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雅的轻音乐，光净的地板，彬彬有礼的服务生，餐厅的环境很好，是个高级的会所，高级到我有些坐立不安，高级到我看着眼前精致的食物却没能半分的食欲。
    其实我是不该出来的，我不知道现在的顾亦杉对我是什么感觉，或许他也有将我看作是姜燕的替身，可是当他在电话里说想为昨天晚上的失礼道歉时，我还是忍不住的答应了他，草草收拾一番，来到了与他约定好的餐厅。
    “是东西不合胃口吗？”对面的顾亦杉关切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拿起叉子叉起那一大块牛排往口里塞，顾亦杉笑了一声，将我拿叉的手握住：“不是这样的，你太心急了。”
    不知是否是餐厅太高级，冷气开太过的缘故，他的指尖有些淡淡的凉，凉得我的手一抖，那块牛排滚落到桌子底下，展现它环状物品的独特优势，呈直立状的往另一张桌子底下滚了过去，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其实就是一块牛排，滚就滚了呗，我居然条件反射似的起身去追它，好像它是一件物品掉落了一般，最后那块牛排滚到一双光锃可人的皮鞋旁停住了。
    我觉得挺丢脸，像是突然间醒过神来，看着那块地上的牛排，真是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在这么高级的餐厅追着一块牛排跑就像是在小饭馆里追着一块红烧肉跑一样，我想那块牛排只怕也觉得蛮丢脸的。
    低着头正想趁别人还没看到我的样子里就这么冲回去，头顶上传来顾亦杉的招呼声：“姜伯父好。”
    居然还是顾亦杉的熟人！真是天要亡我。
    “原来是亦杉。”被称人姜伯父的人呵呵一笑，“这位是？”
    这位姜伯父的声音为什么如此的耳熟？我心中一凝，不敢置信的钻出桌底望去，对方的微笑也凝在脸上，我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心中涌上来，直往眼眶里涌去，他真的是我爸。
    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匆匆相见，我慌张得不知如何才好，顾亦杉抓住了我的手，开口说道：“伯父，这位是我的同事姜燕，她和燕燕长得很像，刚开始见到她我也吓了一跳。”
    “伯……伯父好……”我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爸只有一瞬间的愣怔，接而恢复了微笑，朝我伸出了右手：“真的很像，你好。”
    陌生而又礼貌的语气，我看着他伸出的那只手，就像看着一条巨大的鸿沟，沟的这一边站着我，另一边却站着我的家人，就算我的容貌依旧在，可以前的姜燕已经死了，他的女儿已经死了，外人再相像，也终究只是外人，我的存在是一个不能告之于人的秘密，就算亲人在眼前，我也绝不能认。
    咬了咬下唇，用疼痛将眼泪逼了回去，我握住了那只手，装作若无其事：“伯父好。”
    看了看桌面，有两份餐，却只有一个人，怀了些期盼的问道：“伯母呢？”
    感觉到顾亦杉似乎看了我一眼，爸呵呵一笑，回道：“你伯母去了洗手间。”又拍了拍顾亦杉的肩膀：“有空到我家来坐坐，你靳阿姨挺想你的。”
    顾亦杉礼貌回应，我却目不转睛的盯着洗手间的方向，就算不能相认，见见也是好的，还记得高考前的一段时间，老妈每天晚上都陪我复习，就算她不懂，也默默的陪在我身边，每天都是等我睡着后她再睡，高考完，我瘦了三斤，她瘦了六斤。至今为止，我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老妈，为我付出最多的人是她，当我死的时候，最伤心的恐怕也是她，如今我只想再看一看她，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这样就够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从洗手间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这不是亦杉吗？”
    洗手间的门口，一个颇有风韵的女人走了过来，亲热的挽起了我爸的胳膊，顾亦杉微笑说道：“靳阿姨好。”
    靳阿姨？我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爸说你靳阿姨挺想你的，看着她挽在爸胳膊上的那只手，我如遭雷击，这不是我妈！
    我爸的胳膊上，挽着的不该是我妈吗？为什么却成了另一个我毫不认识的女人？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携手而去，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没了力气，扶着椅子勉强坐下，顾亦杉蹲在我面前，担忧的看着我，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
    勉强对他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他点头，服务员送来一杯水，我一口饮尽，却觉得心寒得很，虽然坐着，脚却一直不断的发抖，我暗暗的深呼吸了几口，极力压下自己不稳的情绪，冲着顾亦杉笑了一笑，问道：“刚才这位就是那个姜燕的母亲吗？”
    冷静下来，才惊觉自己心中的翻腾，我受不了，我一定要弄个清楚，究竟我妈去哪里了？为什么这本该属于她的男人却是朝着另一个女人笑，叫着另一个女人作夫人？
    我的记忆，只留在我离开这个世间的那一瞬，后面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究竟在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顾亦杉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不是。”
    我看着两人早已消失的方向问道：“刚才这位不是姜燕的父亲吗？”
    “你为何对姜燕的事这么感兴趣？”
    已经听不出顾亦杉的语气是否怪异，我淡漠的回道：“你又要以为我是借姜燕的名义来勾引接近你吗？我没这个兴趣和心情，我只是想知道，你若不说，我也会自己去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