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壹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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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
空气中残留着奶油冰激凌融化后的甜腻香气,夹杂着闷热与压抑,令人窒息。隐约能嗅到些不安分因子,开学前的蠢蠢欲动作祟。
蝉鸣声聒噪,依附在树上仿佛不知疲惫似的做无力的呻吟,短暂的停歇一下又重新响起,抓紧最后的时间歌唱,确实不知道疲惫为何物。
叮——期初考试最后一门科目英语的交卷铃声响起,高二正式开始了。二排五座的娃娃脸女生草草写完作文的结尾,扔下笔,向后伸一个懒腰,阳光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女生的脸上,齐刘海碎碎地染上些光影,雀斑也变成金色。
安静的教学楼顿时嘈杂起来。抱怨声、翻桌板声、整理东西声、走动声交织成古怪的乐章。正在慢吞吞收试卷的中年男教师出言阻止想要离开的男生,摆出一副为师者的高傲神态,“欸欸,不许走,试卷收齐了才能走。”刚离开座位走了几步的男生只好又讪讪地走回来坐下,无聊地用水笔敲桌子。
好不容易等磨蹭的男老师把试卷收齐,安纪夕抱着复习资料起身和同伴的女生一起走回教室。
“考得怎么样?”似乎是每场考试结束后的必备开场白。
“一般般吧。”
因为并不熟络,之后也找不出什么两个人都感兴趣的共同话题,只好一路尴尬的沉默到底。纪夕的考场在离教学楼颇远的实验楼,到教室后大部分同学已经回来了,耳朵立即被铺天盖地的对答案声轰炸,纪夕站在后门口,扫过大家因为争论正确答案而涨红的脸,实在没有勇气参与这种活动,低着头径直走回座位上,翻开桌板拿出考前没看完的少女漫画。
“啊啊,完了完了,我单选错了三道!”
“我比你还惨错了两道”
“去死吧你……”
此类声音不时钻进耳朵,扰得纪夕怎样也不能专心看书。
“完了我第六题把B写成D了!”纪夕微一愣神,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旁边的试题卷,第六题前自己写着A。这么说又错了一道。眉头微微皱起,英语是她的弱项,身为女生,过去一年每次考试的英语成绩都只能对着平均分望洋兴叹,不知道已经被英语老师训了多少次话了,纪夕头疼得按了按太阳穴。
实在看不下去书,索性起身去找林语薇,“走走走,去溷藩。”自从学完《五人墓碑记》之后,纪夕便把厕所改称为溷藩,说这样显得有文学涵养,语薇一开始还反应不过来,久了也就习惯了。没想到一路上也没少听到对答案的声音,不过大多数是理科生在对物理或者化学题。
“物理最后一题答案多少?”
“4。7嘛这么简单。”
“白痴,是11。3好伐!”
“脑残,是4。7的话怎么说!”
“幸好我明智地弃理从文了,否则非得被虐死不可。”纪夕看了一眼路上正在争论的男生,作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佯装受到惊吓。
“行了行了,谁不知道某些人是为什么来读文的。”
纪夕从小就树立了做一个理科女的理想,然而现实总是那么骨感,分班考时,学校为了让大家更好地了解自己的实力,故意把理科的试卷出得难了些,可怜纪夕数学、物理、化学考试时做不出来的题目不计其数,结果三门里没一门及格,瞬间被打回了原型,认认真真思考起读文科的可能性,然后风风火火地说服了爸妈,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文科。
“哪儿的话!我这都不是为了呆在文科班陪你嘛。”
“少来。”
到了厕所里面却人山人海,“为什么不管在哪,女厕所里人总是那么多。”纪夕抱怨连连,“算了,要不我们回去吧。”本来就只是为了逃避教室里对答案的声音才跑出来的,看到这么多人更是打了退堂鼓。
“打你!”语薇作势要打,纪夕笑着赶紧跑快两步。
回到教室后没多久,数学老师风风火火地从后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抱了一叠试卷的课代表,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数学成绩出来了。大家立即停止了对答案,团团围住课代表,造成交通堵塞。
女老师在讲台上站定,瞪着大眼环视教室,缓缓说:“这次考试,虽然比较难,但平均分竟然只比五班高一分!自己好好看看试卷,明天我来讲。”文瑞中学是Z省的重点中学之一,以吓死人的升学率笑傲全国百余所中学,理科的一本率常年保持在95%以上。纪夕所在的四班,与隔壁五班是文瑞的两个文科班,免不了被拿来做比较,自己班的班主任竺苞,是个尖酸刻薄欺软怕硬只知冷嘲热讽的中年妇女。五班的班主任是个穿衣时尚通情达理事事尽心尽力的温柔佳人。哪有可比性。
“什么嘛,自己课讲那么烂,平均分能比五班高就该谢谢我们自觉了好不好。”后桌女生不满的咕哝。
纪夕投去一个“算啦,她就是这样”的安慰眼神,回头试卷已发到桌上。习惯性地想把试卷压到课本下,却不小心从对折的漏隙中看到了分数。63。虽然考试时间来不及最后一大题没做,但分数也不至于难看这样,第一门出来的成绩就险些不及格,免不了又要被竺苞谈话,纪夕刚有些舒开的眉又锁了起来。这时同桌梁悦也发到了试卷,正拿在手上看,纪夕身子稍稍向后倾,看到了分数。85。眉皱得更紧了。
梁悦是品学兼优的乖乖女,齐肩短发,清澈的大眼睛,卷翘的睫毛,模样很是可爱,但是她衣着朴素,不喜欢打扮,因此平凡低调并不起眼。分到文科班跟她坐了同桌后,纪夕才知道什么叫做“努力”,每天教室,寝室,食堂三点一线,除了做作业就是温书,每天英语完型阅读从不间断。虽然纪夕自己是懒虫一只,但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姑娘。
“这次平均分七十分,最高分是江一杭,91。”女老师说完就蹬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出了教室。
江一杭?为什么是他。现在纪夕心里已经不是“考的烂超郁闷”“同桌很牛叉的打击”交加所能概括的了。明明考前还跟我说状态很烂,纪夕转身瞪坐在最后一排的一杭,却见他正含笑享受着众女生或崇拜或羡慕的眼光,纪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程墨坐在一杭旁边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浅笑着正在订正试卷。男神就是沉稳,纪夕偷瞄完毕后缓缓转回身来,继续看书。
高一第一学期结束紧接着就是文理分班,分班结果贴在教学楼外侧墙面上,那时纪夕拉着闺蜜林语薇挤到四班的名单前,眼光从一个个名字上掠过,在看到“程墨”时迸发出光芒。
“语薇我们还是在一个班,你看你看还有程墨欸!”纪夕回过头兴奋地和语薇说。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初三校运会上,广播里浑厚的男声报着男子一百米和八百米决赛的名次,“男子八百米第一名,初三五班,程墨。男子一百米第一名,初三五班,程墨。”当时纪夕正优哉游哉地吮果汁,还没等“八百米第一名唉太猛了不如以后帮我跑八百”的感慨过去,就被接连冒出的两个“沉默”呛得狠狠咳嗽起来。
艰难地把头转向领奖台,是个样貌清秀的男生,略带腼腆,在一群歪瓜裂枣之间仿佛自带圣光,纪夕被怔住,一时连咳嗽都忘记。
之后也有干过尾随对方去食堂吃饭的小动作,可是因为在不同楼层,且初中时的男生们都视吃饭为生命,下课铃一响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食堂,匆匆从楼上赶下来的纪夕,运气好的也只能看到程默一晃而过的身影。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毕竟老师和家长们把中考视为小高考,而且反复灌输着“其实中考比高考更加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观念,虽然就读的初中事实上就是文瑞中学的初中部,但是全年级七八百人中一般只有前三分之一能考入文瑞中学,懒散如纪夕也不得不在学业上投放大部分的精力。
同班之后开始才慢慢有所了解,程墨擅长英语和地理,是地理老师的心头宝,运动神经也颇佳,上学期体育测试的一千米跑他是班里第一,平日里也温和,不似同龄男生咋咋呼呼满嘴粗口,字迹工整,笔记整洁,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挑出问题的地方。纪夕偷偷地给他贴上“男神”的标签。不知不觉已经做了半年的同班同学呢,纪夕不自觉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