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金陵 金陵.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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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戡带人从后院悄然离府,李逍这厢还未布置完毕,府外仇池援兵已骑马赶至。绊马索、陷阱纷纷发挥效用却并没有阻挡住仇池人大部,很快他们便奔至府门前,与门前最后也是最大的壕沟遭遇。
令李逍感到惊讶的是仇池人展现出遇山开道逢水架桥的能力,她从门缝里瞧见仇池人就地取材用一排马匹接连拉倒数棵大树,将树干架上壕沟,当下坎坷变坦途,紧接着大门处便传来木柱撞门的撞击声,亦有刚搭好的云梯架上高高的围墙。
李逍跃上围墙,一剑刺翻爬上云梯的仇池人,运起内力扬声道:“府外的人听着,此乃浔阳县主府,你们脚下站着的乃是晋地,尔等多为晋人,难道真要跟着仇池人造反不曾!我知道你们或有亲人被掳或身不由已,新任虎贲军中郎将已前往玉山解救人质,希望你们认清形势不要跟着仇池人一条道走到黑,需知回头是岸,争取戴罪立功。”
回复她的是沉闷有力的撞门声。
而一声声的撞击声与司马佳君的心跳仿佛同频令她心悸,她拢在宽大袖袍内的手紧紧握起,拇指指甲将食指关节掐出印来亦未察觉,她何曾遇过这种场面,先前的勇敢是未曾见识过战场残酷而生出的盔甲,而这层盔甲亦在一声声撞击声里被撞得四分五裂,她从没有哪一刻这么迫切地希望戡哥哥赶紧回来,回来救她保护她,但她瞧见持剑站在大门前的李逍,不由努力定了定心神,她堂堂县主怎能被一个奴婢比下去。
厚重的门栓被撞的吱嘎作响,大门连带着院墙不住颤动,眼看抵门的府兵亦支撑不住,李逍命弓箭手将箭镞沾上火油点火准备。门栓终于被撞断,抵门的府兵被大力撞得纷纷摔倒,身着山匪服饰的仇池人一窝蜂冲了进来。
李逍右手一挥,火箭与第一批闯进来的仇池人亲密接触,耳听得一片哇哇乱叫声,仇池人连忙后撤。这一下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但下一刻仇池人逼迫其他门派的人拿起盾牌卷土重来。道远险狭勇者胜,李逍飞身探出身先士卒,她分得清楚,一剑挑飞一人劈斫一名仇池人,有畏缩的府兵见她与敌阵中杀进杀出英勇不凡,遂壮了胆气上阵奋勇杀敌。
组织得当加之李逍与府兵皆勇不畏死,他们击退了仇池人的第一波进攻。此时大门倾颓已闭合不上,府兵们将大门拆下横卧,一队弓箭手藏身门后手持弓箭对准大门,另一队人自觉地将院内的明火扑灭。
李逍让司马佳君离开前院去正厅,可她的话司马佳君根本不听,“我是县主还是你是县主,我在自己府里还要你来安排。”
仇池人第二波的攻击又至,李逍无暇理会只能任由她去。
厮杀厮杀厮杀,仇池人明显更加训练有素更加骁勇,县主府府兵逐渐落于下风。李逍杀红了眼却改变不了在她身边不断倒下的府兵命运,最大的幸事是一直碍事的浔阳县主终于听劝离开了前院,不然有她在自己要护她周全一心二用无法全心全意杀敌。
李逍一柄剑舞得风生水起,使尽平生所学,所过之处仇池人非死即伤,嘈杂的厮杀声里耳听得一声女人的惊叫,她于挥剑间隙向声音来源处瞥了一眼,只一眼她一颗心不由凉透。
只见原本穴道被封双手被绑的徐三鳌站在堂前,手中一柄弯刀正抵在司马佳君白皙纤细的脖颈上,他使出狮吼功叫道:“住手,都住手,不然我宰了她。”
厮杀中的府兵立时显得有些无措,李逍利落地一脚踹翻仇池兵扬声道:“别听他的,他不敢动手。”一剑旋身压下,洞穿袭来的仇池人胸腹。
徐三鳌抵在司马佳君脖颈上的刀紧了紧,刀锋划破油皮鲜红的血液流了下来,“放下武器,不然你们县主就要血溅当场。”
府兵们不免面面相觑畏手畏脚起来,县主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得陪葬。李逍看出府兵们军心不稳,大声道:“此时放下武器立刻会身首异处,而朝庭追究责任自会酌情考量,一个是立死一个有可能不死,难道你们甘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乖乖伸长脖子任人屠戮吗?!”
府兵中有血性地附和道:“女侠说得对,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当死得其所,兄弟们与这群叛贼拼了。”
果然战争的关键因素是人,府兵们自知无从后退只能奋勇杀敌,场上局势立时有了改观。
司马佳君虽知李逍此言为振奋军心,但对自己被人忽视依然不满,心里对这个奴婢的不爽达到顶点,怒道:“臭奴婢你敢不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这些人便是全死光了也抵不上我伤了一根手指头,你竟敢对我的安危不管不顾,戡哥哥临行前让你护我周全,你是怎么答应他的,你想食言而肥吗?”
李逍无暇理会她,只是觉得这个浔阳县主空长了一副皮囊却没长脑子,这种时侯越是突出自己重要恐怕死得越快。
果然徐三鳌的刀又往下压了一分,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李逍叫嚣道:“臭丫头,我让你将剑放下,不然她立时就得死,没与你玩笑。”
他刀下司马佳君的脖颈上血渍越流越多,即便李逍没对谢戡做过保证也不会真的不管她死活任其毙命当场。李逍面上保持着镇定一路杀至堂下,持剑与徐三鳌对峙,“我知道三爷喜欢打赌,不如我们现在赌一把,我俩同时放下兵器,我赤手空拳亦能生擒你。”
徐三鳌磔磔怪笑,“臭丫头激将法与我没用,我手上有县主这么个宝贝何愁制不了你,我让你自断一臂自刎阶下亦无不可。”
李逍轻笑,“我不过公子身边一无足轻重的侍婢,出身低微见识稀少,县主贵胄什么的我不懂,我只知道命只有一条,而我惜命得紧。”说到最后一个字足尖踏地挺剑出手,堂前徐三鳌很快做了个割喉的预起式,她临空提气倒纵被迫撤剑。
脚尖方落地身后有风拂动,她暗叹一声不好,挨得过近已避无可避不由绷紧全身打算受这一刀,紧随其后“嗖、嗖”两声传来,身前身后传来闷哼声,堂前徐三鳌肩头中箭弯刀坠地。李逍忙转身抬头,骑马赶来的谢戡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一弓两箭分射二人箭无虚发。
她心下一松,单膝跪倒。
谢戡飞身下马扶起她,皱眉道:“你受伤了?”
李逍此时才发觉浑身衣裳尽被鲜血浸透,她尚不及回话,堂前司马佳君想奔过来却被徐三鳌一把捞住,吓得她失声尖叫,“戡哥哥救我!戡哥哥,戡哥哥……”
徐三鳌是个狠人,他一把掰断肩头的箭羽反手捂住司马佳君的嘴将她挡在身前,另一手将断折的箭羽对准她脖颈上的血管威胁谢戡。
可谢戡却没给他机会,丢下弓箭奔跑间从后腰抽出短槊一气呵成,短槊凌空挥出正中徐三鳌面门,下一刻谢戡身形已跃上石阶来到堂前,伸手一拉一带将已傻掉的司马佳君拽至身后,同时接住空中落下的短槊,手腕转动间短槊一尺来长的枪杆抽中徐三鳌的面颊,只见徐三鳌和血吐出三颗后槽牙。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多余与拖沓,李逍忍不住心里暗赞一声“漂亮”。
混在仇池人中的各派弟子一直在外围吆喝本就没卖什么力气,此时见到被谢戡救回的第一拨人质当即倒转枪头,有的想着将功折罪有的确实恨仇池人恨得牙痒,仇池兵突然发现自己成了被围攻的目标,又见三爷再次被擒旋即树倒猢狲散,可惜赶来的新军没给他们机会,一通操作下来仇池兵死的死伤的伤,同时在卢太守和王勉的合力拦劫下,玉山的山匪尽数被全歼,连带着缴获无数脏物。
司马佳君被吓得不轻,直至谢戡开口询问,她方才哭出声来,“戡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你怎么才来呀,我差点死掉你知道吗,我刚才好害怕呀戡哥哥,那个坏蛋……我就是想帮忙,谁知他要害我,呜呜……”
谢戡知她被吓得不轻出言安慰,却见司马佳君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滔滔不绝,只一会便将自己前襟哭湿了一片。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扶住她肩头让二人拉开些距离,轻声问:“县主,佳君县主别怕,你现下安全了,除了脖颈上的伤口还有哪里受伤?”
司马佳君也不回话,只抱着他哇哇哭得更响,好一会后才带着哭腔道:“……戡哥哥……我脖子疼……疼得厉害!”
“确实受伤了,赶紧让医官来给您清洗上药。”说着便要去唤人,手臂却被司马佳君抱得更紧。
“戡哥哥你别走,我害怕我不想你走,我要你陪着我。”
“可我不是医官治不了县主的伤,您再耽搁下去小伤变大伤恐会留疤,那样就不好了。”他从司马佳君手里使个巧劲脱出手臂,招呼道:“喂你们几个,县主受了伤,你们还不赶紧扶县主进去让医官医治。”
“戡哥哥……”司马佳君不舍又担心伤口真的会留疤,一步三回头地被仆从们簇拥着离去。
谢戡这才得空去视查战况,一圈下来却未见到李逍,而此时院内挤满了人到处乱糟糟的,他寻到后院偏僻处方瞧见她的身影。
轻步走近发现她靠在一株大树上正闭目歇息。
听见近旁枯叶被压发出的声响,李逍睁开眼瞧见谢戡背光而来,随着他走近他的脸被光线反衬得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她对上他的眼睛弯了弯嘴角。
谢戡看出她的疲惫,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可有哪里伤着?”
李逍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累,歇一会。”
谢戡拉起她一只手臂,伸出两指仔细为她探过脉膊,发现除面上手上细碎的伤口外并无大碍后这才轻轻放下,在她身旁寻了块空地席地而坐,心情有些复杂,“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