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瀚海 瀚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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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卒将几人的过所翻来覆去也没瞧出什么不妥,沉着张脸,“少废话,赶紧走,下一个。”
四人依次接过过所,张蓉蓉心细,离开时给几人多预备了一份,如今确实派上用场。
穿过城门,谢戡叫住了前边拉柴的牛车,借着问路,李逍从柴堆里悄无声息地取回几人的兵器。
仇池境内多戈壁,境内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仅处于青泥河及西汉水流经的一小片区域。戈壁八月即飞雪,现下已是十一月,到处北风卷地,万物凋敝。
为赶时间,四人未接受同行旅人的劝阻,坚持迎着风雨上路,向导不幸在暴风雪中受伤昏迷,他们在扑天盖地的大雪中迷失了方向。
戈壁里风餐露宿,不时看见荒野中饿死、渴死或冻死的旅人尸骸和动物尸骨,因缺少药材,向导奄奄一息,谢戡从向导偶尔清醒时断续的指示加上自己缜密的逻辑判断,在连天的风雪中带领大伙终于寻到正确的道路。
劫后余生的他们重新见到了同类,而有了药材的向导伤病好转得很快,当夜便清醒了过来。
向导直言迷路的那一旬时间里他常梦见自己埋骨于戈壁,未敢想像公子一直未放弃他,将自己活着带了出来。当夜过了子时,一拨人来到营地,李逍迷迷糊糊看见谢戡从帐篷里出去,与这拨人说了好一会话,她实在太累,没等谢戡回来又睡了过去。
翌日早饭后谢戡等与留在营地休养的向导道别,留下银两骑马继续上路。
远处地平线能看见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草场,星星点点的黑影在上面移动,随着打马走近,发现那些黑影原来是牛羊,它们用前蹄拨开上面的冰雪啃食着下面枯黄的草根。
这片草原已处仇池内陆,牧民看几人打扮不像商人,询问几人的去处。
谢戡与那些牧民叽哩咕噜一通,李逍一个字也没听明白,想来他们说的应是当地土语。
牧民给指了方向,众人打马向草原深处驰去。中午时分,一座用黄土和石块垒起的城垣映入眼帘。没有大棘城的高大巍峨也不似幽州城墙的绵延矗立,瀚海给人感觉与周边环境甚是和谐也甚是粗犷。
入城时李逍特意用手指扣了扣城墙,看似都是黄土垒起的墙壁坚硬无比,似是掺杂了他物,入店时问了小二,原来看似平平无奇的城墙乃是黏土混合了糯米汁砌成,坚固无比。
说起来仇池王陆正疾是上一代的传奇人物,现代人对他并不熟悉,谢戡来仇池前特意查看了陆正疾的生平,了解其发家史,用糯米汁浇筑城墙符合他对陆正疾外表低调实则谨慎的侧写。陆正疾绝对是比其子陆畅更难缠的人物,并且不一定比慕容恪更好对付。
谢智与吴痕出去探听消息,回来后告之外间传闻,“陆畅并没有回到瀚海。”一旁吴痕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早早说了句,“累了。”便回房间休息。
李逍理解师弟的反应,当日兰馨为救他们引诱陆畅而去,眼下陆畅未回瀚海,兰馨更不知其踪,师弟难免心情低落。李逍知道师弟心情低落的根源,苦于她没有解药,不过她对谢戡相当信任,同时认为陆畅如今除了瀚海并没有其他去处,是故她一边安慰师弟一边也没有闲着,未雨绸缪地与谢戡每夜都穿梭于瀚海,探究皇宫、天牢和世子府的地形和虚实。
由此李逍第一次见到仇池王陆正疾的模样,四十余岁身形魁梧,看着不显山露水,一出手便让她这个自诩轻功天下难敌的人差点栽了跟头。
李逍没想到陆正疾警觉如斯,身边侍卫尚没有反应的情况下陆正疾朝远处树丛出手,李逍在他抬手之初便发现不好,及时躲闪兼之谢戡抛出暗器打落屋檐下的灯笼进行了干扰,使她从陆正疾抛来的暗器中脱身。
事后她与谢戡踅回去,拾起那枚暗器才发现原是块被折断的凭几扶手。
谢戡看那块木头乃上好的紫檀木,断处整齐,换自己内力怕是做不到这样,想来陆正疾的内功真气应在自己之上。
两人知道陆正疾的危险,在皇宫查探无果便去了不远的世子府。世子府比皇宫小了许多,前后不过七进的院落,比金陵一些富贵人家都不足。谢戡看见有仆从在搬运箱笼,果然府外留着几辆马车,仆役上上下下地将马车上的箱笼往府里搬。
李逍凑近谢戡问,“阿戡,是不是陆畅回来了?”
谢戡能嗅到她发间的轻香,回道:“下去找个人问问。”
他二人手身非府里这些杂役可比,没费什么工夫将一名杂役抓至暗巷,在黑暗里逼问那人陆畅在哪?
那人开始只说不知,李逍活动了下手脚,捏得骨头咔咔咔直响,并细心告诉那杂役,拳头打在人体何处最疼,里面都打烂了外面却什么都看不出。
那人吓得直抖,“别打我别打我,我只知道主人先让人将行礼运回,按他老人家的习惯,最早明日最迟三五日世子便会回来。”
谢戡将那人扶起,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安慰道:“我们追问世子行踪绝没有恶意,只因有求于世子,今日对老兄得罪处,还望海涵。”从怀里取出个银锭放在那人手中。
先苦后甜,那人张大嘴巴,有心呵斥两句瞧见李逍凶神恶煞一般瞪眼看他,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终是没说什么拍拍屁股走人。
今夜大有收获,回到客栈后李逍及时将陆畅要回来的消息告知师弟,当夜各自休息,翌日李逍起得稍迟,待她醒转发现谢戡、吴痕和谢智都不在店内。她知道师弟等不及,定是出去打探消息,于是也没在意唤来店家要了一碗白粥一碟小菜。
粥喝了一半,吴痕回来。李逍见他脸色不好,便问:“怎么了?”
吴痕摇了摇头,适时谢戡谢智从外面也走进屋来。谢戡在桌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告示。李逍未看内容先发现这告示用纸讲究,仔细一看竟是藤纸。
其时纸张经过改良,价格逐渐亲民,同时因其较竹简轻便易于携带,在民间得到广泛应用,但流行的都是麻纸或麻黄纸,毕竟藤纸或银光纸价格昂贵,富贵人家才会选用。麻纸或麻黄纸虽然便宜也有缺点,便是吸收墨汁不均匀,时间一长会致墨迹不清无法辨认。
李逍展开看清告示内容,瞬间便明白了过来,脱口而出,“师弟,这招请君入瓮,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吴痕眼神坚定,他点头应道:“师姐放心,我知道。”并没多说什么,“不打扰师姐休息。”起身与谢戡打过招呼后出了房间。
李逍望向对面的谢戡,担忧道:“我是看出来,师弟算是陷进去了,不能让他冲动之下中了别人的陷阱,得让人看着他。”
谢智一向机灵,闻言立刻道:“逍姐、公子,看着吴大哥这种事就交给我来办,我保管将吴大哥瞧得滴水不漏。”
李逍颔首,“好,交给谢智我是放心的,想来阿戡与我想的也一样。”
眼见谢戡也没意见,她让谢智赶紧去房里守着吴痕,“任务交给你可一定办好。”
谢智高高兴兴地被李逍支走,谢戡不由感慨,“我这个侍童大的毛病没有,小毛病却不少,难得在你面前服服贴贴,你说话倒比我说还管用。”
李逍斜他一眼,“你的我的,何需分得这般清楚,分得清楚么。”
听她说着不分彼此,谢戡呷着茶水觉得入口回甘。反应过来哑然失笑,他是否也如不服管教的谢智一样被她拿捏而甘之如饴。
瀚海全城各处均贴出告示,兰馨因勾结敌人出卖国家利益,三日后将在菜市口被当街焚烧致死,要求全瀚海的百姓都去观刑,去看背叛国家的下场。
如今知道兰馨果然还是没从陆畅手中逃掉。那陆正疾本可私下处决兰馨,弄这么大阵仗无外乎两种原因,一不难理解为杀鸡骇猴以儆效尤,另一方面……
谢戡多数时间徜徉在瀚海城里,晚上开始绘制地图和瀚海城外的地形图。李逍知道菜市口劫法场,难度比当初从芙蓉园救出张娘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是瀚海,是仇池国都,是陆正疾经营多年的老巢,他就在等着有人去救兰馨,肯定布置了天罗地网。这种情况下极可能不能全身而退,她甚至想牺牲自己也要护着师弟和兰馨周全,危险时让阿戡领他们先撤。
与此同时,李逍他们以为父慈子孝的陆正疾和陆畅父子之间的交流并不愉快。陆畅额间的血渍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在半张脸上留下印渍。他并不敢抬手去擦,低头跪的笔直,上首他的父亲仇池王陆正疾显然余怒未消,一把将内官递来的碗盏砸了出去。闷哼声后陆畅另一侧额角的血漫漫流了下来,他整个身子颤抖着却未移动一步。
陆正疾的声音不大,但无论你离得多远都能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
“有的人是犯一次错,而你是愚蠢的步步都错。”
陆正疾苦心经营二十余年才有仇池如今模样,可没想到陆畅不过只出去了一趟,三个月时间便将他辛苦建立的关系全部打破。
晋国通知关闭和仇池的边贸往来,意味着仇池今后将从他国花高价购入铁器、茶盐和布帛,瀚海如今的米价小麦早翻了一倍,铁价更是高得离谱。氐族秦国更是在两国边境陈兵数万,不时有氐报传来秦军侵扰劫杀边民的消息。
“仇池蕞尔小国,人口零落物资贫乏,因地处三国中间地带,事奉中立主义才得以立国至今。如今你出去一趟将周边大国得罪了个遍,不说你是个人才都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