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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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月在外间脆脆的答了声:“唉,四小姐我进来了。”
又听桔香恼恨的说了句:“门槛高,小心绊个跟头摔死你。”熏月“哼”了声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
清烟倚在床上,肥厚的靠枕压在身后,望着熏月红润润的模样,果然主子有喜,丫环的气色都跟着一脸的喜气。
“桔香,倒茶。”清烟对跟进来的桔香轻轻吩咐道,桔香一脸不高兴,扭着身子去倒茶。
熏月站在床跟前,落落大方的施了礼:“四小姐,身体可好些了,如今天暖和了,老夫人也去了有些日子,出来走动走动,散散心吧,若是老夫人泉下有知,看着四小姐这样心里也会不安的。”
清烟一向知道岫妤能说会道,调教出来的丫头自然也差不到哪去,略略点点头赞许道:“好个伶俐的丫头,岫妤最近怎样,好些日子没见了。”清烟自然不会提及她听到的那些事,只做一向在家待着,对外面的事万事不知的模样。
她这一问,熏月的话语放了闸的流泻出来。
“四小姐,这回我可跟着我们小姐出去见了世面,没出过清水镇不知道外面的真是花花世界,静轩少爷的家乡真是富庶繁华,跟我们这小镇不能比,那里的女孩都穿着旗袍,我们这还穿着旧式的衣裙,人家那都穿着高跟鞋,那鞋后的跟有好几寸,穿着整个人跟身上插了根棍子似的,整个立了起来,走起路来袅袅娉娉真是好看,头上的头发一卷一卷的,弯弯曲曲,象夏天葡萄架下成串的葡萄似的,他们那的人管这些时髦的女子叫摩登,真是新颖别致的称呼。”熏月边说边回忆,仍对见过的情景留恋不已。
“我们小姐在那做了四五套那样的衣服,还买了几双鞋,帮您也订了双鞋,让我送过来呢。”说完,熏月将手中的鞋盒捧了过去,揭了鞋盖请清烟过目。
熏月口中说的事物,清烟也是见过的,她和岫妤不同,爹爹以往出远门时,被清烟缠的无奈,也带她去过些较远的地方,是出过风庭地界,见过些世面的,当年爹爹也曾提议给自己做件旗袍穿穿,可一来不愿出这风头,二来自小爱男装更甚女装,也就不在意这些东西,如今被熏月这么一说,倒又想起了和爹爹当年一道出游的事,心里不免惆怅了几分。
熏月并未看出清烟的情绪低靡,依旧口若悬河:“我们小姐和静轩少爷此次是去拜见静轩少爷的父母的,本来说好这月中旬就要办喜事的,可小姐去了一趟,回来闹着要办西式的婚礼,不要花轿这些琐碎的仪式,还闹着要穿婚纱,四小姐,你知道吗,洋人结婚都穿白的,这哪成,不着兴这样的,又不家里办丧事,喜事穿白的,我们老爷夫人死活不同意,婚礼就这么耽搁了。”熏月时而高时而低的声音,把一件普通的事说的跟茶馆说书一样,清烟不免又被她抑扬顿挫的语调逗的笑了起来,一时口快,忍不住问了。
“那你们静轩少爷是什么主意呢?”问完,心里又悔了,静轩怎么想管自己什么事。
“他,他没意见,什么都是以小姐的主意为主意,这两天已经把静轩少爷的父母都接了过来,几个长辈都在劝小姐不要一意孤行,可小姐偏偏听不进去。”熏月说到这里,用眼看了看清烟,清烟心下明白,这是带了任务来的,当下也不揭破,非让这小丫头自己说出来。
“四小姐,您和小姐一向最是要好,前两天老夫人把梦娴小姐都请去劝了,也没用,想着,还是您去劝劝吧。”熏月终于把该说的话说了出来,却被一旁的桔香抢白道:“这哪里成,我们小姐热孝中,你们家办喜事,我们小姐去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是担当不起的。”
清烟听到这里,心里越发凉了,岫妤明知自己热孝必是不能出席她的婚礼,这是变着法的想让自己去亲眼看着她如何嫁给静轩,就是让她穿那西式的婚纱,她也未必肯穿,只是这样的和事佬偏要派人来请了自己去,这一出戏,不过是她自编自导来做给自己看的。儿时的好友,如今要嫁做他人妇,该是多值得庆贺的事,而此刻清烟却不愿给她任何的祝福,这无形中馈赠给自己的竟然是斩断友谊的利刃。如果自己不肯去接,接下来请的会不会是赵静轩亲自出马相邀呢?本就在心上切了刀口,还要恶毒的撒上把盐。
清烟听闻熏月的话也不表态,只轻声对桔香说:“让厨房做两个好菜,领熏月用午膳去罢。”
熏月显然没得到清烟的答复,不肯离开,急切的追述:“四小姐,您好歹劝劝我们家小姐吧,你们一向交好,如今可是她的大日子,您可不能看着她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这是要被镇上的人笑话死的。”
桔香过来牵扯她的手,嘴角上扬着说:“熏月,你个榆木脑袋,看不懂我们小姐的意思嘛,她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哪能有闲心管你家的事,你还是回去劝你们老爷太太另想个折中的法子吧。”
熏月再用眼乞求清烟时,却看见她已经将脸掉转床内,不与她做任何交待了,只得摇着头,心内怨愤的走了。
晚间,桔香打了水过来与清烟洗漱,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是想静轩少爷亲自来请吧?”
水正好,手暖在水中,一丝热意顺着掌心蔓至周身,清烟将水拨弄起一层层涟漪,带笑回过头望着桔香,伸指点在她的额头:“鬼精的丫头。”
桔香不好意思的跟着笑了起来,又想起了什么,惊诧的问道:“你不会想和静轩少爷私奔吧。”
清烟扔下手中的巾帕,笑骂道:“刚说你鬼精,这会却又糊涂起来,这事我早想通了,你家小姐我还不是那猪油蒙了心的糊涂主子,做不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只不过再见一次就算了我的心愿了。”说着,清烟的脸又暗沉了下去,人生长恨水长东,又有多少事能如了心愿,遂了意呢。
果不其然,第二天,静轩出现在了清烟的面前,几个月未见,光彩依旧,却不见有做新郎的喜庆之气,一如既往的沉稳,清俊的面庞倒似多了一层风尘仆仆的匆忙,刻意的淡定,却让人深恨多了疏离的隔阂。他被桔香请进屋内,坐在客厅中,循规蹈矩的静候清烟。
卧房内的清烟平复了下心情,对着穿衣镜呆站了一会,捏了捏脸颊,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从房中走了出来。
几个月未见,两人相对一笑,各怀心思。
“清烟,昨听熏月说你身体不适,今天过来一见,气色倒还不错。”静轩明摆着没话找话,说出来又觉着下面的话被掐断了头,再想找茬接下去又找不到话头。
清烟识趣的体谅他无话找话的难堪,自接了下去:“是啊,昨日觉得身体抱恙,不过幸得熏月过来陪我小坐一会,又把你和岫妤要结婚的喜讯传了过来,一下子心情开阔了许多,自然精神就好了许多。”
静轩听完此话,脸上很有些挂不住,不曾想原来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位置,自己成亲,她倒是开心不已,面上不对,口中的话也不大好听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有幸娶了岫妤这样贤慧,聪颖的女子是三生修的福,我幸福自然也希望你过的不差,指望将来你的夫婿也待你如我待岫妤一般疼爱。”桔香此时已将新沏的茶奉了上来,看着对坐的两人含沙射影的互相揭皮撕疤,有心想劝。
“小姐和妯妤小姐自幼亲和,和静轩少爷也是一见如故的,如今都有了归宿,自然是更加和睦了,以后彼此关照自是少不了得,小姐您说是吧。”桔香这么一点,静轩陡然想起此行的目的。
“熏月昨跟你说了岫妤的事了吧。”静轩试探着询问。
“说了,你们快成亲了。”清烟打定主意,先吊着静轩的胃口,也想看看静轩到底有几分在意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