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夕，再不起床来不及了。”妈妈敲着门喊道。
    纪夕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时针正指着“7”，分针正缓缓指向“10”。七点半早自修就要开始了！纪夕立即从床上弹起，利索地换下睡衣，随意抓了一件T恤套到身上，心想还好是夏天，要是在冬天穿衣服也得穿十分钟。
    “哥哥呢？”纪夕边刷牙边含糊不清地问妈妈。
    “他六点四十就出门了。”
    纪夕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忘了他们高三不仅要延长晚自修，还要提前早自修。
    “人家一杭在楼下等你好久了，你快点儿。牛奶和面包放在桌上，我给一杭也准备了一份，你弄好以后拿了就直接走吧。”
    洗面奶是来不及用了，纪夕随意掬起些水糊弄了下脸。把自己的那份早餐塞进书包，把一杭那份拿在手上，“我走啦拜拜！”说着就冲出门去了。
    “慢点儿，路上当心，让一杭别骑太快。”妈妈在门口叮嘱。
    “知道啦！”纪夕的声音伴随着笃笃笃的下楼声消失在楼道里。
    看到一杭在楼下快等成了一座石雕，纪夕谄媚地笑着迎上去，“嘿嘿，望夫石早上好。”
    “好你个头。”一杭无奈地笑笑，“赶紧上来，不然真迟到了。”没有多加责备也没有不停抱怨。
    纪夕跳上后座，“我妈给你带的早餐，还有英语书。”
    “我这种早起的鸟儿已经吃过早饭了。”
    “吃虫啊？”纪夕打趣道，“算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吃两份好了。”
    “那不行，你要是吃太多变重了我就更载不动了。拉开我书包，直接扔里面。”
    一杭骑得比平时快得多，也是，如果过了七点半才进校门，班级是要被扣分的，到时候免不了又要被猪扒训一顿。不远处十字路口的绿灯正从07…06…05…倒计时，“坐稳了。”纪夕还没反应过来，一杭已经卯足了劲儿开始飙车，纪夕条件反射去抓一杭的书包。
    “幸好我身手敏捷，不然又得多等六十秒。”一杭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两人前脚刚气喘嘘嘘地跑到教室，后脚英语老师就进来了，“拿出默写本，我们开始默写。”
    纪夕书包都没来得及放，喘着气儿翻开桌板拿默写本。梁悦悄悄问“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起……起晚了。”
    窗外的知了声慢慢变小，持续了一个夏天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厌烦，到后来的习惯以致充耳不闻。到底是什么时候突然开始，又什么时候突然全部停止的呢，十六年来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就像她昨天晚上连累一杭无法复习英语，今天早上又连累他差点迟到，他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对于她的迷迷糊糊自由散漫，内心其实是无法认同自己的吧。认识他以后每天跟他插科打诨，好像也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这次的默写老师说大家普遍都默得比较好，只有两位同学要重默。”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刚从办公室回来的英语课代表捧着默写本在讲台上说。“我现在把本子发下去大家自己看一下，要重默的两位同学是安纪夕和程墨。”
    纪夕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怔，再听到程墨的名字又是一怔。昨天晚上明明有好好背词组，只不过一觉睡醒加上早上匆匆忙忙，什么词组都忘光了。但是代表了全班英语最高水平的程墨竟然也要重默，纪夕疑惑地回过头去看程墨，正好碰上程墨淡然的目光。要不是清楚知道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交集，纪夕一定会以为他是像《匆匆那年》里男主角放弃做题以求和女主角上同一所大学一样，故意默写错误以求和自己一起重默。再看旁边的一杭，只见他一副要吐血身亡的样子，纪夕忍不住想笑。。
    和语薇一起吃晚饭的时候，纪夕一副食欲不佳的样子，用筷子戳着面前的扬州炒饭，“欸欸，你就算不吃也别虐待它们好吧。”语薇看不下去了，出言想要制止。
    “你说我是自己一个人去重默呢，还是找程墨一起去重默呢。”纪夕还是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语薇盯着纪夕的筷子，“你再戳我现在就去找程墨说你喜欢他。”
    “不行不行！”虽然知道她不会这么做，纪夕还是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随你呀，但是你如果想和他有发展下去的可能，就应该多制造些机会吧？这次的机会都不用你自己制造，英语老师直接帮你们制造了。”
    纪夕立即被闺蜜这句话说服了。毕竟有且只有他们两个人重默，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一定不能辜负上天的安排。纪夕打定了主意，终于开始动筷。
    离上晚自修开始还有十五分钟，纪夕的指节因握拳太紧而发白。又在心里默默说了一遍等会儿要对程墨说的话，纪夕放开拳头，手心已经出汗。整理了下衣着和发型，深呼吸了两下，纪夕起身走到程墨桌前。程墨和一杭都正在做作业。
    “那个，晚自修的时候，要不要一起去办公室重默？”两个人闻言都抬起头来看纪夕。纪夕有些不知所措，不敢看程墨的脸，只好看着他T恤上的图案，忐忑地等待着答复。
    “好。”听不出任何感情倾向。
    但纪夕还是舒了口气。一杭说，“欸，我昨天都这么大公无私的把书借给你了，你怎么还重默，昨天晚上到底背没背啊。”
    “背了好伐，要不是今天早上闹钟没响害得我没来得及再看一遍，我才不会重默呢。”说完比了个鬼脸就回座位上去了。
    第一节晚自修下课，程墨走过来轻轻敲了敲纪夕的桌子，“现在去吧？”
    “啊，好。”纪夕没想到程墨会主动来找她，有些紧张和慌乱，“等我一下。”程墨就站在她旁边，纪夕突然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盯着桌子看了五秒，才反应过来，拿上笔和本子，不好意思地对程墨说，“走吧。”
    从教学楼到教室办公楼要走四百米左右，一路上程墨都没有说话，纪夕想出言打破这种沉默与尴尬，便问，“你怎么也要重默呀？”
    “昨天晚上忘记背了。”男生的声音在夜色的静谧中显得柔和。
    “可是，”纪夕偏过头看他，“以你的英语水平，就算不背，也不会重默吧？”
    “我写的那几个词组，虽然翻译成中文的意思相近，但是始终不是课文里的那些，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重默吧。”
    纪夕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一句话，有些转不过弯来，等转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英语办公室门口。
    程墨见纪夕面露怯色，便把她挡在身后，轻敲了敲门，再按下把手推门进去。
    “你们来了。”英语老师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虽然纪夕是英语办公室的常客，但高二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就来重默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代替。”
    taketheplaceof。
    “对……挑剔。”
    beparticularabout。
    幸好来之前已经准备充分，不然重默再不过一定会被“碎尸万段”。
    老师先批了纪夕的本子，一边批一边说，“安纪夕啊，你的英语这样下去不行啊，要是拖了你高考成绩的后腿怎么办。程墨的英语好我就不多说了，还有经常跟你走在一起的林语薇，你同桌梁悦，英语都挺好的，不都说近朱者赤吗，你身边有那么好的资源，要像那些优秀的同学多多学习啊。”平时挨批评也还好，但是现在程墨站在旁边，纪夕感觉自己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右手不自觉的握成拳，不敢看程墨的表情，不想看老师的表情，只能盯着变得模糊的默写本，拼命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老师的心中早就以成绩为衡量标准把学生划分出三六九等，那些是优秀的同学，自己是不优秀的同学，纪夕终于明白歌词里的“我站在你左侧/却像隔着银河”，心里愈发难受。
    程墨的本子老师只大致看了一眼就还给了他，“好了，你们回去吧。”
    优秀和不优秀的差别待遇一定要这么明显吗。
    回去的路上纪夕连找话题的兴趣都没有，气压低得吓人。这根本不是在给他们制造机会，简直就是为了让程墨看到自己有多差劲。程墨注意到身边来时还元气满满的女生，此刻瘪着嘴几欲要哭，寻思着是不是也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