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7 欠你的,我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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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或不去?
正当我在宿舍里来回踱步惆怅思考时,妖妖从上铺丢下一个枕头,探出头来一脸的不耐烦:“有什么好考虑的,赶紧换衣服去,经理的约你都敢爽,还想不想上班了?”
于是乎,我匆匆拿了手机,转了三趟公交车到达了位于城中心的罗马帝国KTV,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302包厢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头一看,包厢里大约有二十几个男男女女,大屏幕前一男一女正深情演唱《美丽的神话》,其余的人或低头耳语,或碰杯喝酒,顾亦杉坐在沙发的一角,手中拿着一瓶啤酒正往肚子里灌,在他的桌前,乱七八糟的摆着十多个空酒瓶。
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想着进去打个招呼就走,手刚伸上门把,木门从里面被人拉开,张彬看着我皱眉问道:“你怎么才来?都快散了。”
我不好意思的答道:“我不熟路,搭错了车。”
谁知道这个城市这么大,公交的线路这么多,看地图看了半天也找不着北,能在这时候到已经不错了。
张彬拉开门:“进来吧。”
我站在门口没动:“课长,还是算了吧,都这么晚了,我怕晚上回去没车了。”
张彬看了我半会,说道:“这会也没公车了,亦杉喝醉了,你帮我把他弄上车,我送他回家后再送你。”
我跟在张彬的后面进了包厢,顾亦杉闭目靠在沙发上,满身的酒气,张彬跟旁边的一男人嘱咐了几句,扶起顾亦杉往门外走去,我忙拿起他放在沙发上的外衣紧随其后。
顾亦杉看上去真的喝高了,张彬把他像塞猪仔一样的塞进后座时,他一点反应都没,任人摆布。
张彬的车开得很稳,我坐在副驾驶上,车里只有顾亦杉沉重的呼吸声,想要打破这沉默,我问道:“他经常喝得这么醉吗?”
张彬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突然间也感觉自己好像也问得不该,有些探听上司隐私的味道,张彬的沉默也更加的让我尴尬,于是也不再发问。
车子开下高架路,向一条僻静的路上驶去,一路上飞速掠过的是一幢幢的小楼,就算我没有在这城市生活过,也知道这是属于这个城市的富人区,很早就知道顾亦杉的家境很好,在这个人人需要租房才能活下来的时代,他能在这代表着身份地位的地方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我一点都不惊讶。
车子从一个很幽雅的小区大门进去,在一幢电梯楼前停了下来,张彬却没有下车,而是点了一根烟默默的抽了起来,我看得出他有话要说,摇下了窗户,夜风涌了进来,有一丝清凉。
“这是他第二次喝这么醉。”
察觉到他在和我说话,我转过头,这才发现他是在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好坐在位子了默默的听他说。
“亦杉很少喝酒,我跟他是高中同学,后来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又成了大学同学,他第一次喝醉是在大二那年的暑假,上课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的冲出教室,消失了五天之后,他回到学校,第一次喝得烂醉如泥,那晚他喝了很多酒,具体多少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他喝到开始吐血,吐完了还要喝,我怕出事,送他到医院,医生说他已经喝到了胃出血,再晚一点送来就要没命了。”
张彬舒了一口气,又点了一根烟,车厢里混和着烟味和酒味,很难闻。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女朋友死了,他爱了她五年,他们之间有约定,等她上大学后他们就能在一起,那女孩死的时候正好是高考完的暑假,只差两个月。”
张彬的话犹如一把利刀狠狠的搅着我的心,明明已经打开了车窗,我却觉得呼吸困难,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说的是我,那个死去的女孩就是我,当时我迷迷糊糊的被牛头带走,根本就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顾亦杉会这么伤心,我一直以为在他的记忆中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我没有想到,他居然记得如此清楚,等待得如此辛苦。
“那女孩我也见过,她也叫姜燕,长得跟你……”张彬顿了一顿,说道:“很像。”
我知道他留了话没说,岂止是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因为那就是我啊,我回过头看了看躺在后座上的顾亦杉,清俊的脸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染上了红晕,薄唇紧紧的抿着,眉心微蹙,好似有些难受。
“他看上去有些不太舒服,我们扶他上去吧。”
张彬下了车,将他从车里扶了出来,顾亦杉整个人无力的靠在他身上,我在后头搀扶着搭电梯上了十五楼。
“钥匙,在衣服口袋里。”
张彬示意,我忙从顾亦杉的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房间很干净,是原木地板,张彬将他放在沙发上,我寻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担忧的问道:“他家里就他一个人吗?”
“恩,这几年他没有交女朋友,所以就他一个人住。”
没有交女朋友,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他一个人,应该没什么事吧?”
“当然有事。”张彬走到洗手间洗了个手,再出来就直接往门外走去:“所以你留下来照顾他吧。”
我急了,追到门口:“课长,以我的身份这不太合适吧?要不咱们一起留下?”
第一次见面就在人家家里过夜,总觉得有点进度过快了。
张彬停在门口说道:“姜燕,他今天会这么个喝法,完全是因为见到你的原因,难道你觉得你不应该负点责任吗?”
一句责任,将我张到嘴边的话活生生的咽了下去,我低下了头:“好吧,那我明天不一定能准时上班了。”
“明天周六,你可以周一来上班。”
关上了门,屋子里一片寂静,月光透过拉开的窗帘印在地板上,有种异样的宁静,顾亦杉翻了个身,好像要从沙发上下来,我连忙跑了过去,问他要什么,只听得他口中反复的说着什么,却又听不清,我想着喝醉酒的人一般多喝些水会比较好,跑到厨房倒了杯水给他,他就着我的手喝下后,安静了几分钟,我将空调调到温度,准备靠在沙发旁眯一会,顾亦杉又开始在沙发上翻腾了。
这一次,我竖起了耳边,终于听清楚他念叨的是什么了,是两个字,燕燕。
我见他面色潮红,似乎有些神智不清,想起张彬说的他第一次喝酒喝到胃出血的事,怕他有事,拍打着他的脸喊道:“顾亦杉,你醒醒,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捉住我的手,半睁着眼睛看着我,歪着头像是在仔细辩认,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正想说些什么,他突然一笑,右手一拉,将我带进怀中,紧紧的搂住我,口中说道:“燕燕,你终于回来了……”
顾亦杉的怀抱很热,他的手臂很有力,抱得我很紧,我知道他将我认成姜燕了,事实上,我也是姜燕,我突然间觉得我的这个身份很尴尬,突然间觉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可以不清楚自己是谁,但我却绝不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顾亦杉将我当成姜燕,可我自己绝不能沉沦下去,他不清醒,我却非常的清醒,如果当年我的离开对他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甚至到今天他也不能释怀,那么现在的我就更不能靠近他,不能让他将感情寄托在我身上,我在人间的时间只有半年,我不能让他在半年后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那样对他,太残忍。
姜燕对他来说,也许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可能只有在醉酒后,他才能放肆的去追求这个梦。
顾亦杉开始咳嗽起来,我忙从他怀中爬了出来,却被他拉住,他只说了句:“燕燕,我……”
哗拉一声,望着自己满身的白红液状物体,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为什么要拉住我啊?你吐地上不好吗?
罪魁祸首吐完后,似乎感觉舒服了很多,心满意足的在沙发上闭目安睡,我唉了一口气,捏着鼻子来到洗手间,将上衣脱了下来清理干净,偷偷了看了一眼客厅里的顾亦杉,他似乎睡得正香,我穿着内衣以极快的速度溜到他的房间,想找一件T恤什么的暂时应应急。
顾亦杉的房间很干净简洁,一张大床,几个衣柜,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我翻了两个柜子,全是西服和烫得很平的衬衣,我瞄了一眼衬衣的牌子,不忍心拿来糟蹋,于是翻到了下面的抽屉,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件T恤来。
又翻了两个抽屉,是领带和袜子,最下面的一个小抽屉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部照相机和一个盒子,正要关上抽屉的时候,突然瞟到盒子的下方用钢笔写着一个小小的燕字,心突然一跳,燕,是我吗?
忍不住好奇的拿出盒子,里面是一叠相片,相片上的主角是一个女孩,戴着一幅无镜黑框眼镜,或低头学习,或在操场奔跑,或在树下出神,各种神态都有,我一张接一张的翻下去,从我初二时参加运动会冲线的那一刻开始,厚厚的一撂相片,记录着我整个初中生活与高中生活,手中的相片渐渐变薄,最后一张是我高考最后一天出考场的时候,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开心,我的手指轻轻的抚上那张笑脸,泪却一滴一滴的落下,我不想哭,真的不想哭。
原来他并没有忘记我,原来他一直都在关注着我,高考三天,他也陪了我三天,我以为他早已忘了我,却从来没能想到他一直都在我看不到的角落里默默的注视着我,用他手中相机拍下属于我的一切,五年,他居然坚持了五年,而这一切,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我突然间有一种欠了他很多的感觉,世人都喜欢说欠你的,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再还。
来世怎么还?一碗孟婆汤喝下,谁也不记得谁,脑海中又浮现出他笑着对我说的那句话,欠他的一场恋爱,谁来告诉我,要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