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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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翎子从上官云屋里出来,心里喜滋滋,脸上却冷冰冰。
别看咱个儿小,模样斯文,要是站挺了,唬着个脸儿,手儿一背,也能入木三分。像谁?自然是他家宝贝主子。
催翎子往前院儿当中那么一立,唰地一抬胳膊,干脆利落点了几个身材高大面目凌厉的下人,“你,你,你......还有你,跟我走。主子有令,不得延误!”
走之前,又往厨房扎了一头。催翎子可不知道上官云胸前的血是运功逼出来的,到现在还心疼着自家主子呢,细心叮嘱厨房好生料理萧子谦给的补药,可不能让主子身体再出差错。
下人们看着崔翎子从上官云屋里出来跟变了个人儿似的,都心里纳闷。催翎子却心里偷着乐,边乐边夸他家宝贝主子。临出来之前,上官云教了他些小招数,不想,还真管用。看着其他人面对自己战战兢兢的样子,催翎子屁x股后面那只小尾巴早翘上天了。他家主子就是聪明,又英俊又聪明。
出了上官府,催翎子和手下便散开分头行事。
他家宝贝主子说了,让他通知全国各地各个掌柜的,把铺子里的银票全部结算。五日之内,不管到哪家钱庄,都一律兑成金子,一张纸票儿都不准留。五日一过,若有一张票儿没兑现,就算掌柜的办事不利,株连全铺,所有人卷铺盖走人。还得通知所有上字号当铺,自即日起,只做二十两银子以下的小买卖,大买卖一律回绝。理由就说主子要亲自盘点。其它铺子照旧,买卖做的越大越好。
催翎子虽然不懂主子这是要干嘛,却把他的话一字儿不漏记在心里。临走前,上官云还拍了拍他脑瓜,说他记性好呢。被宝贝主子一夸,那是春风得意,趾高气昂,办起事儿来自然也是雷厉风行,还真有了那么点儿他家主子叱咤风云的味儿。
......
把催翎子派出去了,上官云泡了个热水澡,饱餐一顿之后,出门面见钦差。
吏舍公堂上,肥头大耳的钦差和左右几个侍卫都是新面孔。
上官云长身一揖,“在下上官云,拜见钦差大人。”
钦差身后的侍卫立刻凑近钦差的耳朵小声嘟囔了几句。
钦差绿豆小眼一亮,问道,“你就是大学士上官洪的独子上官云?”
“正是在下。”
“好!本官此次来督办税务,手头人手不够,提拔你做协办,你可愿意?”
上官云一笑,未置可否,“大人且慢,先容小的跟您说件趣事。您可知道,抬税的消息在庆南一传开,到处都议论纷纷。咋又抬税啊?各种大小税加起来也不少了,这回真猜不出还会为啥理由抬税。于是大街小巷,家家户户茶余饭后得空便猜。不信您去巷子里听听,三岁的娃儿都拍着手唱‘蜈蚣的腿儿,要饭的棍儿,窑子的娘们儿,宫里的税儿!”
“混账!”钦差口沫横飞,硕大一张脸涨的跟红烧猪头似的,“一派胡言!此乃税保东征......”
话未说完,身边侍卫便暗中拽了下他袖子。钦差立刻缄口。
上官云一挑眉,果然是东征,要的就是这句,还一件事儿,办完了就走人,“大人息怒。既然朝廷征税,在下自当鼎力相助。无奈不才无能,几次三番都未能打压那些有损朝廷颜面的市井童谣。要不是多亏我那故旧德高望重,义正词严,煞了歪风邪气,说不定到现在庆南还到处都传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脏东西。啧啧。”
“哦?”钦差小眼儿骨碌了一下,“你那故旧是哪个?这么能耐?”
“回大人,庆南最大的青楼,御钗子楼掌柜的御丘,便是在下故旧。”看着钦差若有所思,上官云嘴角流露一丝嘲讽,“大人此次若得御兄相助,必然事半功倍,满-载-而归。”
钦差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后一个词儿那别样的味道,“上官云,你要老实上税。下去吧。”
“在下遵命。”上官云作了个揖,大步流星离开吏舍。
溜达上大街,上官云心情大好,索性去了临近庆南近郊的集市。
集市上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大人小孩,有说有笑。
面对此情此景,上官云不禁心下感慨,好景不长啊!等战报传来,恐怕就是打仗的打仗,逃难的逃难,四处战火纷飞,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一片哀鸿遍野,惨绝人寰。战争是权贵的戏法,百姓的生杀。当年昭与东桓襄梓一战,虽助先王昭广打压了那时唯一可与昭抗衡的东桓,却胜的凄惨,两国都元气大伤,昭国还损失了大将军韩英的一条命。韩英战死,昭广悲痛过度猝死,也算是尝了自酿的苦果,体味到了百姓的苦难。只是,韩英死了,有昭广陪葬,而那些百姓呢?有谁为他们陪葬?
“唉!”上官云摇摇头,脚步有些沉重。
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个卖西洋景的小摊儿,想着韩子墨说不定喜欢,就过去买了一个。不料付了银子刚转身,腹部突然一阵绞痛。
看着上官云忽然面色痛苦,弯腰捂肚,卖西洋景的小贩赶紧从摊儿后面跑出来,扶住他,一脸关切地问,“这位公子,你还好吧?你脸色可不太好啊。瞧这一头的冷汗。要不,我送你去吴大夫那儿,让他给瞧瞧吧。大伙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他那儿。准好......”
上官云不认得这小伙儿,也不认得吴大夫,不过,他信,见你有难,便毫无保留雪中送炭的人,只能是普通百姓。又想到巴不得自己死,还最好死的远远儿的混蛋御丘,心中一硬,这仗不能打,绝对不能打!
缓了缓,深吸一口气,上官云拍拍小伙儿的肩,往他手里塞了一定金子,“多谢你。我没事。快去看你的摊儿吧。别耽误了生意。”
小伙儿揉揉眼,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真金,金灿灿的,直晃眼。
上官云走了,小伙儿却追上他,皱着眉头,“公子,这俺不要,俺也没帮你啥忙。看得出你是阔少爷,现在庆南不如从前了,好多老人小孩没饭吃,您把这拿去给他们吧。俺可不要。”
这就是好人,钱放在眼前儿都不贪。上官云忍着腹痛微笑道,“你去,比我更合适。”说罢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小伙儿捧着金元宝愣在原地。
在集市僻静处寻了个茅坑,上官云一头扎进去,出来的时候,已天黑集散。
浑身无力,虚汗淋漓,他扶着墙勉强往回走。忽觉身后有异,后颈便挨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梦到自己掉进水里,上官云猛然惊醒。
哗啦!
刚睁眼,一桶冷水就迎面泼过来。
他想冲过去抓住那人,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周围光线很暗,静的出奇。刚泼他那人已经退到一边的黑影里。
上官云依稀感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本公子?快给我解开!”
不料一阵狂喊,连个回音都无有。
“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做贼心虚!卑鄙小人!无赖!混账王八蛋!快放了我!快放了我...”
筋疲力尽之时,屋里某处一阵悉索。
接着响起一把飘渺声音,“点灯。”
“是。”有人应了一声,屋子里立刻亮了很多。
上官云这才看清,自己在客栈厢房,窗边立着两个人。一人黑纱遮面,身型不高,却瘦长挺拔,正凭栏远眺。另一个人也蒙面,手拿水桶。
“你们是谁?!胆敢绑本公子!知道本公子是谁么?”上官云边说边挣扎。
“大学士上官洪的儿子上官云。”挺拔的身姿转过身来看着他。
“你好大胆子,知道本公子是谁还敢绑!”
“在下有求于公子,迫不得已。”
上官云低头看看自己满身的绳子,又斜眼看看那人,“你这是求我?”
“是。”
“......”不讲道理,“我们以前见过?”
“素未谋面。”
“那就是说你我并无纠葛。”
“虽无纠葛,但公子却欠在下一个人情。”
“我欠你什么人情?”
“公子只要记住这个人情就好,日后自会明白。”拿水桶的突然插了一句。
上官云被这二人绕的云里雾里,“那你刚才说求我。所为何事?”
“借钱。”轻轻的一句,似带着若隐若现的叹息。
“唉!”上官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你早说,借钱就借钱,用得着绑我么。”
“怕公子不借。”
“怎么会。其实你直接去钱庄借就行了,不用直接找本公子,想借多少?”
“八千万两黄金。”
“什么!”上官云一瞪眼。
“八千万两黄金。”
“你逗本公子玩呢?哈哈哈哈......”上官云大笑,“本公子有八千万两大粪你要不要?”
啪!上官云的左脸立刻挨了提水桶的一耳光。
“你...你敢打我?!”上官云捂着滚烫的脸颊,暴跳如雷。他爹上官洪那么厉害的角色都没碰过他一指头,竟在此处被人给打了,着实窝囊。
“你敢对公子不敬!”提水桶的也很愤怒,扬手就要给他另一半脸也匀点色。
“住手。”
上官云磨牙,“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八千万两大粪都没有!”
“打!”
“是!”拿水桶的扔下水桶,朝上官云走过来。
“你…你干什么?!疯了!疯子!你敢碰老子一根汗毛,老子就算把金子扔进海里也不借给你这个混账王八蛋!”上官云虎目圆睁,狠狠地瞪着藏在面纱后面那张脸,恨不得扑上去扒了他的皮。
提水桶的提起拳头,冲着上官云右脸就挥过来。
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得先稳住这家伙,上官云大吼,“借钱何用?”
“我若说了公子会借么?”
“那要看什么用处了。”
“可惜不能让公子知道。”
“那你打死我好了。”
“公子不会死。只会生不如死。”
“你!”上官云恨得咬牙,这声儿听上去不坏可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恶毒。既然肉在砧板上,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不过也得弄清楚何人所为,“让我生不如死?莫非…莫非你是大内太监总管那狗东西的人?”
话放出去,鸦雀无声。
上官云有了喘息之机,他早就想到了这么多钱只能有一个用处-屯兵。可太监总管的人屯兵做什么?他和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一向狼狈为奸。再看这两人一主一仆,主子的气质和定力都不错,仆从身手应该也不逊,怎么看都不像太监,倒有点像是王公贵族。难道说,天下有一股贵族势力要兵变?但是怎么会隐藏的这么严密?而且大部分贵族都靠着太子太傅和太子太保这两只老狐狸做靠山,又怎么舍得抛弃荣华富贵揭竿而起?所以还是不对。
再回想一遍,刚才说的话里面有点价值的只有‘大内太监总管’几个字。若他们不是太监总管的人,那必定和‘大内’有关!
上官云恍然大悟,“御前侍卫...”
眼前的人竟是太子党!先王骤崩,宫中乱作一团,人人揶揄皇位。太子年幼能在刀光剑影下苟活至今,御前侍卫功不可没。
“不错。”那人掀开面纱。
“大人!”拿水桶的惊呼。
“既然身份暴露,藏也无用。不如让他看见我们的模样,也好死的明白。”面纱取下,露出一张白璧无瑕的脸,消瘦,面无表情。
上官云商场打滚,阅人无数,一瞧那双一望到底儿的眼,便心知肚明,这家伙绝非歹人,大概的确有难言之隐,不如套话儿试试,“哼。是人皆难免一死。只是死之前,我想知道御前侍卫要这笔钱是不是为了太子!”
“将死之人,知道太多无用。公子既然不肯借,本官只好自己去取。”
“那本公子要是愿助太子一臂之力呢?”
“本官凭什么相信公子呢?”
上官云一乐,心说,上套儿了,大笑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哈哈哈哈,信不信随你。我上官云反正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好。那就去公子府上走一趟。”
好看!上官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纯亮儿的眼睛,心下却暗自摇头,这位小大人,官场险恶,少x儿x不x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