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夜吟应觉月光寒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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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千晴端着碗冒着冷风来到东院,那排排屋舍是书院学子们的房间,经过一间无烛无火寂然独立的房间时她顿了一顿,想到以后再没有人和自己斗嘴了,她叹了口气。以后书院可能就没以前热闹了吧,她又叹了口气,起步朝最末的那间走去。
    “江城哥哥,睡了吗?”她见房中已灭了灯,敲了几下无人应失望着打算回去,隐约听见一阵怪声,她回身来仔细听了听,好奇下见门未拴就径直进去了。房间阴暗倒还勉强看得见事物,那阵阵怪声似乎从床上传来,呼吸声粗重而无序,仿佛是人冷极了抑制不住牙齿打颤,幽暗中听来透出几分可怖。
    俞千晴放下碗,小心翼翼朝床边走去,轻轻喊:“江城哥哥?”
    床上,江城正裹着被子发抖,抖如筛糠,脸色即使在昏暗中也白的没有人样,额上却分明汗珠滚滚。
    “江城哥哥,你怎么了?”俞千晴又急又怕,跑去扶着他,一手按他额头却觉触手如寒冰,将她吓得几乎要哭:“江城哥哥你忍住,我、我这就去叫九方姨来看,你、你撑住啊!”她正要起身却猛被拉住,江城一把抱住她,身子在颤抖中将她箍得死紧。
    俞千晴惊呼一声已经不能动,江城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在一起,而那两人间毫无间隙的距离又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在静夜中如同急速的鼓点,险些让她无法呼吸。
    江城的喘息饶在耳边,与她的脸紧贴着的脸竟毫无温度,仿佛抱着她的是座冰雕。俞千晴因这股寒意全身一个激灵,明白过来江城为何如此,拉过被子将自己与他裹在一起,用身体的温度为他驱走严寒。
    不知过了多久,江城的呼吸逐渐平复,身体也停止了颤抖,全身无力将头搁在俞千晴肩头。俞千晴感觉自己抱着这一世的幸福,甜甜笑着将他抱得更紧。
    慢慢地,江城推开了她,沉静如同往日。俞千晴的脸再次火烫,侧过身去捏着衣角饶着手指,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
    江城道:“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俞千晴摇头道:“不、没关系,你、你身子不好原本就怕冷的,我、我不怪你的——”
    江城抹去额上的汗,累得一动不想动。俞千晴见他不说话了有些失望,鼓起勇气道:“江城哥哥,你、你这么怕冷,我叫他们再给你加床被子,再在这里放个火炉就不会冷了。”江城道:“没用的,我这是老毛病了,千晴,谢谢你。”俞千晴又羞得垂下头去。
    一夜风急,肆虐来去,吹得天寒地冻,江城凭窗而望,见惨白的月光如同白霜,平铺了一片寒夜的凄清,好在方才相拥的温度尚在,暖了身心。他不觉微笑起来,走去点起烛火,顿时满室通明,回头见俞千晴正目光恋恋看着自己,面上两朵红云尤其美艳,见他回头来又慌忙低下头去。
    江城见她垂首娇羞的模样,想起方才之事也不禁有些难堪,道:“对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俞千晴恍然道:“啊,我给你端了汤来,你趁热喝啊。”她捧起碗来发现汤已经冰凉,忙道:“我、我去给你热一下啊。”说完逃也似的跑出门,吹着凉风看着夜空,脸上已经笑的通红一片。
    汤烫得如同俞千晴的心,她步伐轻盈嘴角都不曾落下,忽然一人在树影下喊她:“千晴。”
    俞千晴停下来四处望,俞停云走出阴影,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俞千晴支吾道:“我、我去给江城哥哥送汤。”
    俞停云道:“好端端送什么汤,快回去。”
    俞千晴道:“爹,江城哥哥身体不好,要好好补补啊,我送完汤就去睡。”
    俞停云道:“那好吧,汤由我去送,你回去吧。”
    俞千晴撅起嘴来显然不乐意。俞停云神情一肃,道:“回去,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象什么样子。”俞千晴只得掉转方向乖乖回屋。
    俞停云将碗放在桌上,并不打扰江城的调息。江城起身拱手,俞停云看他脸色苍白,道:“难为你了,若不是你及时相救,凌风那小子早已丧命,耗费那么多真力,寒疾发作起来必然难以抵御。”他捏起江城右腕,道:“内息已经平稳许多,好好休息应当没了大碍。”
    江城犹豫着道:“院主,方才千晴在这里,我……”
    俞停云笑道:“无妨,她方才要给你送汤,我打发她回去了,无论如何流言还是要顾及些的。”
    江城点头,迟疑着道:“凌风受伤武功尽失,院主又打了他一百杖赶出书院,是不是……”
    俞停云道:“你觉得我太过残忍?”江城默然不说话,俞停云道:“或许是狠了些,不过他总需为做过的事负责任。你放心,他不会无处可去,至于那一百杖,手下留了多少情还当我不知道吗?你不必担心他,你们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好了,喝了汤就睡吧,明日会初降寒霜,别着了凉。”
    江城送他出门,并不回屋,看树影上弯月一轮,他想:明日的寒霜定然很凉吧。
    云中亭使劲搓着手来来回回也不知走了几遭,不时朝屋内张望。终于,门开了,他赶忙要走进去,云剑阁一把将他朝外推,寒着脸喝道:“你还好意思去见她?毕姑娘都是你害的,我劝过你多少次了,你一直拖拖拖,拖到现在好了,人家都病入膏肓了你才来!你简直——”
    云中亭哪里管他推开他就进屋去看,九方晚洗着手不咸不淡道:“她的病拖得太久,身子弱得离谱,好好调养几天再看看。她瞳孔俱碎处理不当,恶化至今已成痈疽恶疮,脓血不止,我已剜去腐肉,需以地骨皮同红花研细敷涂,每日三次,云捕头当尽快找寻侍婢或者——”她瞟了瞟云中亭,道:“你自己来。”
    云中亭半晌不做声,只是看着床上的毕琼遥,一阵心疼一阵懊恼。
    这时云剑阁拖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进来,将那女子摔在地上,叱道:“清真,当初是怎么跟你交代的,你怎么把毕姑娘照顾成这个德行?”清真吓得直发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云剑阁气极,一脚踢得她一滚,道:“每个月给你的一百两银子呢?病成这样怎么不请大夫?你赶紧给我说清楚,不然看我不打死你!”
    清真更是惊恐,跪地直磕头:“饶命、饶命啊,我、我再也不敢了——”
    云剑阁一仔细瞧她身上繁花锦绣的朝阳布庄上好罗衣就明白了,怒道:“好啊,都叫你买衣裳过好日子去了,你这贱丫头——”又是一脚要踢,云中亭制止道:“好了别打了,她有什么错?错的是我——”他并不看她,只威严而淡漠道:“滚。”
    清真爬起来就跑,云剑阁及时在她屁股上补了一脚,看她哎呦一下摔个狗啃泥才略微解恨,转过头来面露自责,道:“哥,其实我也有错,我半月前来看她就觉得她脸色不好,我问她也不说,只问我你怎么不去看她。哥,你就不要再躲了。”
    云中亭走到床边,看着憔悴得毫无人样的毕琼遥,蒙住双眼的白纱上还渗出红褐色的血迹,这些日子,她是如何过来的?
    云中亭眼中泛出了泪花,只恨不得立即将她拥紧,允诺给她一生一世的幸福。
    九方晚轻轻整理好药箱,出门时还拉上了云剑阁。云剑阁被她拉着手也退了出去,想起方才见她拿那些雪亮的小刀片割皮剔肉而沾的一手血的样子,只觉这比杀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怕多了,如今被这只手拉着便觉浑身不自在,笑笑抽出手来,忽然想起什么来,咳嗽几声,正色道:“那个九方大夫啊,这个男女呢授受不亲——”九方晚一笑,意味深长看她一眼,顾自迎着夜幕走下小楼去。
    云剑阁被那一眼看得难受,赶上去,道:“夜深了,姑娘一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
    九方晚道:“那就多谢云捕头了。”
    云剑阁摆手装大度,迟疑着道:“我想问,今天,九方大夫怎么会在卧虎山上?那可是个强盗横行的地方。还有怎么又会和楚大哥——啊不,那个姓楚的在一起?”
    九方晚道:“那里确实危险,今日不过误入,至于怎么会和那个姓楚的在一起,只是巧合。怎么,云捕头想审案?”
    云剑阁道:“那倒不是——没事了,走吧。”
    九方晚看着他刻意跨大步雄赳赳走路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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