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你终于醒了。”握着我双手的手有点紧张，而且力度大得让我有点疼。这才发现，原来昨天的失控让我双手已缠满了纱布，那纱布透着的淡淡血渍和黄色药水如此刺目，深刻的提醒着我那时的荒唐可笑。
    “我在医院？”尽可能自然地抽出被紧握的双手，撑起上身坐了起来，头还有点痛。扫视了一下四周，几乎全是白色的房间，桌子上摆放着一束新鲜的粉色百合，一篮洗干净的水果，医院特有的药水味，不用等他回答我就已经知道我确实是在医院。
    “小小，有件事情我想必须告诉你。可是你答应我一定要镇定。”杨可一脸严肃的望着我，等待我的承诺。
    “什么事，这么神经兮兮的。快说！”不耐烦的丢出一句。
    “你先答应我！”进一步逼迫我的承诺。
    “好，我答应你。你快说！”讨厌这突出起来的不安，心脏也紧张得加速跳动起来。
    “院长妈妈听说你昏倒进了医院，马不停蹄的跑来看你，结果…结果在路上…发生了车祸。”杨可紧张的望着我，注视着我的反应。
    身体的血液像被人突然抽掉了一样，几乎忘了呼吸，迟疑了很久才艰难的发出几个字：“院长妈妈死了？”
    “啊？没有，没有。院长妈妈就只是受了点擦伤，就是腿扭到了，医生说问题不大，就是有点肿，敷点药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杨可急忙解释道。
    “就只是受了一点擦伤？”我咬牙切齿的反问，不知道即便这样就已经让我很心痛了吗？即便让我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但是心还是顿顿地疼。
    “院长妈妈在哪间病房？马上带我去看她。”不等他的回答，挣扎着起床，却牵动了打着点滴的手臂，又是一阵疼痛。呵呵，让我痛个够，痛多了就麻木了，就不会痛了。脸被头发遮住，自己都觉得陷入了黑暗，为什么昨天的无助又席卷而来，为什么活着这么辛苦？院长妈妈，我是个不祥的人吗？因为这样的我，所以亲生父母抛弃我，因为这样的我，所以连累你发生意外。泪水不小心滑落，原来我还是这么脆弱。
    “院长妈妈就在对面那栋住院部的403号病室。”杨可急切的回答，看到我的泪水后更紧张得不知所措：“小小，是哪里疼吗？告诉我，你是哪里疼？”等不及我的回答，一个转身飞奔向门口大声的呼喊“医生，医生，306号床的病人现在很不舒服，快过来看看啊。”
    满是着急的呼喊，竟是一声声将我从崩溃的情绪中拉了回来。这个杨可，这个从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竟煞那间带给一丝感动，兄弟般的亲情是不是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呢？嘴角弯起一点弧度，我要的从来不多，这样足够了。
    医生和护士很快就被杨可的大嗓门吸引过来，蜂拥而至，一个个给我检查伤口询问我哪里不适，最后一个个离开的时候一起丢给杨可超级卫生眼并咬牙切齿的强调：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大惊小怪的，想吓死人啊？杨可也只是不好意思的送走医生，傻傻的摸着自己的头一个个地道歉。看着他那呆呆傻傻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样，呵呵，这个呆子。我不开心时骂他，他也从不闹情绪，开心的时候逗逗他，结果他比我还开心，脸红得像个苹果。很羡慕他，为什么一样是被父母丢弃，却可以活得这么开心？以为他会过着和我不一样的人生，却没想到，我才到angle一个月，这个家伙就放弃了那个猛烈追求他的小老板的女儿，来到angle当起了默默无名的服务生。偶尔其他同事调侃地问他当时为什么，他也只是傻傻的笑笑，并不回答，看到我走过就兴高采烈的围过来，被我泼冷水也不在意的笑笑。院长妈妈总说我傻，其实他才是真正的那个傻子。
    沉睡中的院长妈妈睡得很安稳，还是那张慈祥的脸，虽然布满皱纹却略带红润，沉稳的呼吸声，那因为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那即使闭着眼睛也在微微颤动的睫毛。还好，幸好，我的妈妈还活着。像得到了救赎，我第一次感受到上苍对我的眷顾，至少他这次放了一条生路给我。紧紧抓着院长妈妈的手，把脸颊贴了过去，温暖的属于妈妈的味道，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栖息的地方。
    “妈妈，妈妈”情不自禁的低喃着藏在心里二十几年的呼唤，每次都只是趁着她睡着或者不注意的时候才敢轻轻吐露。
    “傻孩子！”感觉脸颊上的手动了动，抬头看到院长妈妈慈爱的眼神，以及那温暖得像阳光一样的微笑，照射进我的心里。
    “妈妈！”勇敢地大声的呼喊了一句。
    “傻孩子！”妈妈只是摸了摸我的额头习惯性的回答，脸上却洋溢着更大的笑容。
    这样真的好好，多么美好。窗外天空蔚蓝一片，几朵白云漂浮其间，鸟儿穿梭着飞来飞去，树上的叶子轻轻摆动，风柔柔透过树丛，带着白色窗帘一起舞动。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觉得，生活其实美好的。突然想起，自己也曾这么快乐的奔跑于天地间，只是那些不愉快来的太突然，脆弱的心被伤得太严重，像是龙卷风顷刻间卷走了所有的快乐，让我悲伤难过作茧自缚这么多年。
    “医生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想我肯定是理解错了。”不可置信的望着医生如判官似的脸，脑袋一片空白，全身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刚才他说什么？说院长妈妈伤势不重。对，伤势不重后面呢？为什么好像突然想不起来，用力想想就痛得我咬牙啮齿。
    “先生，对不起，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必须要坚强，患者比你更需要勇气来面对病魔。这种心脏病对于年纪大的人来说，患病的几率确实很大，经过这几天的留院观察我们已经确诊，院长太太确实是患了这种罕见的心脏病，而且最好是尽快住院治疗，一旦发作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甚至危及生命。通常这种病对于老年人来说就是无形的侩子手。希望你能说服院长太太，我院会根据她的情况尽快安排手术。”医生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当然，希望你们要有所准备，毕竟这种手术危险系数比普通手术要大，而且在国内，这种案例不多，成功的比例还只是停留在10%。虽然现实残酷，但是我还是得诚实地告诉你真相。至于如何抉择，希望你和患者都能慎重考虑。”医生推了推眼镜，眼神中传达着一丝怜悯。对于这样的事实，对于医生来说不过是无数生离死别场面的其中一场，而对于我来说，是对人生毁灭性的打击。还是不放过我吗？还是要掐灭我人生的最后一丝希望吗？机械似的行走在医院的走廊，无助而茫然，怎么办？我的妈妈怎么办？
    无意识的一直往前走着，撞到什么东西，也只是反射似的绕过障碍物继续向前走着。
    “你到底要走到哪里去？前面是阳台”一个好听的声音自我的背后响起，他说“小小！”
    脚步已经停不下来了，一直走一直走，不停地走着，前面像是充满诱惑的罂粟花，芬芳无比，走过去就是重生了吧？绝美的一笑，展开双臂想要从此展翅飞翔。可是，一股野蛮的力气将我硬生生拉了回来，重重丢在地上。
    “苏小，你就这点出息吗？遇到事情就只会逃避。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里寻死觅活，但是要死就死得干净利落点，不要把不幸带给那么多人。”好听的声音充满愤怒几近咆哮。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傻傻地冲着那个人笑笑，却笑出了眼泪，很快蔓延了整个脸庞。声音也不受控制的哽咽起来，越来越大，终于歇斯底里的大声尖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死的那个不是我？为什么要是我的院长妈妈，为什么要是我的妈妈？”
    拼命砸着自己的头，不停的撕扯着自己，却意外地落入一个怀抱。他把我抱得死死的，紧到我以为会死在这样的怀抱里。手脚动不了了，声音也沙哑地只能发出呜咽声，那个人却一直保留着那个姿势，只是一直紧紧地抱着我，直到我累到哭不出来，直到我失去意识。在失去意识的一刹那，我突然想起了这个有着好听声音男人的名字：肖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