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指了指壁钟，“十一点整书房见，请准时到，我们将军不喜欢等人。”
     大兵离去后，房间内静悄悄的，纱帘扬起如一片鼓胀的白帆，风去回落，白纱有了腾空飞翔的美感。秋晴看见瓦妮莎把那张支票偷偷收进了贴身口袋，女裁缝神采奕奕，哼起了小曲儿，微胖的身躯随节奏左右摇摆。
     “一定要去吗……”秋晴揉着额角，她从没这么苦恼过。
     “当然要去！”瓦妮莎一惊一乍的，显然，大兵刚才和善的举动已让她对德国人有所改观，一点好处就可以使这位整天担惊受怕的女裁缝失去原有的立场。
     “我是怕……”秋晴微锁眉心，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风乍静，叶声相续，一只雀儿隐在树杪间歌唱，声声妩媚。花果香轻摇而来，扑面无限清楚。瓦妮莎揣摩着秋晴的心思，莫名想到了什么，又紧张了，忙问：“秋，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
     秋晴扬了下眉毛，依旧望着窗外。她在想昨晚的情景，那个英挺的黑色背影，连同无边无际的夜色涨满了她的眼帘。他拒绝了，于是更让她心神不定。秋晴低头，自嘲地轻笑，所谓世事，大抵都不过如此。
     瓦妮莎心情大好，“这就好了。将军找你肯定是好事，你一个女孩子……”她注意到秋晴的心不在焉，又说，“在我看来，这位德国将军算是很不错的，打碎杯子还主动赔钱，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听说，他连看门人的小费都付得清清楚楚的。人么，长得还挺不错，德国人差不多都长得高大结实。在巴黎，喜欢他们的姑娘不少呢。”
     秋晴奇怪地看了女裁缝一眼，心想：她也许没见过他们杀人的模样，还是她已经忘了？
     瓦妮莎取过颈间的布尺，殷勤地说道：“如果你想做一件赴约穿的漂亮裙子，我可以帮你。”
     秋晴婉言谢绝。
     书房外摆了几盆百香草，入眼一片暖红温翠，房门上的铜把手轻微摆动，浮起一捻冷光。秋晴迟疑地伸手，教堂的整点钟声乘风送入耳内时，她抬手叩响房门。
     不会再有下次了。秋晴咬牙自语道。
     肖蒙站在书桌旁，他没有穿军服，换了件清爽的白衬衣。水笔和书纸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桌上，如同上次秋晴所见。肖蒙大步走来，像是迎客。秋晴始终没有抬头，她是多么害怕这个看似温善的男人，害怕他强壮高大的身型和鹰凖般锐利的眼神，还有那无法消磨的压迫感。
     秋晴就站在门边，不打算深入房间，她已做好离开的准备。
     “您找我有事？”秋晴轻声问。
     光线自窗外密叶间抖落，乍浓乍淡。眼前的女孩淡妆薄衣，乌亮发丝与颈间肌肤轻缠，浑身散发着只属于远方的风情，她看上去是那么……特别，却说得一口流利法语，令人相形见绌。
     肖蒙不自觉地抬手，抚过秋晴亮滑如缎的黑发，停在她的肩部。这样的温柔也是可怕的，他手心的温度让秋晴起了一身寒栗。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心如鼓击，一个想法飞快地跃入脑中：如果她转身跑掉，他会不会拿枪崩了她？
    觉察到秋晴的拘谨，肖蒙收回手，沉声问道：“知道诺曼底吗？有没有去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