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遥记年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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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兰殿
“母后!”一个瘦弱的身影跪在床前,淡紫色的纱帐下躺着一个女子,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在枕上,脸色苍白,嘴唇却异常地艳丽,那双魅惑人心的紫眸中弥漫着死亡的灰暗。
“天儿……答应母后,离开皇宫……再也不要回来,忘却仇恨,做个平凡的人……”女子难掩悲戚,哽咽地说道。
床边的男孩握紧女子的手,深紫色的细长凤眸噙满泪水,雌雄难辨的俊美幼脸上仍未脱稚气,眼底却有一抹不符他年龄的倔强和霸气,“我不要,母后,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母后不能告诉你,母后不愿让你再卷进这宫廷之争,你记住……咳咳……你从今往后再也不是皇甫御天,快跟着灵陌走……永远别再踏进皇宫……”女子闭上了眼,带着纠缠男孩一生的秘密离开了人世,也逃脱了这禁锢她几十年的皇宫。
男孩呆滞地看着女子毫无生气的脸,恐惧和无助扼住了他的喉咙,他不住地颤抖,喃喃道:“不,不会的,母后不会死的。不!不会的!”他疯了一般地大叫,“灵陌,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直站在旁边的女子看着他,平静地说:“皇子,冷静点,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娘娘已经派人在落心崖接应我们了。”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
“皇子,别问了,难道你也想死吗?”灵陌抓起御天就往外跑,再也容不得他多说一句。俩人离开了皇宫,御天回过头看着那富丽堂皇的宫廷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于天际。那里有他的母后,有他的父皇,有他的皇兄,还有他的……皇位。“我一定会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深冬的风裹夹着雪,如冰刀般无情地刮过御天的脸,他捂着生疼的脸,艰难地说:"灵陌姐,求求你告诉我真相……啊!”“小心!”灵陌惊叫。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紧逼俩人。“皇子,前面山坡上有马车,赶紧走,一定要活下来!”灵陌塞给他一块符印,“它会告诉你真相。”随后猛一推他,自己跑向黑衣人。
御天拼命地跑,拼命的跑,身后传来打斗的声音,明明知道灵陌会死,可他却不敢回头,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只知道一定要活下去,要报仇!
骑上马车,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决堤般的狂涌,他大声地哭泣,哭声隐没在风雪中,只有泪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雪越下越大,突然,马车剧烈的震动,黑衣人已经尾随而至,马匹似乎受到了惊吓,狂乱的奔跑着。巨大的颠簸让御天头晕目眩,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亮光,随后便是脊背上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我不能死,不能死……”御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跳出马车,借势滚下山坡。
一切恢复平静,御天躺在雪地上,刺骨的凉意侵入他的肌肤,鲜血渗入雪地。刺眼的白,艳丽的红,映衬着他苍白妖媚的容颜和那媚人的紫眸,有种奇异的瑰丽。“嗯……”御天虚弱的喘息,意识渐渐模糊,最后彻底堕入深渊。
一股暖流自喉咙流入,温暖了冰凉的身体,干涸的唇急切地想索取更多。“咳咳,咳咳……”“爹,他醒了”好听的童声映入耳帘,模糊中一张男孩的脸出现在眼前。御天费力地坐起身,面前的男孩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粉嘟嘟的小脸,乌黑的大眼睛充满灵气,异常可爱。然而他接下来的动作却打消了御天对他的好感。一双小手捏上御天润滑的脸。“哇,你的皮肤好好啊!”
“谁让你碰我的?小毛孩!”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别以为长得好看点就能那么凶。”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
“当然了,是爹爹和我一起救的你。我叫萧泠越,你呢?”
“我……我叫御天。”
“越儿,我把药熬好了,他醒了是吗?”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慈祥的眉目,温润的气质,给人莫名的亲切感。他走到床边,用手摸了摸御天的额头,御天下意识绷紧了身子,他从小就不喜欢别人的碰触。似乎是感觉到他的不自然,男子放下了手,“没事,烧已经退了。你叫什么?几岁了?”
“御天,十二岁。”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受了很重的伤,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我父母都死了,路上遭遇劫匪。”
男子淡淡地看着他,心知这只是他胡乱编造的,但也没再追问。“先别说了,快把药喝了吧。”说完便要喂他。
“谢谢你救了我,药我还是自己喝吧。”
“你怎么这样,我爹好心,你都不领情。”萧泠越嘟着嘴,气愤地说道。
“对不起,我有点累,想休息了。”
“那好吧,我们先出去了。”男子拉着萧泠越走了出去。屋内顿时一片寂静,御天拿出那块符印,紧紧地抓着它,泪水无声地流下,滴落在符印上,符印上有着奇异的图腾,却看不懂是什么。“母后,我一定会报仇的,我要让那个人付出惨痛的代价。”他把头深深的埋进被子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御天哥,吃饭了!”萧泠越端着饭菜走进屋子,正看见御天望着窗外发呆。“御天哥?”
“冬天就要过去了,你看那树上都有芽了。”
“是啊,等到春天,这里的桃花树都会开,很漂亮的,到时我们一起去玩吧。”
御天望着他,有种忧伤掠过心头,曾经的他也很快乐,也会吵着闹着要父皇陪着他玩,可是现在……
“御天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但是我知道没有什么痛苦是不会过去的,像我永远都是那么快乐!”
也许真的是被感染到了,御天微微笑了笑,好像心情也变得不再那么糟糕。这一笑,却看傻了萧泠越,原来这个冷冰冰的哥哥笑起来那么好看。看着他呆愣的表情,御天不觉笑得更加灿烂。“小毛孩,看够了没?”
“不许叫我小毛孩,我只比你小两岁而已”
“两岁也是小啊。”说完轻轻捏捏萧泠越的小脸。“好可爱!”
“别捏了,弄疼我了。”萧泠越愤恨地瞪了他一眼,转头跑了出去。
一春桃花潇潇落,花雨淋漓醉人心,扶风杨柳鸟鸣啼,春色缭绕心犹铭。
冰雪逝去,春暖花香,一阵春风吹散万尽忧愁。
转眼已在山岭生活了一个冬季,这样的日子竟让他快乐地胜过在皇宫。“御天哥,快来看,我发现了鸟巢。”
“越儿!”御天惊呼“你怎么爬到树上去了!快下来!”
“不要,我要抓一只小鸟,哇!好可爱!不如我也帮你抓一只吧。”
“好吧,别忘了挑一只可爱点的哦!”御天无奈的说道。
“啊!”一不小心,萧泠越腿一滑,整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正打算承受疼痛,却撞上一个柔软的身体。睁眼一瞧,一张俊脸近在咫尺。御天皱着眉头,吃痛地说;“还不快起来!”
“我不要,你身上好舒服啊!”萧泠越在御天身上蹭啊蹭,就是不肯下去。
“快下去,我很痛啊!”
“御天哥,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御天一愣,神色不由黯淡下来,明明知道不可能永远,可他还是自欺欺人地说:“好,永远,永远在一起!”
“哦,好噢!”萧泠越狠狠捏了下御天的脸。
“干嘛捏我。”
“我想证明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啊!”
“你……混蛋……”御天刚想回击,他却已经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没心没肺的笑声。
“御天哥!”萧泠越推开房屋,却不见御天的人影,房屋整理得干干净净。他突然一阵慌乱。“爹,看见御天哥了吗?”
“没啊,他不在屋吗?”
“他会去哪呢?我去找他。”
“越儿,小心点。”
“御天哥!御天哥!你在哪?御天哥……”萧泠越在树林里转了几个圈也没见一个人影。他焦急地大喊,好像要失去某样生命中重要的东西。突然,眼前闪过一个白影,那个少年一袭白衣,站在桃花树下,淡淡地望着天际。桃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如花雨般倾泻而下,俊美的容颜衬托着媚紫的眼眸,让他看着有种说不清的妩媚。然而,他落寞的神情却让萧凌越的心一阵揪痛。
他跑过去扑到御天的怀里,抽泣道:“你怎么一个人跑这来,害我找得好苦。”
御天好笑的看着他:“你知道吗?现在的你活像一个小怨妇。”
“啊!你……”萧凌越的脸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我看你是想整人找不到才来找我的吧。”
“不是的,我以为你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越儿,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更何况我能去哪呢?”御天笑着捏了捏越儿的脸,看着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故作生气地推开他,“你知道我最爱干净的,别往我身上蹭。”
“我就往你身上蹭,怎么样……”
“啊呀!别过来……”
俩人打打闹闹地跑回家。“爹,我们回来了。”推开门,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坐在桌前,穿得雍容华贵,气质不凡。那个男子一看到御天就欣喜的走过来,“御天,真的是你吗?我终于找到你了,从今往后,我会代替你娘照顾你的。跟我回家吧。”
御天呆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那如梦魇般的记忆翻涌出来,痛得几乎窒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他失声大叫。
“你在说什么?是你娘拜托我照顾你的,我找了你好久。”
御天闭上眼睑,想隐藏纷乱的心,然而剧烈颤抖的睫毛,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终究还是来了,无论再美的梦都有醒的一天,曾经愚蠢的认为可以就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原来这样的生活真的不属于他,奢侈的可怜……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恢复了平静。还是那样魅惑的紫瞳,还是那样美丽的容颜,只是现在除了冷漠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一张惹人怜爱的脸出现在眼前,打破了他眼底的平静。萧凌越强忍着泪水,倔犟的看着他,拼命在他脸上寻找些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御天转过头,再不忍看他。“我跟你走。”淡淡的一句话,却深深撕裂两个人的心。萧凌越呆呆地站在原地,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看着御天走出屋子……不,他跑出去,想抓住最后一次机会:“御天哥!你不是说过永远在一起的吗?”
御天怔住,永远?哼!他自嘲地笑笑。“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有自己的责任,我不能背弃承诺,哪怕为此舍弃一切……”
萧凌越突然转过身,任由泪水肆意浸润他的脸颊。“那你走吧……”他极力保持平静。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既然他那么不在乎,那自己也没必要难过,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在乎……”然后便头也不会的跑回了屋。
望着他的背影,御天的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减轻内心的痛苦,最后看了眼这间他生活了几个月的屋子。这里留下了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他突然大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几近疯狂,他颓废的低下头,略带哭腔的喃喃道:“越儿,但愿你能记住我……”
银色的月光洒满了大地,映照着两个不同却同样落寞的身影,似乎预示着两人一辈子纠缠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