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卷一 第二章 初相见【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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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花镇,在玉莲山庄七八十里之外。
    贺春没出过什么远门,所以莲花镇已是他长这么大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了。此时,正值大明成祖皇帝永乐年间,天下久定。莲花镇虽只是江南一个小镇,但江南之地自古繁胜,又当此承平之世,所以虽难比苏杭扬州,但也要钱塘“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之势。
    “宝莲客栈”,是镇上的一家小客栈,但却是贺春每次下山都要到的一个地方。店掌柜是贺春结义兄弟柳平的父亲。他和柳平年纪相仿,两人相交数年,甚是投缘。这时候,贺春已站在了“宝莲客栈”的门外,但却没有进去。他到店里去干什么呢?和柳平道别?还是要给师傅留下一条追踪自己的线索?他苦笑着问自己。但是最后,他还是进了客栈。而他为自己所找的借口,居然是因为酒瘾发作了。
    也不知是住店的客人不多,还是天刚刚亮的缘故,客栈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生气。贺春刚刚进门,柳老爹便已满脸微笑的迎了出来,见他身上背了个包袱,愣了下儿,也不多问,引他来到楼上一间靠窗的雅间坐了,然后亲自下厨做了些酒菜,不多时已端将上来。
    “我这次下山,是到镇上来买些东西。”贺春看柳老爹一眼,解释带包袱的缘故。
    “我早就看出来了。”柳老爹笑容可掬的道。“一定是买给新娘子用的东西吧?要不然的话,我看你绝不会赶这么大的早,是不是?”
    贺春怔了下,强颜而笑,说道:“怎么没见柳平,他不在店里么?”
    “他呀,我打发他到码头接他妹妹去了。”柳老爹有些兴奋的道。
    “怎么,柳柳要回来了?”贺春知道柳平有个调皮的妹妹叫做柳柳,五年前曾得了一场怪病险些丢了性命,幸得途经此处的峨眉派掌门静思师太所救。哪知柳柳因祸得福,后来竟投在了峨眉派门下,做了静思师太的俗家弟子。
    “是啊!”柳老爹说道,“以前总是进了腊月,头过年的时候,她师傅才肯让她回来跟俺们团圆几天。谁知道前两天捎了封信来,说她这一两天回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所以啊,这两天我天天让柳平去码头等,也不知那丫头回来了没有?好在咱这儿离码头近,没几里路走,也省得柳平没事干,天天早晨睡懒觉了……”
    贺春微笑着听柳老爹唠叨着,这时突听店外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紧接着一声长长的马嘶!贺春斜眸向楼下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已停在了客栈门口。柳老爹道:“你先慢用,我下去瞧瞧。”
    柳老爹下得楼来,见赶车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风尘之色的青衫汉子。那汉子见到柳老爹,劈头便问:“喂!掌柜的,你是掌柜的吧?你可是姓柳?”
    “是是!怎么,客官要住店么?”柳老爹见他眼中满是血丝,嘴唇也已裂开了好几道口子,显然是赶了很长时间的路,好久没有休息过了。
    “你当真是姓柳?”那人又问了一句。
    柳老爹道:“奇了怪了,姓柳,哪还有假的?”那汉子长长舒了口气,呵呵笑道:“姓柳就好,姓柳就好。掌柜的,我们住店。”回头对着马车里喊道:“师妹,这家没错了,店掌柜的姓柳!”
    贺春倚窗向那辆马车望去,只见车帘被人掀起,从里面探身行出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衫的妙龄少女来。那少女肩上背了个包袱,手提一柄长剑,跳下车来,拢了拢额前的秀发,向“宝莲客栈”的金字招牌望了一眼,轻吁了口气,风尘仆仆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喜慰之色。
    适时,柳老爹满脸堆笑,歉然说道:“两位客官要在这儿住店,小店本是求之不得,不过……不过昨个儿夜里,有位爷已将小店所有的客房都给包下了,所以真的非常不巧,两位还是……”
    那汉子和那少女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同时点了点头。只听那少女轻声问柳老爹道:“掌柜的,你能告诉我们是什么人将贵店包下了么?”柳老爹尚未答话,那汉子一抬头,看见了楼上倚窗而坐的贺春,问道:“是那位公子么?”柳老爹笑道:“不是,将小店包下的那位爷,看长相衣着,应该是个江湖中人,现住在店里后院的小楼上。”
    那汉子“嗯”了一声,从腰间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扔给柳老爹,然后说道:“那么,劳烦掌柜的的带个路,我们想见一见那位爷!”柳老爹道:“怎么,两位和那位爷认识?”那汉子不语,与那少女已迈步行进店来。柳老爹尾随其后,说道:“那……两位先稍坐一会儿,我去看看那位爷起来了没有?”正要到后院去,突见一条黑衣人影一闪,接着便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叫道:“掌柜的不用去啦,爷我这不是已经在这儿了么?快去准备一桌上等的酒菜,我要和这两位好朋友喝上几杯!哈哈,哈哈……”
    贺春/心中微微一震,暗道:“这是何人?”只见那汉子与那少女相顾失色,两人猛地退了两步,双双长剑出鞘,向那人怒目而视。再看那怪笑之人身材奇高,灰白蓬乱的头发垂下来将一张脸遮住了,让人难窥其容,也不知有多大年岁,他双手各持一把奇形怪状的阴阳双钩,晨光辉映之下,那双钩之上发出幽冷的蓝光,很显然双钩上涂了剧毒。
    只听那汉子冷笑道:“阁下人称‘阴魂不散’,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阴魂不散’?”贺春/心下一动,暗道:“莫非是近些年来,横行江湖的四大杀手之一‘阴魂不散’方冷金么?”果不其然,只听那怪人笑道:“哪里哪里!不过说真的,我方冷金‘阴魂不散’的名头在你们师兄妹两人的手里可是坠了不少。但话又说回来了,上次若不是‘缥缈剑客’秦柔剑救了你们,你二位自信逃得出我姓方的手掌心么?”
    那汉子冷声说道:“阁下上次失了手,不知这一次我和师妹的人头各值多少银子?”
    方冷金嘻嘻一笑,道:“何笑天,你说话可别对我发狠,咱们可是素无恩怨,不是么?我要杀你们,也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谁叫你们得罪了人家‘风行镖局’呢?为了你们两位,我从山西太原府千里迢迢的来到这儿,也真是不容易得紧哪。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不用提了,今个儿既然这么巧,你们自行撞到了我的手里,那就自认倒霉认命吧!”双钩一抖,便要出招!
    那汉子剑诀一引,迎上两步,回头对那少女道:“师妹,你赶着马车快走,这儿已离玉莲山庄不太远了,保护师傅要紧,懂么?快走!”
    贺春闻言,心下一凛:“他们要去玉莲山庄?”一时间对他二人的身份来历揣猜不定。
    那少女凄然一笑,道:“不,我寒梅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大不了……大不了咱们死在一块就是了。”那汉子道:“快走,你没听见我的话么?”那少女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师哥,你真傻,老天若是让我们命毕于此,就算逃又能逃的了么?”
    方冷金嘿嘿笑道:“寒姑娘所言极是!何笑天你就别白费唇舌了,两位看招!”话落人动,双钩舞动,闪身扑到!
    贺春/心道:“原来那汉子叫何笑天,那姑娘叫寒梅,却不知他们如何得罪了风行镖局?……哎呦!那风行镖局的总镖头不就是与师傅齐名江湖,两人并称‘南玉莲,北上官’的‘毒掌阎王’上官基吗?”只见那叫何笑天的汉子此时已极险的化解了方冷金攻来的几招!他师妹寒梅见他守多攻少,挥动长剑,加入战团。
    “两个娃娃齐上,姓方的又岂会怕了?嘿嘿……”方冷金怪笑声中,手中一对阴阳双钩攻势不减,连连进招!
    寒梅眼见他攻势凌厉,阴阳双钩使得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她和师兄一时三刻虽不至于落败,但时间一久,两人终非其敌手,想到这儿心下不禁黯然。
    柳老爹是个极为精明之人,自见何笑天和寒梅与方冷金相遇,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他早已料到了。这些武林中人的格斗厮杀,他更是司空见惯了的,所以两方还没动手,他已“逃”到楼上陪贺春喝酒去了。
    “楼下没有什么东西可让他们砸,只要他们不上楼,不放火,随他们折腾好了!”柳老爹喝了盅酒,无奈的笑道。
    楼下三人钩来剑往,喝叱连连,打得异常激烈。
    贺春本没在意,但看了一阵子,突地发现何笑天就像他的影子一样,所施展的剑法竟然和他习练的“连理二十九剑”的雄剑颇有几分相似。再认真看了一会,心里就更加肯定了!何笑天所用的不是“连理二十九剑”的雄剑,又是什么?
    贺春从未见过莲儿学得雌剑,所以也无法确定寒梅所施展得是不是“连理二十九剑”的雌剑。只见眼前的寒梅剑光闪烁,衣袂飘飞,一套剑法使得出神入化……
    贺春/心下疑团顿生,暗道:“这‘连理二十九剑’既然是我玉莲山庄的武学,那他二人却又是从何处学来?难道他们与玉莲山庄有什么关系不成?这件事既然我见到了,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
    但这个念头只在他心里一转,便很快被否定了。
    他想,既然他选择离开山庄,就已经注定在他今后的生命里,不再和玉莲山庄有任何的关系。管它是不是“连理二十九剑”,他既然决定要忘记这套剑法,又何必去管别人会不会使这套剑法呢?他完全没有必要去趟这片浑水。如果他去查这件事的话,那就是太无聊了。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在所有认识他的人的眼前消失。
    他站起身来,神思有些恍惚的和柳老爹说了几句告辞的话,径自行下楼来。
    这时候,方冷金与何笑天、寒梅两人也已斗到分际,方冷金卖个破绽,双钩不攻寒梅,却疾向何笑天连递数招,直逼得何笑天手忙脚乱,连连纵跃相避。紧接着方冷金双钩斜走,猛然向寒梅当胸攻到!寒梅万没料到他来势如此之快,持剑相抵已是不及,当下连忙倒纵闪避,却不料身子直撞入一个人的怀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贺春。
    贺春当下不及细想,眼见方冷金一招刚过一招又到,忙疾聚真气,猛然击出一掌,然后身形连变,抱着寒梅退出了战圈。贺春见寒梅脸色惨白,问道:“姑娘,你没事吧?”寒梅一惊,这才发觉自己竟在一个男子怀里,登时娇靥绯红,忙跳起身来,说道:“没……我没事!”转头见方冷金与师兄何笑天斗得正急,当下迅速看了贺春一眼,说道:“多谢你了。”长剑抖动,纵身向方冷金背心刺去!
    贺春淡淡一笑,转身正要出店,突见脚下地板上有一封信,拾将起来看时,只见信封上书“谨呈玉莲山庄宋建秋庄主亲启”,下方又写着“武当秦柔剑拜上”几个字。贺春/心道:“这是秦柔剑大侠写给我师傅的信,不知是什么事?这信定然是刚才从寒姑娘身上掉下来的。”抬眼见何笑天与寒梅剑光霍霍,一派进手招式,方冷金随仍占上风,但一时三刻若想取胜,也是万万不能。
    恰在这时,突听店外一个女人的笑声传来,娇糯说道:“二哥,你是怎么回事?打了这么长时间,连两个娃娃都收拾不了,我看你真该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免得坠了我们四大杀手的名头!”
    方冷金知道是老三“索命魔女”风玉娘到了,当下连连进招,大声骂道:“你这婆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呸!你打不过人家,骂我玉娘管个屁用?”风玉娘道,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方冷金道:“你少废话,快些现身出来,帮我打发了这两个娃娃!”
    “帮你?那银子你分我多少?”风玉娘依然不疾不徐的道。
    “你奶奶的,同门一场,你只认钱吗?”
    “钱是爹,钱是娘。在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比钱更好的东西呢?二哥,你说是不是?”
    方冷金哈哈大笑,不怒反喜,赞道:“玉娘当真高论!既是如此,你来找老子有什么事么?”
    “是这么回事,咱们老大让我告诉你一声,说你这笔生意不用做了。”
    “什么什么?”方冷金追问道。只听风玉娘的声音道:“这还不明白么,意思就是说这两个娃娃不用杀了,让他们再多活些日子。”方冷金手里攻势不减,招招尽是杀招,嘴里说道:“那怎么行?我已经收了人家的银子,人家说这两个娃娃必须在到玉莲山庄之前杀了,我怎能……”
    “我说二哥,你罗嗦什么?老大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他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我怎么敢不听,只是……”
    “好了,废话少说。话我已带到,要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吧!四姑娘还在前面等着我呢,玉娘我走了。”话落之后,再无声息,显然已经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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