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前缘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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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内阁
不同于凤舞楼的繁华喧嚣,内阁中寂静的太过清冷,男子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与手中的白玉杯成了绝配。酒香四溢,白衣男子似乎陶醉于清醇美酒之中,嘴角的一抹斜溢的轻笑,让原本超尘脱俗的气质偏偏染上了浊世的尘嚣,俨然一位偏偏浊世佳公子。
“公子。”闻声而去,是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他向白衣男子福了一个身。
“福叔,酒香四溢满楼阁,要是将这美酒推出,这凤舞楼名倾天下的又怎会只是丝竹之音?”少年放下手中的酒杯,抬起头嘴角一丝笑意未消。
中年男人笑笑:“不是老奴自夸,老奴的酒香,醇,冽,如果老奴的佳酿只称第二,那在这天下之中,则无人敢称第一。”福叔谈到自己的杰作,一脸骄傲,“不过,老奴的酒只为公子一人而酿。”
“福叔。”少年黯然。
福叔露出慈祥的笑:“公子,不为其他,只为品酒,老奴的酒,只有公子懂。”
“福叔,谢谢,不为其他,只为理解。”男子举杯,仍旧品酒,眼中多了了然和澄澈。
身处这乱世之中,即使想出淤泥而不染,又怎能如此轻易?到底只能独染尘埃。
少年仍旧轻笑,笑的云淡风清,太过朦胧。
“公子,子善呢?”
“他在另一间屋子里。”说完,向身后说道:“空沉。”
“是,公子。”
空沉身影一闪而过,便消失于屋中。
福叔一时诧异,而后笑着说:“公子暗卫的身手较之从前更加出色了,老奴刚才竟没有发觉。”
少年轻笑,不答。
“公子。”福叔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于少年面前。
少年展信,眼光轻扫,随后,定睛于四字之上,“太子已薨”。
太子已薨,已薨……
立尚他,终是熬不过今年开春……
少年久久不能回神,眼中是怅然若失的酸楚。
“公子……”福叔想开口,却不知如何来安慰这个眼前从小就成熟于常人的公子,看着那看似平静却又痛苦的眼神,一时“节哀”二字只能硬生生的搁于口中,无法继续。
福叔心里明白,对于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公子来讲,波澜不惊从不代表着不痛,不悲,不哀。
“福叔,我没事。”声音毫无嘶哑,清澄如天籁,但却愈显寂寥。
少年起身,将信置于灯烛之上,火焰随即蔓延于纸上,少年放开手中的纸,未及地面,顷刻,信已成灰烬。
立尚,永别了……
“福叔,快马加鞭,传我手令,此事不必搁置隐瞒,按皇家礼数,风光大葬。”
福叔对少年的决定感到震惊。
少年执笔写下八字“事已成局,随遇即可”。
随遇即可,看似轻易洒脱,却怎道,这随遇被多少尘事牵绊,即可又要花多大力气去牵扯,这必然之中的定数谁能逃得过,男子仍旧像往常一样笑——只是太苦太涩。
“不必多问。”
“是,公子。”福叔拿起八字书信,置于袖中。
“福叔,子善现在应该已被带到映影阁中,去看看他吧。”
听到这句话,福叔的脸上充满愉悦,“是,那,公子,请恕老奴先走了。”
“恩。”
待福叔离去,少年脸上显露出不经意的黯然,他拿起腰上的挂坠,用指腹划过玉上的雕纹,玉坠上雕的是一朵祥云,一朵看似精致的,柔和的,却是清冷至极的祥云。
——“一青,你是一朵流云,处于蔚蓝的天幕之下。”
——“一青,我不要你名扬天下,只要你快乐平安。”
——“一青,这祥云玉坠送给你,愿你平安长寿,安康百年。”
——“一青,如果是朵云,就飘吧,飘得越远越好,不受挂念,不受牵绊。”
……
不受挂念,不受牵绊。
立尚,你可知,如果可以,一青只愿随风飘去,可是现在的一青,即便是流云,亦只是这玉坠上清冷的祥云,早已受困于这框架,陷于这纷扰尘世之中,无可自救。
立尚,原谅我吧,即便是单纯如你的心愿,我也无法替你实现,因为——一青只是凡人,为尘事而烦扰的平凡人。
立尚,向往流云的立尚,如果可以,愿你随风飘去……
人生就是如此,知道起点,却无法预测终点,只能一直走下去,回首之后,留下的不过是只能追忆的片段。
一青走出内阁,已是明月高挂。
原来自己已在这凤舞内阁中待了尽三个时辰了。
时光终是似水流年,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一青执起手中的萧,轻放于唇下,悠扬的萧声飘至远方,清逸的萧声中夹杂的是一份真挚的追忆于怀念。
皎月千里,一青仿佛沉浸在如水的月光中,显得更加清冷孤寂,唯有那眉间攒聚的是最柔情的哀伤。
明傲宸原本只打算月下散步,却不料听到清萧之音,一时被震住了脚步。
天下盛传,凤舞楼的丝竹之音可谓世间第一,今日明傲宸听了这萧音,才知道,这凤舞楼的世间第一怎敌得过月下白衣人的丝竹绝唱?
若是每日能沉浸于这箫声之中,即使居庙堂之高,也不愿无丝竹之乱耳了。
一曲已毕,清风吹过,一青眉间的柔情与萧音一起消散于清风之中。
一青转身,抬眉看着傲然站在他身后的男子,不动声色。
而明傲宸也痴痴地定住了。
一青看明傲宸不动,不响,便打破了沉寂:“明小王爷。”
明傲宸回过神来,笑着说:“世人只道凤舞楼的丝竹之音名扬天下,又怎知那些音色比不上公子箫声的一丝一毫。”
一青笑笑,不置可否。
“只是本王不知,这位公子怎会知道本王的身份。”
一青轻笑,“明小王爷今日有意透露,不是吗?”
无聊至极的对话,毫无营养的寒暄。
“的确,公子可知,因为这个本王可是一个下午没有清净,一直被闲杂人等打扰。”明傲宸嘴角勾起邪笑,“好不容易今晚见到公子,但公子脸上似乎兴趣缺缺的样子,本王可是感到极其的心寒。”
“在这世上,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小王爷,一下午的清净,对你来说,并不奢侈。”语气不骄不躁,不急不缓,轻轻道来,溢出无尽意味。
但很显然,一青已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将萧收于袖中,准备离开。
“公子,请留步。”
一青站住。
“今日一见公子,本王就已十分欣赏,认定公子并非池中之物,为何拘泥于这楼宇之中?”
“草民只是一介布衣,小王爷过奖了。”
“公子虽只是布衣,但在眉宇之间本王就可看出必定是才华横溢之人,也心怀天下,壮志于胸,难道真只愿站在他人之后?”
一青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永远站在他人之后,站在他人之后……
自己真的愿意吗?
虽没想过,但是,心中明了,怎么可能愿意——站于他人之后!
明傲宸看到一青的犹豫,继续说:“公子,如若不愿站于他人之后,可否随本王一起征战天下?”
征战天下,多傲气的四字!
可是一青只可如此,因为他是一青,不是别人。
立尚啊,一青只想如你所愿,成为祥云,即使太难,但却不想离目标更远。
“随小王爷一起征战天下,难道就不是站与他人之后?”语气平淡,但明傲宸却为之一怔。
这男子……
“小王爷,草民的一双手,只握萧杯谈风月,不执刀剑战沙场。”声音很轻,轻的只能随风而去,片刻都留不住。
明傲宸不再接话,草民?若只愿为草民,又哪来这遗世独立的风度?这个男子,他,看不透。
明明壮志未酬,可为何不愿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青离去,白衣与明傲宸轻擦,不带对刚刚谈话的一丝留念。
明傲宸看着一青远去的背影,只是——默然。
明月初升,照亮了天地,却始终照不进一青心中的一幽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