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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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晚上,纪衍就来了。每回来紫微府总会有点波折,而这次在进门前就遇到了。
敲了许久的门,却不见有人开。纪衍叹了口气,四下谨慎的看了看有无人,就准备不顾形象地抬脚踹,反正是于卓尘那暴力公子的家无所谓。
还不等出脚,门那边就有人先开口了。
“门外何人?”
纪衍听着这陌生的清越冷淡的声音,一怔过后急忙答道,“在下纪衍,有要事找星君侯于卓尘大人。”说完心里便暗忖,听声音不是挽筝,也不像卓安,更不是那个大少爷,而其他仆役也没有哪个这么理直气壮问话的,不禁有些奇怪。
门那边也是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怎么证明你是纪衍?”
这话险些让小纪大人跌倒,心道那大少爷是在把自己折腾着玩吗?眼下只得苦笑道,“这个可是难倒在下了,只有看阁下的意思了……”
“好吧,那我问你,卓安喜欢谁?”那边突然冷不丁地问起了这个很有八卦之嫌的问题。
“诶……?”纪衍瞬间石化之余,在心里已经把于卓尘骂了个狗血淋头,当下脸色微赧,只好低声道,“好像是在下……”
“啊,那应该就是本人了,”门后那人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把门打开,“这回于卓尘总不会说什么了……”
门甫一开,纪衍刚想冲进去找于卓尘算账,就见一个恍若天人的长发少年……提着一只鹦鹉?!这是什么状况……
宁越看着这个令自己佩服不已充满勇气和抗击打能力的纪大人,也微微恍了一下神。眼前的人一身素色儒袍,眉眼间温润如玉,长发随意及绾成一个简单的样式,斜插一支古朴玉钗,不仅不显轻佻,反而更添一分潇洒儒雅。
卓安原来喜欢这种朴素的谦谦公子型的啊,跟他本人的类型完全相反么……
纪衍也对着宁越暗自打量,在心里啧啧称奇,于卓尘这厮什么时候在家里收了这样一个有着异域气质的漂亮少年,再加上卓安……星君侯的后宫?
思及此,纪衍险些为自己的脱线失笑,正了正神色,挂上一副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刚想开口询问,伴随着清脆的铃音,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咦,宁越你提着桂圆站在这里做什么?”卓安缓缓走过来,并没有注意到门外的纪衍。
宁越看着卓安但笑不语,随即视线慢慢移到门外。随着宁越的视线,卓安看到了正站在门外对自己笑得很牵强的纪衍,盈盈的眼中渐渐盛满了笑意。
“那你先带纪大人进去吧,我去找于卓尘了。”宁越很识趣地告辞,回头看看纪衍温润尔雅的笑容渐渐僵硬,心里止不住地偷笑。
老时间,老地点,但今晚的观星台却比以往热闹许多。少了长期存在于这里的杀伐之气,多了几分生活的乐趣。
卓安一反常态,没有蹲在椅子上吃着常年不离身的花生豆,而是斜倚在紫檀福庆如意纹太师椅上,姿态优雅地端着一盏缠枝莲纹羽觞杯,小口地啜着今年从江南进贡来的龙井,华丽十足。偶尔目光越过面前的红木小几,落在对面的纪衍身上,尽是浅浅笑意。
宁越低头咬着唇,为了忍住强烈的笑意,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指尖下的琴弦上,但一个突兀的颤音还是不小心拨了出来,一曲平沙落雁意境大跌。
纪衍轻声咳了一下,从手中的纸上抬起头来,“你确定是这些人吗?”
“自然有这个把握。”于卓尘端起手边的龙井,浅浅抿了一口又放下,“那些枢密院的小文官,对潘美怎么可能有多忠心,随便吓一下,自己就都招了。”
“你这方法太粗暴了……”纪衍摇摇头,表示不赞成,“毕竟是文官,不能用对武官的法子对他们。这样在文官群体里,你的舆论会变的很不好。”
“舆论?”于卓尘不由得笑了出来,“我要是在意那种东西,从最开始就不做什么星君侯了。”
“他的真实意图是告诉我们,星君侯不是人,所以不需要在意舆论这东西。”卓安懒懒插嘴道,伸了个懒腰,藕白的手臂上,一串繁琐的手镯叮叮当当响,扰乱了琴声的韵律。
“就算闭嘴你也很吵诶,卓安,”宁越不满地拢住琴弦,停了曲子,“另外关于星君侯不是人这点,我忍不住补充的是,他在日常生活中也坚决贯彻这一行为准则。至于在朝中……纪大人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呢……”
“唉,得友如此,我……”纪衍痛苦地摇了摇头,郁结不已。想他堂堂中书门下第一人,与那些人天天明枪暗箭你来我往,什么阴谋诡计都了然于心,谈笑间把政敌一个个地拉下水,年纪轻轻稳坐副宰相之位,比父亲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想到最大的麻烦竟来自于自己好友,真是不知怎么说才好……
听闻这三人对自己的议论,于卓尘终于皱着眉从一堆形象图里抬起头,语气不善道,“麻烦你们在下次肆无忌惮地议论别人时,稍微顾忌一下在场的当事人好么……我可不想再血溅观星台……”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星君侯不在意舆论这一点好像是有……师父当年比我现在可是嚣张多了,”像是想到什么,于卓尘微笑地看向纪衍,“你肯定也从你父亲那里听说过师父的事吧……”
“诶?”纪衍愣了一下,仔细回想着,“你师父……我只知道是前任星君侯,人还没见过就去世了,跟家父也没什么关系啊……”
“你父亲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吗……?”于卓尘收了笑容,脸沉下来。
“没有,”纪衍答得很认真,“我以我父亲的在天之灵发誓。”
于卓尘垂下眼帘,轻轻叹了一口气。
师父,那人到死都不曾提起过你……
这天下人只知道当年你的放荡风流,你的倾国倾城,只知道在表面阿谀奉承你暗地鄙夷唾弃你,却不知你为何一边说可笑一边做了大宋开国来第一任星君侯,不知你的放浪形骸是从哪一日开始的……
而知道的那个人却如此轻易地把你的过往丢掉,掩埋,仿佛不曾存在……
也罢,既然你现在过得很好,就也把关于那人的记忆丢掉,掩埋吧……
就当他也不曾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