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路行客,过尽紫陌尘 青墙远缦,缘无挂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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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既然死了,再去追究甚么,也多是于事无补。现下更重要的是另外的几个留宿的人,嵇朔能够感觉到那几人浮动不稳的气息,若非适才他的清淤咒使得及时,恐怕今晚所有的人都要被鬼化吧?
不过那几人虽未被鬼化,却多少受点了邪阴术的侵袭,须得及时地“清洗”魂灵。这般思索着,嵇朔已经毫不犹豫地朝其间一客房走去。
子午自不必说,追随着他师兄的步伐,那黑衣青年也紧跟着二人进了屋。
天色本也不晚,想来房间里的人还没打算睡觉。嵇朔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人姿势扭曲地趴在地上。
“他们怎么了?”跟进来的黑衣青年问道。
嵇朔瞥了他一眼,目光遂再次放到地上二人身上,只说了一声:“把他们抬到床上去。”若没记错的话,这两人也是与这青年的同伴。
得了吩咐,子午与黑衣青年各搬动一个人安置到了床上,只见这两个昏死过去的人的面色都是透着凛寒的青色,鼻耳眼下都渗出了一丝血迹。嵇朔抿紧嘴,这两人被邪阴术侵袭得严重了些,不见得能够救得回来。
“子午,”嵇朔开口道,“你去另外几个屋子看一看,能救几人就救几个。”比起直接驱散邪阴术和毁灭鬼化之人的躯体,洗尽被侵袭之人的魂灵显然更要耗上精气与时间。他担心另外那些人的情况也是不妙,不若与子午分头救人。
也好在,这剩下的几人,虽然意志力不够强,但本身灵魂的力量也偏弱,所以对于遇强则强的邪阴术来说,他们还能博得一线生机。思及此,嵇朔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眼睛直盯着床上的冷峻青年,这个人倒真是有些例外了,不仅灵魂力量极强,意志力更甚于本身的力量,故而才能安然无事。
子午听了嵇朔的话,便没有多问,出了这间屋,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对着黑衣青年招了下手:“你过来帮我一把。”
将近两刻钟的时间过去了,盘腿坐在床前脚榻上的嵇朔,才缓缓地收起了功力。原本屋子里积聚的死人气,在这段时间里慢慢地散去。嵇朔站起身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灵魂极其虚弱的人,心下也是微松了口气:勿论如何,这两人虽然损伤了根本,倒万幸是挽回了性命。
邪阴术一时是不太可能再侵袭到这里了。嵇朔想着,便欲去看一下别的房间。
一番查看后,原本后院住的十三个客人,也就七人艰难地保住了性命。除了黑衣青年与那对中年夫妻是清醒的,其他几个人都是昏迷不醒。傍晚时被惊吓的两位女子,也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嵇朔看了清醒的几个人,淡声吩咐:“你们全都待在一间屋子里去。”然后看向子午,“你留这保护他们,我再去城内看看。”
控制这座城的“介”,必须得清除干净。嵇朔还想到了进城时遇到的几名官兵……约莫也是九死一生。恐怕无论是这家客栈,还是城内零星的几个人,都是施法之人刻意布置过用来欺瞒路过之人的。
“师兄你小心。”子午不免有些担心。
他虽然相信自己师兄的实力。但这里“介”的力量既是膨胀笼罩了整个城,则说明对手是极厉害的。若……真有甚么陷阱,嵇朔怕也是难以脱身。
嵇朔轻应了声,身形一瞬就消失在几人眼前。
脸色惨白的中年女人,靠着自己的丈夫,虚弱地开了口,问向坐在桌边斟茶自饮的子午:“你们是甚么人?那黑色的雾气,又是甚么东西?”
子午瞄了她一眼,好心情地没有怪罪对方略显不善的语气:“害你们的,是魍。至于我们是甚么人,与侠女无关吧!不过是路见不平,相救而已。”
女人面色不好,却也不再多说。
子午边喝着茶,不由得想到了更多。这个小城,离弥古国都并不远,如今整个城都空了,出现这等怪事,弥古君侯难道都没有察觉,采取甚么手段吗?毕竟,这个小城,几乎是去往国都的必经之地。
疑惑刚起,那边女人的丈夫就似是为了解答他的问题般,说道:“原以为水桥有鬼只是谣传……真不该抄近路啊!”汉子满脸沉痛,“也就不会……”
子午放下茶盏,疑问道:“有这样的谣传?”
这回是一直沉默的黑衣青年接了话:“确实有。只是弥古君侯一直没有承认,后来有来往客人说到一些奇事,便渐渐没有人敢走这边。去阑城也多是绕远路。”
听这话,子午皱了皱眉,心下对那弥古君侯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怀疑。正要再问些甚么,他忽觉得心脏一紧,一丝血腥气冲入喉咙间:“咳……”
“小子,”女人微愕,“你……”
子午猛地站起来,没顾着擦拭嘴角的血迹,就想要出门去。
“你要去哪?”黑衣青年问道。
子午才似是回神,脚步顿了顿,拧眉看着屋里昏迷或虚弱的几个人——他无故受到重创,术法伤内,只表明一件事,便是嵇朔现在的情况有些危急,定是遇到了术法极强的敌手,且极可能受了内伤。
他虽是修行人,但师兄有难,他怎可能无动于衷守着别人?哪怕这一离开,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受损,他也是无心顾虑了。
房门却先一步打开了。子午愕然地望着进来的银袍男子,随即是欣喜:“师兄!我以为你……”
却见嵇朔,身体猛地向前一倾,手臂及时地搭上了子午的肩膀,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子午大惊失色,双臂立刻围上男人的腰,焦急地看向对方:“师兄!!”
全身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了子午身上,嵇朔安抚地用额头碰了碰子午的额:“无碍。替我护法。”他需要运功疗伤,屋里挤着这些人,便也没找寻个坐处,就地盘腿而坐。
尽管担心不已,子午也只能强自镇定下来。嵇朔疗伤之时,绝不能分心,虽然已经感觉到邪阴术被清除,他必须得静心护法,以防万一有人趁机偷袭。
“你这是……”中年女人刚一开口,就被子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便是讪讪地住了嘴。
一整晚,屋内清醒的几人,都没再交谈,时刻保持着戒备的状态。而嵇朔则一直为自己疗伤,周身起伏着浅淡的流光。随着时辰的推移,那若隐若现的流光渐渐明显起来,化作有些刺眼的金色。
子午提在嗓子眼的心也踏实地落下了。
其后半夜,客栈是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天未明时,嵇朔收了功,看着满脸喜色的子午,目露温柔:“我没事了。”
子午这才有心思追问:“师兄,是谁竟能伤了你?”
“尚不清楚。”嵇朔从地上起身,扫了眼撑了一夜的几人,“你们歇息吧。这里由我守着。”说着又看向子午,“你也睡会,天明后还得赶路。”
子午对于嵇朔的含糊不满:“师兄,你不要甚么事都瞒着我!”
“子午,我确实不知他的身份,”嵇朔想起之前去除“介”时遭遇的突袭,那个人召集了各种恶灵魍魉,浑身散发的是至恶至邪的腥臭气息,“他伤得比我重。”否则这一晚后来也不至于这般平静了。
也是与那人交了手,嵇朔才骤然想通了一些不合理的诡异处。这座城,大抵是因之前的事情被废弃了,君侯只象征性地留守了些官兵。没了人,“介”自然也就潜伏了下来。
今天之所以被触动了,并非只因来了几个过路客人,那几人的一点力量,不至于引得“介”暴露了力量。怕是,施法之人想要截取的是他与子午的力量吧!修行人的利用价值,远比普通人来得大。
只是那人也没有料到,他嵇朔的术法绝非普通修行高手能够相比。
便是逼出了隐藏在介之后的人,两人被卷进了“发虚之空”,双方都是倾出了所有的力量,终是两败俱伤。嵇朔幸而得将伏浑心咒修得圆满,否则这一伤,定将大损元气。
子午听了解释,才松了口气,一晚上紧绷的情绪得以纾解,也便是有了几分困意。为防止意外,所有人还都待在这一间屋里,搬了几张榻,趁天色未明将就着小憩一会。
嵇朔静坐着,怀里躺着已经睡熟的青年,一只手无意识地抚-摸着青年的脸颊,一边思索着这里的事情……他本以为魑魅之乱是与南翔国皇室有关的,如今看来,之前的想法或有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