于她,是最仰慕的爱人也是最不负责任的丈夫。她为他驰骋沙场,为他打下天下。只要他一声号令,她就可以为他冲锋陷阵。她不知为何,愿为他付出一切,他是她最珍贵的宝贝,就算让她牺牲所有来守护他,她也在所不辞。她曾经为了他害的一场大病在祠堂跪了整晚,可为何他不懂。
也是,他是该不懂,他要是懂了,也不会有今天这惊心动魄的悲剧。她身为女子,为他甘做武将,每日与漫天的黄沙厮混,在血肉横飞的战场里厮杀。可即便如此,她也是美人,不仅是美人,还是大漠第一美人。她生在大漠,长在大漠,成人后无论到了那里,都带着大漠的气质,不仅仅是豪迈粗犷,更是豁达大方。
风沙漫天的环境也不能改变她的容颜,没有燕窝鱼翅的滋润,她的皮肤依旧如少女一般水嫩白皙。可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她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保养这副皮囊。她知道,因为她美,所以他才会娶她为妻,她也知道,因为她会打战,他才会如此看重她。既然他在乎的是这两样,她就必须为他好好保存。
她要守住他的宠爱,所以她不能老;她要保住皇后的地位,所以她不能输。为了留住一夕的美貌,她不惜耗费近十年的心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他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顾着和他后宫里那些那年轻貌美的女子纵情声色。有多少次,她恨得巴不得拔出剑来,斩死那些接近他的女人;又有多少次,她克制下自己的冲动,她明白,如果她这时不能冷静下来,她之前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因为他,不喜泼辣的女子,她便背弃自己的本性,学女红,学诗经,学声乐。她在莲花池畔低吟,只为换回他的一侧目;她在朝堂之上高谈阔论,只为求得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她在与外藩交涉中送上自己绣的盛世山河卷,只为交换他的一时瞩目。可怜的是她终究还是没撑到他回首的时候。
他是亡国皇子,为了复国,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包括放弃他自己。他是要做君王的人,就不能有爱。可他偏偏爱上了她,那又能如何。爱上时,他还是落魄皇子,深爱后,他已经在她的帮助下,成了新朝皇帝。从她管理后宫嫔妃的结果就看得出,她的才能高于他,这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甚至想过,把国家交给她治理,会发展的更好。
他是君主,君王是不会容下比自己更为优秀的统治者存在,他对她动过杀机,最后那一丝杀机还是湮灭在边疆战乱的急件里。他不是一个将才,可她却是,他派她出战,从来没有打不赢的仗。即使是2万攻城将士对10万守城敌兵和坚不可摧的城墙这般实力悬殊的战争,照样在她的谈笑风生间,就轻松拿下。
他也渐渐明了,他不如她。他身为男子,身为丈夫,却不如一个女子,那个女子还是他的妻子。他自嘲地说过,他才应该是她的妻子。可是他错了,他永远都是她的丈夫,她视他为良人,坚定不移地执着一个信念:他是最合适她的。可他却不这么觉得,因为嫉妒她的才能,他从未好好对待过她。
即便是她打了胜仗,也没有任何赏赐,还总是让别的妃嫔欺负她,可女子如她,怎会在这样小小的挫折里就被打败。他不赏她,还让妃嫔欺负她,她都无所谓,因为她是皇后,她执掌着整个后宫,她应得的那些赏赐,早就被她从欺负她的后妃手里夺回来了。可这样的结果,却没有让他称意。
他于是让她出现在朝堂之上,让她独自绣完送给外藩的盛世山河卷。这一切在她的手里都不是问题,她自有她的办法。他让她上朝,那她便上朝,唇角轻扬,便处理了几宗丞相都为难的大事件;他让她独自绣完大幅绣卷,她便找出绣花机,没日没夜地熬着,也只花了三天两夜,便完成了常人3月才能完成的长卷。
他处处刁难,她却次次都能迎刃而解。他想,他是恨她的,却不知道,自己心里的一块角落却因她而柔软。他以为,他和她会一直这么斗下去,却没想到,那日却传来了她的噩耗。他清楚地记得,在听到她病重的时候,他第一次动手一巴掌打翻了那个传讯侍卫。一向强硬的她,怎么会突然就得了咯血之症。
那日,他匆匆赶到皇后寝宫,却没看到她强扯出的笑容,只有那一双从白布里垂下的手昭示了他不愿承认的事实。太医在他耳边颤颤巍巍地解释,他却只听进去一句话:“皇后已逝,请皇上节哀。”
皇后已逝,这四个字像狠狠插进他胸口的匕首,让他的心破了一个大口子,所有的感情和记忆,都从那个大口子里咕咚咕咚地流了出去。他已经快要忘记,那段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可偏偏这时又想了起来。
他轻轻抚上那个她亲手绣给他的手帕,泪就从眼眶里滚出来了。60年了,他也老了,不再是当初那个风流倜傥的君王了,可她却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容貌。他好嫉妒她,为什么她可以无忧无虑地一直熟睡,他思念了她这么年,她却不愿睁眼看他,这是在还报复他的嫉妒么。
“梓潼,为何只留下我一人?”苍老的皇帝伸手抚上冰棺里女子没有表情的脸,百般无奈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翌日,文帝崩,新帝继位,改年号为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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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祁红;男:子风。
抽风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