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Gloria讲故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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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Gloria讲故事(下)
“错误?”老先生眨眨眼睛。
“啊,这是怎样的一个错误呀!这个错误出自有着如此残暴天性的凶手——难免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但又是必然的,这是精神不正常的人才会犯的错误。此人杀了Jackie又麻醉了我父亲,此人——”她略做停顿,“还喜欢玩儿牌。”
他们都傻呆呆地望着她。Ryan夸张地说:“这算是什么错误?!”
“那是一个与案件关系甚微的小小错误。”Gloria若有所思地说,“我一直觉得这岛上,纸牌这东西出现的频率有些过高了——说实话一开始我也觉得是自己太多疑了……第一天晚上我们在玩桥牌——Derrick在被枪杀之前独自在玩单人纸牌——纸牌的陷害虽然是就地取材的,可也有些可以联想的地方——另外,似乎每个房间床头的抽屉里都有几幅新的纸牌……真是奇妙的巧合——顺便提一下,我这人从不相信巧合。”
“可这里面有什么联系?”老先生咳嗽着说,声音透过捂在口鼻上的手巾,显得瓮声瓮气的。而其他人也都皱起鼻子,不安地扭动着身体——空气已经越来越腥臭了。
“是啊,为什么是纸牌?”Gloria提高声音说,“你们大家就没有得到什么启发吗?”
没人回答。
“来吧,来吧,”Gloria鼓励他们参与进来,“现在是最后的抢答时间。我肯定你们多少能看到一些可能的动机。”
她略带嘲弄的语气对听众起了刺激作用。Ryan小声说:“反正,肯定跟纸牌本身的价值无关,你自己也是这么理解的。”
“很好。”愿上帝祝福你的死脑筋,Gloria心里暗想,可只要能让这谈话不中断,她不在乎这些,“但不是,谢谢你。还有没有?Conwell小姐,你觉得呢?”
“为了什么……”她舔了舔嘴唇,眼睛不知为何出奇的明亮,“也不可能是出于——比如说,情感上的原因。Gideon探员,我觉得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纸牌除了对那个凶手也许有什么特殊意义?”
“简洁明了,”Gloria假惺惺地叫好,“你说得很对,Conwell小姐,来吧,接着来,越来越有眉目了。”
“会不会是,”管家小姐羞怯地试探着说,“这些纸牌中的一张,和这屋子的某些秘密房间、要不柜子什么的,有关系?”
“我也正这么想呢!”小Jeremy很兴奋地说。
“想得真妙。”Gloria困难地露齿一笑,“就是有些异想天开……”
“上帝啊!”老先生突然惊叫着站起身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自己身材瘦长、衣衫褴褛的女儿。
“最后还是老将出马!爸,我正奇怪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过来呢。你们看,纸牌一次又一次出现,事情其实已经很明朗了——凶手为什么会用纸牌做陷害?我发觉在第二个凶杀现场,陷害用的纸牌是新开的,散落在地上的牌却不知为何似乎不那么有规律——我只能想到一种解释,凶手很不巧习惯性地洗了牌——他一贯就喜欢玩牌,所以这动作他做得太顺手了——拆开一副新牌,拿出来后就顺手洗牌,再然后……”
Ryan一惊之下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然后他又重新把目光放在石头地面上。
“水!”Xavier夫人尖叫一声站了起来,蓝眼睛紧紧地盯着台阶。
众人闻声跃起,灯光照出的脸上全是恐惧的表情。水从Gloria用布堵住的天窗缝底下渗了进来。
她抓起包食物的布几步跨上台阶,把布继续堵在渗出水的窗缝里,这时雨水被暂时挡在了外面。
“爸!把空着的桶都搬到这里来。这里,我来帮你。”
他们把大空桶抬起来,搬上台阶顶部。
“让这窗子保持干燥。我们还是要让灾难尽量延迟,直到……”到她再跳下台阶时她的目光已变得咄咄逼人,“还要一点时间,朋友们,不多的一点……”
她说话的神态让人联想起呼唤同类注意的咆哮着的猛兽。她最后的话音与老先生试图用打火机在那窗下的台阶上点燃旧衣服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我刚才说凶手喜欢玩纸牌,你们到底有没有弄懂是什么意思?”
“噢,你就快说吧。”有人气促地说道。他们都用惊恐的目光盯着窗子,默契地一起改坐为站。
“你们听好,”Gloria恼火地说,“也许我不得不让你们每个人都受点惊吓。坐下!”——大家头晕脑胀地服从了她的命令——“这就好多了,现在听着。这种这种在犯罪现场还能有心思洗牌的行为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强迫症。有一类强迫症就是这样,总是习惯性地对某一样东西有种特别的执着。这种人总是希望这样东西能出现在他们可能出现的每个角落,一接触到这样东西一定会上手……”大家又开始专心听讲了,这回真的是强迫自己去听,这时也许Gloria强迫他们做任何事都可以——只要能让他们不去想那头顶上的地狱。现在,树木倒伏的轰响不断传来,密集得像雨点,“换言之,只要找到我们这群人中的纸牌强迫症患者,也就找到了杀害Derrick和Jackie的凶手和陷害Katherine的人。”
老先生气喘吁吁地跑下来,取更多旧衣服用来点火。
“所以,”Gloria令人畏惧地阴沉着脸说,“我打算用我这也许是最后的时刻采取最后的行动做这件事。”她突然把手抬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纸牌,慢慢地把牌从装牌的盒子里拿出来。所有人都着迷地看着她这一举动。
她费了些力气把一个旧箱子推到人群中间,轻轻地将纸牌放在上面。
然后她直起身来,后退几步,没有再说话。
这一摞平凡无奇的纸牌成了目光的焦点,没人看出这是Gloria在他们的绝望之中耍的一个小把戏,相反倒有像Nicholas那样把它当做显灵神物的,他们一再端详着。甚至连咳嗽声都停止了。老先生跑下来,恰好目睹这组人物群雕的完成。此时还是没人出声。
可怜的傻瓜们,Gloria心中暗暗叫苦:“就没人能看出我的用心吗?”可她的脸上尽量保持着那种令人生畏的表情,对这组雕塑怒目而视。而她心底的渴望却是,灾难就在这一刻来吧——趁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暂时忘死神存在的瞬间,天花板塌下,像千分之一秒的照相机快门,开阖之间,没有任何警告和痛苦——将这些性命收去。而她,就这样继续怒目圆睁好了。
在这没完没了的时间间隙里,他们都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
唯一的声响来自头顶,是持续不断下雨声和海浪发出的咆哮。阁楼里原有的暑气早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呛鼻噎喉的腥臭味和水汽。
这时,Xavier夫人尖叫了。
噢,赞美上帝,Gloria心想,我的把戏奏效了。这倒也不坏!可她为什么不坚持到底呢?那样她不就可以永远为自己的小聪明而可怜巴巴地自鸣得意了么。
Xavier夫人再次尖叫:“是的,是我干的!我不在乎!我干得出来而且我还愿意再干一次——他那可恶的灵魂,不管他在哪儿!”她大口喘着气,目光中渐渐显出疯态,“可这一切又有什么区别呢?”她的声音已高得难以置信了,“反正我们都得死!死,然后下地狱!”
她朝虽然已经吓呆了却仍紧搂着小Jeremy的Katherine挥舞着手臂。
“我杀了他——还有Jackie,因为他也许知道……他也爱上了那个……那个……”由于声调太高,她的话音已经有些发虚。可她一点儿也没有降低语调的意思,“她根本用不着否认。那些悄悄话,没完没了的悄悄话……”
“不,”Katherine小声说,“Sherla,我跟你说过的——都是关于孩子。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事……”
“这是我的报复!”歇斯底里的女人继续高叫,“是我弄得像是她杀了他……我要让她受罪,就像她让我受罪一样,我还要让她那个不清不白的儿子也受罪!但是Jackie毁了这第一步!等他说他知道谁是凶手时,我只能杀了他……”
大家默默无言地听着她倾诉。此时的她已彻底疯狂了,嘴角全是白沫儿。
“是的,那些纸牌也都是我摆弄的!”她吼着,“你以为我不能抵制它的诱惑,把那纸牌放在那里……”
“是的,你不能!”Gloria说。
她不理会:“Derrick发现……我有……他想治疗我,请了医生,把我带离那些纸牌……”泪水开始从她漂亮的眼睛里流下来,“是的,他也曾成功过,”她再次尖叫着开始说,“直到他们来了——这个女人和她魔鬼般的、天知道是谁的儿子。还有桥牌,桥牌……我不在乎!我乐意去死——乐意,听见了吗?乐意!”
这就是此时的Xavier夫人,一双漂亮的却已经破碎的蓝眼睛,伛偻的脊背,衣服破烂,满脸脏污,似乎一下子变老了的Xavier夫人。
她出声地深吸一口气,很快地瞥了一眼Katherine人,然后,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跳过放在阁楼中间的那个箱子,把呆若木鸡的Nicholas扒拉到一边,令后者踉跄几步才站稳脚跟,以精神错乱者特有的敏捷,蹿到墙边。追上来的Gloria没能抓住她,她略做停顿,再次尖叫,迎着坚硬的墙面,猛地就撞了上去。
Gloria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
她把她软绵绵的身体平放在木质地面上。过了一会儿,老先生凑上来,给她做了诊断,摇摇头给她做了包扎,并注射了镇定剂。“死不了。”他小声说。
Conwell小姐惊异万分:“她是……她是……”然后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大笑,投入Ryan的怀抱,呜咽,然后再次大笑,最后变成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
Gideon父女慢慢地到一边。
“可是,Ria,”老先生的声音像孩子一样伤心,“怎么,为什么会——我不明白。”他把一只脏手支在脑门上,脸部肌肉抽搐着。
“事情就是这样,”Gloria轻声说,她自己的目光中也满是死一般的沮丧,当时我在测试时请Xavier夫人演示单人纸牌游戏时就注意到她玩牌的动作略有些紧绷,可是那时不知道为什么……”她舔舔嘴唇。
“当我想到强迫症时,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每个人的房间里都会有纸牌。能做这样安排的只有这屋子的主人……”
“Sherla!”Katherine突然哭了起来,眼光落在昏迷的好友身上,有些迷茫。
Gloria在最矮的一级台阶上坐下,把脸埋在手里:“这真是一通瞎折腾,”她辛酸地说道,“你在一开始是对的,爸——对在错误的理由上。那时最异常的事是她在第一次被指控谋杀亲夫时认了罪。仁慈的仁帝啊,这还不够明白吗?她认罪了!她的认罪是出自内心的!她当时根本就没有想保护什么人——她崩溃了,她天性中原本就确实存在可怜的弱点。”她打了个冷战,“我是怎样的一个白痴啊。在她受指控的证据上面论证来论证去,论证出个证据不实——是我为她做了开脱——给她一个逃避罪责的机会,也使我们怀疑她在保护什么人的想法得以成立。她心里指不定在怎么笑我呢!”
“她现在——不笑了。”Conwell小姐压着嗓子说道。
Nicholas如坠云端雾里,老治安长坐立不安,无奈地呻吟着。
“就是这些,”她勉为其难地说,“我已经知无不言。我想现在……”
她再次打住,也就是在她停下不说的那一刻,大家都跳了起来,一同开始说话:“这是什么声音?这是什么声音?”
是一种有规律的轰鸣声,震得整个地基都有些晃动起来,连风声都似乎有些消退了。
Gloria两三步跃上了台阶。她打开门,用手臂遮挡着水雾编织的气浪,探头向外向上窥望着。
她看到了久违的天空。周围已然变成了废墟。在她的面前出现一副无比奇异的景象——雨已经不下了,风变得和缓了,海浪淹没了整个一楼,却没有继续上涨,不远处有两点红光——是救援直升机!她朝天空那里比了一个手势……
她关上门,沿阶而下,那虔诚的样子就像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在做一次祈祷并领受一次赐福。到她站定时大家看到她的脸色比纸还苍白,眼眶中充溢着泪水。
“是什么?”老先生嘶哑地问道。
Gloria的声音带着哭腔说:“是一个奇迹。”
“奇迹?”老先生说完仍呆呆地张着嘴巴。
“飓风过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