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望归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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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长安,仍升腾着湿漉漉的水汽,街上行人稀少,冷清的青石板上洁净如洗。平日里最热闹的大街也如打烊般空荡安静,拿着伞路过的行人也都是低着头,行色匆匆。
晚上一条街喧哗热闹,张灯结彩的秦楼楚馆,也过了宾客如云的时段,只有几个小厮心不在焉地在打扫着,门口似乎还留有姑娘们脂粉的余香。
一辆马车碾着淅淅沥沥的水洼,停在了一家乐坊的门口。说是乐坊,也从未有过这样奢华大气的。一座三层高的雕栏画楼,门口两侧立着一对汉白玉石狮,金丝楠木的朱红柱子,绕过前厅宽大的琉璃钿花屏风,里面是清一色的红杉木方桌和太师椅,一楼与二楼之间搭了个台,一层层的轻纱帐从上面垂下,应是乐师演奏的地方。
经常往来于各繁华城市的人从外面一看便知,明显是风亭月榭的一贯风格,不极尽奢华不罢休。
就算没有马上认出这乐坊,也没有人不知道那个被称为天下第一名妓,名为江依依的女子。暂不提她的倾城倾国,她的知性婉约,单单是手下经营的南至金陵,北到上京的几家青楼乐坊,也足以让她担得起百年青楼第一人的称谓。
从当年秦淮河上的歌女,到开办金陵的知水楼,再到现如今的千金难求一见,江依依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达到了无数青楼女子终其一生也无法实现的高度和地位,不是奇女子又是什么。
而此时,那辆马车旁,江依依正俯身向车里那人低声询问着什么。一个清秀俊逸的书生模样的人,早已撑着伞站在马车前,等着车中的人出来。
随后,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挡开帘子,细瘦的手腕上套着一只滑腻翠绿的玉镯,小指指甲上闪过一星半点的红色光芒,细看之下才能辨别出是一粒极小的红宝石。
那人微微一垂首,柔顺的青丝滑过肩,扶着撑伞人的手臂,从马车里出来。
“不用跪了,直接进去,”晏归邪边走边道,顺便抬头看了一眼整个三层的乐坊,“不错,打理的很好啊。”
“那是当然,”江依依勾起嘴角莞尔一笑,扶袖走在晏归邪旁边,“宫主的品味可是我一直看齐的目标。”
“要我说么,其实你遵循一条就至少可以从外表上达到宫主的高度了,”梅执柳收了伞,随手放到一边,“就是所有东西,只捡最贵的买就对了。用金子银子砸出来的东西,哪怕是一个泔水桶,照样有一大群人喜欢得紧。”
江依依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很明显是穷酸得嫉妒了。”
“依依想多了,我只不过是好心提个建议而已,”梅执柳坦然道,“认识这么多年,你的品味我也是大致了解的……”
“我说,你们吵了十年也不嫌累,”晏归邪一边打量着大堂内的装饰一边又转头问道,“紫霜呢?”
“刚才看她上楼了,应该是先去收拾房间了。”梅执柳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下,一开一合地把玩着那把紫金黑纸扇。
江依依瞥了他一眼,“那把破扇子有什么好玩的,扇来扇去你都不嫌血腥味太重吗?要是实在闲着无聊,就去替紫霜把宫主房间收拾了。人家一个姑娘家刚来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去忙了,你在这儿清闲了好几天现在还无所事事着,像什么话?”
梅执柳两手一摊,十分无辜道,“我连被子都不会叠你还指望我收拾?”
“自古书生最无用……还真是什么都不会,你确定顾九不是你走失多年的弟弟?怎么两个人都生活低能……”江依依小声嘀咕着,跟着晏归邪上了楼。
梅执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扇子往腰间一插,也跟了过去。
最高层的角楼内,是专门为晏归邪布置的房间,虽然这也才是他第一次来。
檀香木小几上的博山炉中熏着价格不菲的苏合香,沉静安谧,是江依依特意留着给晏归邪来时用的。
“所以,梅执柳,等一下就马上把你的人都派到贺兰山。你们两个,后天跟我一起走,”晏归邪眼中戾色一闪而过,“既然他们给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我们当然要好好把握,刚好离亭现在被软禁,什么也无从得知。”
江依依掩口一笑,打趣道,“那这岂不是既抱得阁主归,又打击了玄隐会?”
梅执柳双手放在脑后,靠在罗汉长椅软榻上,摇着头道,“要我说,最可怜的还是夏阁主,人太好就是不好。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没发现他为何如此受欢迎,清清淡淡的,难道现在流行禁欲型的?”
“梅执柳,最近是生活太安逸,话也多起来了吗?”晏归邪斜了他一眼,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
江依依举袖掩嘴转过头去,双肩不停抖着,一面竭力忍着笑一面对着梅执柳做口型,“梅执柳你是不想活了,连夏阁主都敢调戏……”
梅执柳尴尬地轻咳一声,企图转移话题,“夏阁主大概哪一天成亲,我也好布置一下贺兰山那边。”
“他不会成亲。”晏归邪冷冷道。
看着江依依又趴在椅子靠背上笑着对他做口型“看来你是不想活了”,梅执柳只得无奈地什么都不说了。
“大概是在五天之后,”江依依脸上仍带着笑意,“昨天唐门还来人到我这儿订胭脂香料,丝绸锦缎之类的,说那天要用。临行前还很强硬地要给我画一张像,说是他们家小姐想看,被我打发走了。”
“唐门还真是心急,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晏归邪轻哼一声,低头浅浅抿了一口茶,“若是她能及得上你半分,我心里倒也舒坦些。”
江依依呵呵一笑,道,“宫主谬赞了,依依只不过是凭借着神之子的天赐而已。”
梅执柳心道,您心里再怎么舒坦,只要不是您和夏阁主,不还是会去要人么……
想归想,暗御司自然不敢把这话说出来,之前已经被冠上调戏夏阁主的罪名了,再得罪宫主恐怕也要被扔进鳄鱼池用来改善它们的伙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