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2 Death,X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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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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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是毒药吗?他还是担心自己会把证据泄露出去所以在临别的时候给她灌了毒药?有什么意义呢……三天之后,就是绞刑了吧,这三天,她又不能干什么。何苦这么等不及呢。虽然自己无所谓,毒发身亡和被绞死一样的痛苦。
肚子开始隐隐的作痛。内里仿佛被钝物击中,无法抑制的疼痛扩散开来。她诅咒自己发达的神经系统。如果要这么疼上三天才死的话,她宁愿去接受绞刑。
说起绞刑……
在她还是皇家医学院的医生的时候,常常被邀请去给犯人做死亡鉴定的。在一个四方的木质行刑台上,高高的架子上扎着粗糙的麻绳。犯人被押送着站在地面上,头上套一个黑色的袋子。绳子打成活结系在犯人头上,然后就这么等着。等到神父说一大圈有的无的话,要求犯人忏悔,犯人也会很配合的涕泗横流的感谢上帝。最后,一声令下,犯人脚下的活动木板分开,那人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就真的哈利路亚了。
吊死的人都是歪脖子,嘴闭不上,眼珠子突出来,说实话实在是没有美感。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得上前捏着他们的颈动脉,庄重的宣告:此人已死。
围观的人群沸腾了。欢呼声不绝于耳,他们挥舞着破破烂烂的袖子,大声喊着:“死了好,狗娘养的!”或者捡起石子狠狠的扔石头:“婊子!操你妈的!”
想到这里,蒂娜就满足的笑了。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人可以为自己同胞的死亡而感觉无比的快乐。那么自己呢,无论是什么结果,自己是暴死狱中或是被绞死,人们总会对着自己的尸体拊掌大笑吧。
“这是一个多么污秽而邪恶的人啊!”
“该死,该死,该死!”
“啐!老子我生平最讨厌这种人。”
“杀了七个人呢……太过份了……”
“我就说这种女人不是好东西!天才?哼!”
耳朵里迷迷糊糊的听到臆想中的话,盘旋着,扭曲着,搅和着,然后消失殆尽。蒂娜失去了意识……
或者说,是失去了一部分意识。
许久,黑夜沉沉的拉开帷幕。女狱卒皮鞋的声音踩在石板上,牢房里满是阴暗潮湿,让人恐惧而又烦躁。
“锵。”门闩被打开。
“吃饭了。”女狱卒将一块黑面包和一碗稀薄的汤递进来。
没有回音。
狱卒不是有耐心的人,她用汤碗敲了敲铁门,“锵,锵,锵,”提高了嗓音:“吃饭了,泰勒!”
依然没有回音。
从打开的小窗望去,只看见里面黑魆魆的一片,那回荡着的,悠扬着的,是老鼠的叫声?
“你到底死没死,没死就过来吃饭……”说到最后,狱卒已经中气不足了。
她明显听到,老鼠在啃着什么的声音……
这里只有硬邦邦的石头,湿哒哒的稻草和……人的身体。
“快来人啊!这里有人死了!”狱卒冲进了牢房,只见蒂娜蜷缩着躺在地上,身体已经僵硬,脸色发青,脚趾被老鼠咬掉了一块儿。
“……别吵……我还没死呢……”
明明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她的声音,明明自己是有意识的,明明自己说了话……
恩?什么?明明子说了话?
她又喊了一声,自己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她想动,动弹不了了。
“怎么了怎么了?”一群人冲了进来,打起马灯,照亮了蒂娜发青的扭曲到丑陋的脸。还好那脸已经掩藏在乱发下,不甚清晰了。否则,那发黑的太阳穴,突出的眼珠,简直就是猛鬼惊魂。
“老鼠已经咬掉了她的半个脚趾,还赖着不肯走。”法医叹了口气说,“她已经死了,请把她弄出去吧。”
说着,伸出脚去赶老鼠。
老鼠吱吱着从蒂娜的鼻尖绕了一圈,然后继续抱住了蒂娜的血肉模糊的脚趾。
“滚!”法医再也忍不住,一脚将老鼠踩扁了,“畜生!”
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曾几何时,克里斯蒂娜•泰勒是他奋斗的航标和终点。而如今……他是相信她的清白的。他相信,蒂娜的刀,只会救人,不会伤人。
——除了,伤害了她自己而已。
死亡来的猝不及防,但是监狱里是不允许一个满身黑斑的狰狞的尸体在这里腐烂的。匆匆禀报了大法官,接到许可后,一行人就用麻布裹了她的尸体,装入批量订购的棺材,安上一模一样的墓碑,趁早将她埋了。
没有葬礼,没有亲人,没有追思。
时至午夜,星星繁复紊乱的闪亮着,仿佛一个深蓝色的漩涡。
月亮毛茸茸的,暗淡的,沉默不语。
对了,今夜是新月呢。
酝酿黑暗和罪恶的最好的日子啦。
棺材板合上的一瞬间,蒂娜才相信自己已经不能和外面的世界有着任何的互动。麻布吸干了渗出来的粉红色的血浆,蛆虫却又在松松垮垮的棺材板的夹缝中蠢蠢欲动。再过几天,也就可以腐烂的彻彻底底,暴露出粉红色的带肉的骨头了吧?
在心里叹息一声,她认命的关闭了自己所有的感觉。
墓园里一片清寂。天使的雕像安静的立在个人的坟头,清一色低垂着头颅的样子,虽说是统一批发的次品,但是月光下难免披上了圣洁的神采。大理石上雕刻着墓主人的名字,奢侈一点的还镶嵌着一张鸡蛋大小的椭圆形画像。
马蹄踏碎清秋夜,反复揉搓着石板,斗篷掀起灰黑色的细浪,空气中满是低沉哀婉的调子。维多利亚时代高傲精致的剪影从空中缓缓滑过,幽蓝灯光下的街景如同纸片一般脆弱易碎。然后,褶皱着,荡开了一圈颓废绝望的风景。
狭长的马车在墓园外徘徊了许久,终于踏板放下,下来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
那人“笃笃笃”的敲了守卫的门,和守卫嘀咕了一阵,给了一枚银币,就无阻的驾着马车来到园内。
从小径远远望去,守护天使们列队站着,从三十年前的墓碑一直向里,延伸到角落里的泥土松软的新坟。
“这是死者的狂欢舞会。”那人呢喃,声音好听,却似男非女,波澜不惊的自问自答:“我的舞娘在哪里?”
一人一马车缓缓的沿着乱草萋萋的小径行走,驻足的乌鸦听到他们的步伐止住了叫声,惊恐的四散着。小径很窄,瘦马的马蹄时不时的踩着了死者墓碑前可怜的贡品。午夜时分,就是一阵阴风吹来,仿佛模糊不清的魂灵愤怒的嘶吼。小马驹被一阵风吓到了,蹄子撒的更野,原地兜着圈子,脖子一梗一梗的,鼻孔里喷着气。
“好了好了,别急躁,罗罗。”轻轻的瘦小的马驹吹了一口气,马驹渐渐安静下来,步伐也渐渐的稳了。借着昏暗的月光,那人的薄唇苍白的没有血色,兜帽中露出一缕金发,是典型的日耳曼人的样子,“来,我来看看,S……T……恩,就快到了。”
黑斗篷手指点着克里斯蒂娜•泰勒的墓碑,满意的叉腰,对瘦马扬了扬下巴,“嘿,伙计,可以开工了吧。”
这辆马车和街上寻常的贵族的马车不同,第一,它很旧很丑;第二,它的很狭长,整个车厢是棺材的样子。马车厢顶头,固定帘子的横梁上,钉着一块小铁片,用飘逸的花体镌刻着:undertaker(黑执事里的葬仪屋,因为一搜索都是这个,我也乐的用了)。
长柄的铲子慢慢的伸进土壤,因为是新埋上的土,就异常的好清理。不出一会儿,坟墓里的土就都给挖完了,松散的分布在墓穴两边,露出里面新钉上去的棺材。那人又用起子撬开了棺材,蹲下身子将麻布包裹着的尸体抱出,放在自己的马车上。接着清理了现场,一切都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定然让职业的盗墓人感到汗颜。毕竟,伦敦乃至大英帝国殡葬界首屈一指的泰斗可不是浪得虚名。
悄悄的隐出墓园,那人赶车来到巷尾一户幽深的人家,扯了布帘,将带着滚轮的车厢卸下,放在一旁,栓上马,便兀自抱了那人的尸体进了房间。
窄小的客厅里,哥特式的钟表轻轻的发出了四声叹息。
“凌晨四点了吧。”听了那声音,蒂娜想,“这可是死亡率最高的时间段了。”
虽然看不见,但是仍然可以感受到这个房子里冷清的调子。当然了,谁会乐意同一个半夜三更去挖墓穴的人同居?并且,在自己的床底下放着外国皇亲定做的棺材?
那人把自己抱进客厅,就没有再走,望了望自己的房门,思忖一下,还是将蒂娜安置在了沙发上。因为是入殓,监狱给蒂娜换了一身衣服,纯黑色的朴素的寿衣,款式老的可以去老宅里玩惊情四百年。脖子扣的特别的紧,腰也收的很凶,身材是有了,却不能透气。好在那人友善的将自己的脖子处的扣子解开。但是等到那双手伸向自己的腰际的时候,蒂娜不乐意了。还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是大叔是萝莉,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呢!
这么想着,蒂娜就下意识的去拍开那人的手。
……摸到了细嫩光滑的手背……
“干什……”最后一个“么”被活生生的吞进了肚子,为了保护自己的贞洁,诈尸而起的蒂娜看到了眼前的人。
脱去了黑色的斗篷,眼前是一个扎着马尾的金发女子。
一个弱女子赖以为生的活计是盗墓、为死人修容和做棺材,这个消息就已经够劲爆了。但是,更加劲爆的消息是,明明被判断死亡并且放在棺材里下葬了的自己……竟然诈尸了……
“你好。”金发女人耸了耸肩,见怪不怪的扔给她一件衬衫,“既然如此,衣服请自己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