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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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的人眼观鼻,鼻观心,互望,但不说话,各怀心思,清烟心中藏着一团火,看见楚怀仁的一瞬,那团火猛的窜至最高,从眼里冒出火光,定定的烧灼着他,只可惜这团火也只是清烟一己之念,楚怀仁看见她时,一如平素的礼貌,疏离,淡漠。
“楚四小姐今天因何踏我这贱地,有事派个下人通传,何劳大驾呢?”清烟望着楚怀仁一本正经的样,直恨不能撸了补袖子抽一巴掌上去,他那双狗眼长了有什么用,旁边跟了个什么人难道没看见吗?
“楚神医,我路过此地,想帮三哥问下,他的伤势何时能好,何时能出门?”清烟说话时,眼鼻不时抽动,意欲引起对方的注意。
却不料楚怀仁并不在意,却反身走进柜台说道:“三少爷的伤势我早上刚去看过,这才多大会功夫,楚小姐又跑来,是不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啊。”
清烟闻言,心里叫了声‘阿弥陀佛’你老人家总算感觉到我的突然造访另有玄机了。
“神医,我对医术一窍不通又哪来的资格对你的医术多加置喙,只不过我有位刚结识的朋友得了重病,还望你能出手相救。”
清烟在说‘相救’二字时咬着牙着,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中吐着出来,她寄希望与楚怀仁的奸滑聪明,能精明的看出她现在所处的困境,无奈楚大神医抱着济世为怀的伟大医德,向跟在一旁的徒弟说了声:“去把我的医箱拿过来,我跟四小姐去看看。”
小徒弟得了圣旨,撒丫子向后堂跑去,清烟心内低唤声:猪啊,找死还争先恐后,怕没了你的位子嘛。
旁观的小六,嘴角一丝不察的笑意,被楚怀仁悄悄收入眼中,自打进得厅来,楚怀仁一句话都没和小六说过,却凭着自己老道的经验已经嗅出这里的危险气息,只是却不便向清烟递话交待,只能跟着清烟走一趟,也免得这个未经世事的蠢丫头遭人不测,毕竟楚老爷对自己可以说是有再造之恩,这份恩情今生未必能偿还,能做到还一份是一份也算是尽心了。
拿了东西,几人又忙不迭的向镇东头的客栈走去,清烟觉得这回走的路更短,每一步都是向阎王殿靠的更近,一屋子的小鬼中夹着比阎王更难缠的展枭鹏,一想到这个人,清烟的脑袋上青筋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牵着太阳心也跟着搅痛起来。
一只大手抓住了清烟的小手,大手很干燥,没有汗津津的粘腻,清烟第一次觉得楚怀仁是个真正的男人,他这一抓,脑袋的痛就消失了几分,虽未完全好,心里因为有了依靠,绷紧的神经松懈了下来,清烟抬头朝楚怀仁甜甜一笑,这大约是二人认识十几年来第一次的笑,楚怀仁表现的很是从容,没有受宠若惊的凌乱,这让清烟有点不甘,可又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处境中自己还在胡思乱想也不得不说自己的脑袋瓜子是不大正常的。
小六在客栈的木门板上左叩三下,右叩三下,里面的传出有人撤门栓的声音,不大功夫,开了两条门板的缝,几人鱼贯而进,到了这会楚怀仁才看似漫不经心的左右望了望,清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又不敢说话,小六的眼睛象毒蛇一样死死缠着她的一举一动,害的她喘口气都要先望望小六,只怕瓜田李下起了嫌疑。
“大夫请来了吗?”进门后,展枭鹏从贴在门板后站了出来,清烟瞄见他右手掌朝下,朝袖口里在笼着什么,那一丝微薄的寒光还是让她的眼被灼了下——这人真的是土匪。
“大哥,这是镇上最有名的楚神医楚怀仁。”小六恭敬的立在一边,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楚神医,在下展枭鹏,咱们闲言少叙,看了病人再客套吧。”展枭鹏双手一抱拳,带头向里走去。
进的里屋,床上二当家满面痛红,枕上的濡湿一片。
“病人现在出些了什么症状?”楚怀仁二话不说,卷了衣袖,早有人将方凳搬到床边,小徒弟亦将看诊的各项物事挨个拿了出来。
“早上的时候浑身发冷,脸色发紫,皮肤冻的直起鸡皮疙瘩,中午开始体温升高了,又吐又呕,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展枭鹏跟着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正在搭脉的楚怀仁。
“有没有呕吐弄脏的衣物之类,拿过来我闻闻味道。”幸亏一阵忙乱,春娥尚未来的及洗吐脏的枕巾,忙递了过来。
楚仁怀翻看了二当家的眼皮,察看了半天的面色,仔细斟酌了半天,才让小徒弟铺上纸张,写出药方。
“请问楚大夫,您看这病有治吗?”春娥眼睛红肿,看样子哭了不是一时半刻了。
“姑娘不用担心,这病我自有良方医治,不过数日就可以愈合,只消多歇息几日,并无大碍,伤了点元气,到时再加以医石汤药辅以食物调理,姑娘只但宽放心好了。”春娥见他说的并无诓骗的语调,也不似请到山上的江湖郎中,说什么虚邪,正邪,邪火入侵,气虚浮,又一堆听不懂的针刺,汤药相搭配,针刺怕日后落病,汤药又不知一月两月方能见效,征询几人的意见,听的云山雾罩,最后还要他们几人定夺,气的展枭鹏将庸医大骂一顿,诊金也不付,叫人轰下山去了。
“楚大夫,您略歇歇,我让人去抓药,先喝杯茶降降温吧,一进门就让您急着看病,真是不好意思。”春娥将茶水端上桌,楚怀仁也不推让,大剌剌的坐在桌前,端了茶水,喝了起来。
清烟见事已办妥,心里开始打起了小算盘,他们二当家生病,跟自己根本没任何关系,不过碰巧在路上遇到,这会没事了,会不会一高兴就放了我。
她开始轻轻的跟桔香耳语:“桔香,一会你求展枭鹏放了咱们,我也算是帮了他大忙,应该不会再囚禁我们了。”
“小姐,你的见识都不如我这个丫头,那个展枭鹏不是为了治病才抓我们的,他哪知道我们跟楚大夫的关系,根本就是存了绑票的念头的,楚家四小姐在清水镇的名声有多大,您还真不把自己当回事呢,你可就是白花花的现大洋啊。”桔香装做肚子痛,侧身伏在旁边的椅背上。
“那怎么办。”清烟完全没了主意,若真被绑了票,家里肯定会来赎自己的,可罪是要受几天的,想到跟着一帮臭男人在土匪窝里,闻着一身的汗臭味不算,还要听那帮人的调笑污辱,这不是比死更难以让人接受吗?
“怎么办,紧跟着楚大夫,他走咱们也走,他总不能看我们被人带走吧。”桔香推了推清烟:“小姐,赶紧站到楚大夫身边去。”
清烟这会完全听任小丫环的摆布了,急急的贴着楚怀仁站着。
“楚小姐,多谢你鼎力相助,您这位朋友真是医术高明,一会煎了药,让老二服下去看看,若真有见效,我们定会重金酬谢的。”展枭鹏看着紧贴着楚怀仁的清烟,有种想笑的冲动,这女人根本不在自己的计划这内,突然就冒了出来,自己不过是想吓她一吓,逗她玩玩,不过看现在的情况恐怕事情有点闹大了,她戒备的眼神象受惊的兔子,举举枪摆个架势就能让她吓的面无血色,土匪的名声是不好听。
“展先生,您是不是信不过在下的医术,一定要等到色色完事才肯放在下离开。”楚怀仁的脸不由往下一沉,很不高兴。
“哈哈,楚大夫说哪里话,我不过是吩咐下人做了一桌菜,您稍坐,菜马上就得,初次见面,又蒙您如此人大仗义,我展某再说信不信的过这样伤人心的话,也枉为男人,您若不赏面,那我不如就跪在您面前以示诚意。春娥,让把酒菜端上来。”展枭鹏分明就是信不过楚怀仁的医术,故意用了缓兵计拖延着,可话说到这份上,楚怀仁推也推不掉,走也走不得。
清烟心里急的百爪挠心,多待一分钟都觉得如芒在背,偏楚怀仁已经和展枭鹏开始推杯换盏,两人虚虚实实的套起了交情,清烟暗骂:楚怀仁你个笨蛋,你就让那个狗土匪跪下又怎样,这个卖嘴皮子的真让他跪,他还不得狗急跳墙,露出原形,他家老二的命还在你手里扣着,你怕个什么劲。
“楚四小姐,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吧。”楚怀仁根本不去理会清烟乱七八糟的眼神,怡然自得的挟了块肴肉,在嘴里慢慢咀嚼起来,清烟僵硬着笑容,挪了挪身子坐在桌前,面对一桌子的佳肴,没有一点食欲。
“楚大夫,说到这肴肉,我有次随父亲去镇江,那里的肴肉才叫地道,皮白肉红,卤冻透明,其肥而不腻,香酥鲜嫩。而且那里人还有个习惯,清早上馆子,泡壶茶,放碟姜丝,将肴肉蘸着香醋姜丝吃。”展枭鹏自己也挟了块在嘴上咬了几下,摇头说:“不地道,真不地道。”
“展先生,真是见闻广博,敢问您是做何营生的,可以走南闯北的四处游历,真是让人艳羡。”楚怀仁不动声色的与展枭鹏侃侃而谈,把楚清烟急的在桌下直踹楚怀仁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