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阿达办公室没有十分钟，方羽电话就过来了，
    “老姑娘，今天晚上要降温，看天气预报了没？”
    “看了，带着外套呢。”我假装不耐烦。
    方羽在电话里呵呵笑，
    “呦，难得啊，看来多啰嗦几次对你还是有用的。行，那我挂了，晚上见。”
    这下，挂得倒干脆。
    坐下来。有些无所事事的寂寥。随手拿起电脑旁的仙人球把玩。一天，方羽拿着这小物事上来，放在电脑旁，说是可以防辐射。
    顺着仙人球一路看下去，做成躺椅状的手机架，抽水马桶形的笔筒，做旧的相框，一只仿真的拉布拉多猎犬----那是个会吐即时贴的盒子。。。。。。都是前前后后，方羽给添置的。不自觉地微笑着。这小子虽说有些鸡婆，倒是和我这个粗枝大叶的人能够互补。忽然想起阿达刚才在办公室的一番话，笑容开始在脸上僵硬。
    整7点，一群人在一家叫绯闻的西餐厅集结。既能吃饭又能谈事情。虽然名字暧昧了些。
    方羽和我很自然地挨着坐下。
    阿达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我瞪她，脸却红了。
    方羽转头奇怪地看我，
    “你脸红什么？这里有比我更帅的男人吗？”
    说完，煞有其事地四处张望。我在桌底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不说话，谁也不把你当哑巴歧视。”
    “那你是大脑缺氧？要不我带出去透透气，是不是里面太闷了？”方羽认真的问。
    “不是！给你气的！”
    “我什么时候气你了啊？这才刚坐下。”看着气呼呼的我，方羽满脸的无辜。
    “喂喂喂，今天是为了阿达和老张的婚礼来的，净看你们俩表演了啊。”
    唐佳嚷嚷着解围。这才将话题挪到婚礼如何规划上。
    于是，大伙七嘴八舌起来。等到吃饭完毕，还没讨论出个正形。
    最后大家得出结论，还是请个婚庆公司统一策划的好。于是，等于老张提前答谢当天要帮忙的我们，海吃了一顿。
    大家嘻嘻哈哈走到门口准备解散，方羽忽然说，
    “后天蓝山生日，咱们还来这儿吧，环境挺好的。”
    我错愕地掰着指头算日子。
    “别算了，后天30号，你生日。”方羽轻描淡写。
    是啊，30号，我的整三十岁生日。
    “呀，蓝山，方羽不提我都没想起来。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唐佳惭愧地抱了抱我。
    阿达满含深意的看了看方羽，
    “方羽，你记性真好。”
    总觉得今天的阿达，说话时的神态是不同平日的。难道是我做贼心虚不成。看着阿达，脸又开始有灼热感。
    方羽的住所与我一个方向，于是，依然一同走。
    还是会经过那条鹅卵石铺满的小道。
    果然，预报是准确的，风有些大，且带着些许初秋的寒意，嗖嗖地往脖子里钻。于是，拉紧外套，缩了缩脖子。
    “等等。”
    方羽喊住我，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拎出一条薄薄的围巾，替我围上。
    围巾上有方羽身上常有的淡淡香味，那是ADIDAS运动款沐浴液的味道。
    我有些恍惚地看着他。
    “有你这个粗心大意的人在边上，别人就必须变得更为细心。”
    方羽带着调侃的语调微笑着。
    我把下巴藏在围巾里，觉得很温暖。
    方羽今天穿着件美国空军式样的短皮夹克，咖啡色的，很精神。
    两边的树叶婆娑，我怔怔地看着他，
    “方羽，为什么这么几年都没见你找女朋友呢。”
    我低声而含糊不清地问。
    “大小姐，大部分时间给你霸占着，我哪有机会啊？”
    方羽听得很清楚，却没正经地回答。眼神则飘忽不定起来。
    “切，不说拉倒。”假装生气地岔开话题，
    “你说，唐佳那傻子，到了最后，国王乔景生一定让她很受伤，到时候，她怎么办啊？”
    “唐佳是你们三个人里内心最强大的，你不用担心她，这次经历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方羽慢悠悠的，将手插进夹克的口袋里，表情舒缓。
    每当他专心设计或讨论别人的事情时，总是这样平和而认真的表情，与平时截然不同。
    “到了，上去吧。”
    方羽清澈的眼睛在黑夜里带着淡淡笑意，路灯柔和的光照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嘴角上扬的双唇棱角分明，因为没有抽烟的嗜好而透出健康的红。
    “林蓝山，你这是怎么了？这个男人在你身边4年了，从来都是这样，为什么你今天的心像是被几千根羽毛在挠着？一定是因为阿达那臭丫头胡说八道。对，就是因为这个，其实，什么都没有变。”
    我为自己找到理由而欢欣鼓舞。
    “你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呢？”方羽把头凑近观察我。
    离得那么近，闻得见他身上的淡淡香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一脚踩在隔离草坪与水泥地面的台阶侧面，身体开始失重地下滑。
    方羽一把托住我的腰，反应过来时，彼此的手已经牢牢扣在一起。
    分明在方羽眼里看到两簇小小的火焰，而我，清晰的倒映在其中。时间似乎在凝固。
    经过的汽车车灯扫过，轻轻挣脱了方羽的手，几乎是小跑似地进了电梯。
    逃离方羽，逃离丢了魂的自己。
    回到家中，倒在沙发里，捂住脸。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地睡去。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才想起，昨晚上楼后，方羽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打来电话。
    “被我怪异的举动吓着了？”
    对着镜子，将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拨弄得更加混乱。
    “方羽四年来一直喜欢的是我吗？一个比他大整整四岁的女人？我这四年来从来没去想过正经谈个恋爱，是因为他吗？比我整整小四岁的男人？”
    将淋浴器打开到最大，任热水稀里哗啦从头顶开始浇落。脑子里开始了乱七八糟地思考。
    “林蓝山，20岁的时候你就开始对男人心存不安，更何况这个比你小四岁的年轻男子。当你颓败开始时，他正值黄金时节。”
    我拼命摇了摇头，甩掉头发上缠绕的水珠。更想甩掉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可是，就像过电影一样，这四年时间里与方羽的点点滴滴，好像是昨天发生的，那样清晰而亲近，不知不觉，身边几乎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有着联系。
    今天，破天荒的，我是第一个到达公司的人。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的现象，以致随后而来的阿达看到我时像看见了天外飞仙。
    “蓝山，你又有什么案子没写完？”
    “没有。”
    “那你看错时间了？”阿达眨眨眼睛，满脸狐疑。
    “臭丫头，作为一个公司的老员工，我就不能以身作则，做一下早到晚退的楷模吗？”
    我坐在电脑前，拿着鼠标胡乱点着。
    “你有情况。”阿达故作神秘状地靠近。
    “我更年期到了行吗？”
    我白了她一眼，决定不搭理她。
    “哦，明白了，明天就是你三十岁生日了。觉得生命可贵，不能再虚度时光了。”阿达自信满满的样子。
    “你可真是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再说我可就不过生日了啊？”
    我开始耍无赖，意图避过阿达的盘问。
    这招果然起效，阿达偃旗息鼓，回了自己办公室，不再搭理我。
    赵晓柔虎虎生风的脚步声响起，卷着磅礴的气势进了公司大门。经过我的桌子时忽然停下脚步，
    “赵总早！”我憨笑着打招呼。
    “早！”赵晓柔生硬的回答，
    “今天把KS公司醒肤雪柔系列的文案给我，下午之前。”
    说完，扭头往办公室走去。
    目送她伟岸的背影消失，我开始手忙脚乱的寻找KS公司的文件资料。终于在一堆废文件下面找到了。长吁一口气。
    方羽曾经半个月前来公司时，帮忙整理过我的办公桌，分门别类，还贴上了标签。没几天的功夫，就被我打回了原形。
    “又是方羽，林蓝山，你神经了啊？”
    赌气似的开始整理我乱七八糟的桌子。可是，阿三的歌声悠扬地响起。
    “老姑娘，明天生日，想要什么？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啊。”方羽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笑意。
    这小子都像没什么事一样，林蓝山，你自个儿在这里纠结有意思没。
    我清清嗓子，“你看着办呗，反正，这么多年了。”
    话语里威胁的味道连自己都能闻到。
    “嗯，你要换个口吻和我客气，我晚上就该睡不着觉了。哈哈！”方羽在电话里大笑。一下子，把我自昨晚开始积累的抑郁扫尽。
    “不和你贫，晓柔又下任务了，下午前必须交给她，得赶呢。我就不知道她为什么老爱盯着我。要不，你牺牲一下，把她迷得五迷三道的，就把对我的注意力转移了。”
    我呵呵地傻笑。
    “你还真忍心看我往火坑里跳。不过，你也不想想，她为什么老爱把案子给你写呢？公司又不止你一个文案。你要是创意不好，文笔不行，她至于让你去丢公司的脸吗？说明姑娘你深得晓柔地赏识，你傻啊。”
    给方羽这样一说，忽然觉得赵晓柔并不那么面目可憎了。挂了电话，一鼓作气完了稿。
    交稿时，偷偷地观察低头看文案的赵晓柔。
    忽的，四目相接，赵晓柔目无表情的合上文件夹，
    “出去吧，上网去看看LCG公司的资料，公司马上与他们合作。人家是全球500强的企业，给他们的产品做策划，别到时候写的东西牛头不对马嘴。”
    “知道了，赵总，我出去了。”
    早听说要和LCG公司合作了，这对我们几个写文案的来说，谁来负责他们公司的创意文案，谁就会在明年顺利坐上赵晓柔的位置，因为她明年将会升到总公司去。刚才她已经意图明显的把话送给了我。
    想起方羽的那番话，原来，是真的。
    忽然的，对这个我讨厌了好几年的女人，心存感激。
    虽然，我对升职这件事并不十分热心。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个懒得竞争的人，从小就是。但，我也是个顺其自然的人，机会在手中，当然会去把握。
    给方羽打去电话，歌功颂德了一番他的英明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