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兄？”
    听到这声陌生的称呼，嵇朔有少刻的怔愣，遂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已是皇帝，定是接手了密宗，知道自己的身份亦是理所当然。
    新君刚及二十，本是嵇朔一母同生的弟弟。子午略一打量，目光扫过对方的脸庞时顿了顿，这人倒真与嵇朔有三分相似。
    “皇上直唤本座的名字便可，”嵇朔淡淡地回了句，便从袖里掏出一叠密折，“这些东西该交给你了。”
    言罢，他又说，“本座此次进宫，主要是为了选取继任的巫王。”
    巫王必须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这新君目前只有一女，故而此次，嵇朔也不过与新君见面，提前交代一声。
    嵇耀听罢，脸色微白，“皇兄，我不会像父皇他们那样，随随便便地牺牲自己的孩子。”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嵇朔冷淡地回答，“随便你。”他的责任只在于守护北漠，若是嵇耀不愿自己的孩子继承巫王一职，他也不会勉强。
    嵇耀愣了愣，没想到这人的反应是如此冷淡。随即一想起这人的身份，却在一出生时便被皇家牺牲，他的眼神顿时黯然了下来，“皇兄，我……”
    等了半晌，嵇朔见皇帝一直吞吞吐吐，也不作好奇，今天的目的既然达到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他便起身，对嵇耀说了句，“若无事，本座便走了。”
    “皇兄且慢！”
    嵇耀有些艰难地开口，“您……就在宫里多住上几日吧！这么些年，您一直暗中守护北漠，我却全然无知，实在是，实在是枉为人弟……”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他下定决心般说道，“我要向天下人诏告您的身份。”
    闻言，嵇朔皱了皱眉。
    “我知道有点冲动了，”嵇耀脸色惨淡，“皇兄本该才是这北漠之主，更是我的兄弟，我怎能再让您隐姓埋名，一辈子过着不得见光的日子？”
    嵇朔淡声说道，“我会以巫王的身份参加你的登基大典。”
    皇帝苦笑，“可你是我的皇兄。”
    这很重要吗？嵇朔有些不以为然，在不久前，这人不是将他的好几个兄弟都给关进了天牢吗？虽然不是生长在皇宫，他也清楚，皇家并非寻常人家，从不论亲情。
    “我现在才知道，”皇帝自顾自地感伤，“为何母后一直都是郁郁寡欢，总是躲避着父皇，一见到我和十一弟却总是泪水不尽。”
    嵇朔漠然地听着，对于那个陌生的母亲，他没有印象，自然也没有任何感情。
    “母后生下十一弟后，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了，”嵇耀继续回忆着，“几年前，她病得厉害，跑到御书房和父皇大吵大闹，一个失足，摔破了头，随后便是……”
    如今他知道，那时他的母后，自知时日不多了，闹着要见长子最后一面。可是父皇不同意，推搡间，竟失手将他的母后摔倒了墙角。
    “那时十一弟刚刚懂事，又刚巧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皇帝苦笑，“便记恨上了父皇，从此后，变得任性不羁，整天不学无术……”
    皇帝凌乱地讲述着，嵇朔沉默，亦不知该作何反应。
    “父皇对我们母子心存疚意，竟也跟着病倒了，拖到年前的时候，终是撑不住了。”嵇耀紧紧地盯着嵇朔的脸，“朝中大臣们暗地里都不安分，他为了不让我过得太艰难，竟然……”
    ☆巫☆王☆嵇☆朔☆
    皇帝没再说下去。嵇朔却顿时恍然，无怪乎他总觉得先前的宫变发生的意外，平息的也太过迅速……原来，便是先皇自己设下的局吗？
    没想到，昏庸了一生的人，临死前竟做了这般狠绝的事……可惜，朝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宫变除去的也不过是小部分。
    巫神教只在于守护，其势力多在于民间，便是朝堂之事也难以插手。
    “皇兄，”嵇耀低叹了声，“数年前，我在宫里遇见你时，心里便有些奇怪的感觉……那时几个年幼的弟弟们不懂事，竟对你指手划脚。可惜……”
    “我若是再留心些……”
    嵇朔隐约感觉到，眼前这人在自责，在愧疚。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他遂出声打断了对方的絮絮自语，“与尔无关。”
    眼前这人于他而言，只是皇帝。看了眼一旁有些不耐的子午，嵇朔不欲再继续留在这里，“明日大典本座自会前去。”
    说罢，他便领着子午朝外走去。
    “皇兄！”
    嵇朔二人刚走出几步，面前的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一人如一阵风般卷了进来，“皇兄，你帮我找个人……”
    “十一弟！”嵇耀皱眉低斥，遂看向停在门口的嵇朔，“皇兄，你想走，我不拦你……可是，你总要见见十一弟，”他边说着，边将呆愣着的少年拉到了对方面前，“这是嵇容，是我们一母同胞的小弟。”
    嵇容瞪大眼，直瞅着眼前的银袍男人，“你，你……”
    “十一弟，”嵇耀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非察觉出对方的不对劲，“他才是我们的大皇兄，嵇朔。”
    “皇兄？”嵇容一脸茫然。
    子午来回扫视了几人，随后扯了扯嵇朔的袖摆，“师兄，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吧！”他不喜欢皇宫，不喜欢这里的人……纵然皇帝说的再好听，他开始无法不防备。
    嵇朔听了，再不理会还茫然不解的嵇容，以及一直拉着他不放的皇帝，“本座走了。”
    直待银袍消失在门外，嵇容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直对皇帝说道，“皇兄，你胡说些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突然多了个大皇兄！”
    嵇耀脸色一敛，沉下声，“十一弟，为兄不是戏言。刚才那人就是我们一母同胞的长兄，他如今的身份是巫神教之主，巫王……”
    “师兄……”
    “嗯？”
    子午挤到嵇朔身侧，靠着对方的肩膀，“这个新皇帝……实在是，优柔寡断，一点都没有皇帝的气势！”
    嵇朔无所谓地应了声。嵇耀这人，正直有余，果断不足。不过，他也无力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