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休此时盘着小腿坐在楼惊月的大腿上，小腰上搭着楼大城主的大手，这样一来他便不会因为坐姿不稳而翻入水中，但是这样的姿势也让被拆穿的家伙无路可逃。
    看着楼惊月的表情由盛怒渐渐转变为探究和沉思，湛休便知道一般的借口绝对无法骗过像楼惊月这样聪明绝顶的家伙。
    实话实说，告诉他自己是来自异世之人，之前的灵魂是个三十岁的成年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立刻被湛休给否决了。婴儿自然是不知世事的，所以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威胁，也就不会让人有心提防；但是，如果楼惊月知道他是一个有着独立和成熟思想的成年人，无论他再怎么想办法表明自己的无害，都不可能百分百地取信于对方。
    可是如果不说实话，又没法解释他的智商高到可以学习这里的语言的事实，这可实在不容易。湛休微一沉吟，便张嘴欲言。
    果然！楼惊月眼中闪过一丝异芒。
    只听小家伙脸色严肃道：“噗——”
    然后楼大城主便看到婴儿的嘴边下巴上吐了很多黏糊糊的颇有质感的液体。楼惊月愣愣地看着那液体缓慢地，带着几分优雅范儿地顺着婴儿的下巴垂落到池水中，顿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小混蛋不是想要说话，而是在吐口水！？
    饶是性子再温和的人也受不了被一个婴儿这般愚弄，更何况从来不曾有人将“性子温和”这个属性和楼大城主联系到一起。
    于是湛休悲剧了——他口水还没吐完，便被盛怒中的楼惊月掐住脖子，单手举在空中。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扑腾着小手小脚挣扎着的湛休浑身一个哆嗦，拼命地摇头，他呜呜地叫着，想要求饶，奈何脖子被掐住，呼吸都已困难，哪里还能发出声音。
    这是湛休头一次亲眼见到如同死神一般可怕的楼惊月。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作为婴儿的他被照顾得太好了，他几乎要忘了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楼惊月的弑兄现场。
    一个连兄弟都可以亲手斩杀的人，怎么能指望他会对着一个婴儿百般容忍心怀慈念？
    湛休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太托大了。自己不过是楼大城主一时心软捡回来的一个弃婴，他高兴了就逗逗，不高兴了一个手指头就可以碾死，容易得简直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
    “……嘶放……放开……我……”湛休终于在窒息之前发出声音。
    楼惊月眼睛微微一眯：真的会说话？！
    或许是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他脸上并未露出多大的吃惊神色，只是冷哼了一声，重又将小婴儿放下。
    湛休趴在楼惊月的一只胳膊上，剧烈地咳嗽着，脸色都发青了，好一阵儿才缓过来。
    楼惊月看他呼吸平静下来，才开口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好好交代的话，我可以饶你一命。”
    湛休从刚才几近丧命的恐惧中清醒过来，他瞄了一眼容貌如天仙一般完美的楼惊月，心里竟然升起一种委屈的情绪：天地良心，他刚才并不是故意冲着楼惊月吐口水，而是真的打算把自己的来历半真半假地告诉他来着。没想到婴儿的身体这般麻烦，嘴里分泌的唾液实在是太多了。
    委屈之余，湛休又觉得无比愤怒，任谁的性命被人这样威胁之后都不可能不愤怒。
    于是他抬起胖嘟嘟的小手将嘴边的口水抹干，张开小嘴胡扯道：“我元神并非凡人，此番入世乃是因为修炼千年，神通已成，原本只等升天得道，得列仙班。谁知道有一日天神托梦给我，说我性子顽劣不通世事，恐怕难以大用，因此要我封了神通，降生到凡世里，好好看一看人生百态，长长见识。若是我做人做好了，日后肯定能重返天庭，到时候再委我以重任，必能永享仙寿。所以，我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到了那树林里，遇到了你。”
    说完，湛休便专注地看楼惊月会如何反应。
    他的这番谎言编的相当完美，乍一听好似胡扯，但是楼惊月已经认定他不是凡人，再加上湛休这么小的年纪就说出如此文邹邹的一番话，可信度就高了许多。他把自己说成修炼成精的妖精，既说明了他不通世事，又解释了他为何能够很快学会这里的语言。再加上转世为人的那个似是而非，一听就有问题的原因，精明的楼大城主肯定会脑补一个被所谓的天神蒙骗的白痴妖精的戏码，说不定还会对他产生同情之心。
    果然，楼惊月微微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你以前并不是人？”
    湛休点点头，尽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坦然又带点儿被威胁的惊恐。
    “那你以前是什么？”
    “呃……”湛休一噎，他还没有想好……仓促之下编了那谎言对他来说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哪里想得到这么细的地方，不过，他眼睛的余光瞄到身下的池水，顿时计上心来，看着楼惊月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不过我以前是在水里的，凡人曾唤我‘大鱼’之类的……”
    “也就是说你以前是条鱼？”楼惊月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湛休心里紧张，因为小手被楼惊月握着，他也不敢妄动，只紧紧盯着楼大城主，唯恐他看破。
    楼惊月却将他看了又看，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与鱼相似之处。湛休怀疑现在要不是二人身处浴池，到处都是水迹，楼惊月肯定会发现他身上手心出了一堆的汗。
    “怪道你的水技如此出众……”楼惊月此时终于联想到湛休刚才卖弄的诸般泳姿。
    湛休心里暗松一口气。他前生并没有多少爱好，只是上游泳课的时候被老师发现他在这方面的天赋，被怂恿着参加了几次游泳比赛，后来下泳池其实是为了勾引参加了游泳俱乐部的仇人之子乔楠罢了。没想到这项本事现在却救了他一命。
    “……我只是觉得在水里行动比陆地更方便，一时有些忘形了……”湛休小声道，语气中带出几分感慨和懊悔。
    楼惊月听了果然露出几分得意。他将湛休的小身体举起来，带着那种“捡到好东西”的得意表情仔细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