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铃州 铃州.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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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饭香四溢,窗外树梢吐绿新燕啄泥。
晚饭后谢戡将碗筷拿至灶间清洗,李逍凑在边上递抹布,“谢谢,我吃得很开心,你的用心没有白费。”
“我应该谢你,谢你悉心为大师兄解毒,谢你未计较师叔祖的态度,多谢!”
面对他的郑重其事,李逍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用食指挠着额头,“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青城派上下待我亲厚,玉宇子师叔祖囿于往事困顿愁城那是他的事,我自清风霁月心无芥蒂。”
谢戡侧头望她,烛光下她肤色暗沉轮廓钝圆,一双眼睛却流光溢彩。他没开口问,既然她不说,他便当不知她易容之事,“请教一下,阿逍可否根据中毒者的症状来辨明毒药来源?”
“有些难呢!怎么,又有人中毒?”
谢戡点头,“城内接连有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人士猝死,秦侯派仵作查验均是中毒而亡。衙役们调查后发现,死者生前虽无交集,却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他们都是各自门派的掌门人。”
“什么意思?有人不想他们参加武林大会吗?”
“死者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这些门派不可能在武林大会上取得突出成绩,他们亦非夺冠的热门人选。”
“那就是争权夺利,底下人干掉掌门方可上位。”
“同时吗?”
李逍用手指点了点额头,“是有些异常,这些事在家里悄悄干便好,何必在铃州暴露于人前?”想了想,“他们不会中的”七月雪”吧?”
谢戡摇头:“”七月雪”的症状我看过两回,并不像。但忤作表示毒药不像来自晋地。”
李逍沉吟,“墨老说过,”七月雪”杀人无形,但原料收集困难极难炼制,二十年前此毒昙花一现,二十年来绝迹江湖,如今突然出现,总感觉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谢戡抬眸看她一眼,“我知道阿逍的怀疑,羌王中毒前曾召见过仇池特使,而大师兄毒发前则去了点苍派,在那里遇见前来拜访的峨嵋派掌门陆畅。”
“你也觉得陆畅可疑是吧!”有些事她以前不懂,下山后将前尘往事串连,多少猜出些大概。娘亲早逝皆因早年中了”七月雪”损伤了根本,阿爹则因娘亲仙逝伤心而亡,说起来此毒当属祸首。墨老虽从不曾对她提起,但从墨翟、碧淼两位长老当年在江湖上的称谓”黑白双煞”便知二人绝非良善之辈,解”七月雪”之毒需损耗大量内力,故尔二十年前中毒的极可能是娘亲,而解毒成功的墨老则成了天下唯一能解”七月雪”之人。
谢戡同意,“峨嵋派绝迹武林二十年,陆畅甫一出现,”七月雪”也重现江湖,他确实可疑。以陆畅今日身份,单为夺魁来铃州说出去怕也没人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确实有意去探探他的虚实。”
此刻李逍听明白了,长眉一挑,“你说这些给我听,是想让我同你一起去?”
谢戡嘴角上扬,“难得阿逍对医术毒术皆有造诣,是否方便跟我走一趟顺便救个人?”
李逍叹口气,“谢公子,原来你的饭不是白吃的呢!”天道好轮回,她平日套路谢智,今日反被谢戡套路。
“好说好说,李少侠心系天下、古道热肠,路见不平怎会袖手旁观。”谢戡用布巾擦干净手,推着她道:“才吃那么多走走消消食,边走边说不耽搁。”
戌末亥初月上柳梢,二人相偕前往湖广帮。
湖广帮大当家突然病倒奄奄一息,求医问药后大夫不知毒药属性束手无策。李逍给大当家施针后又开了药方,好在大当家先前被大夫催吐过,人虽然一直昏迷不醒但中的毒已大半拔除。她告知湖广帮众,大当家服过药后明日便可醒转。
帮众对她一谢再谢,她再次感叹自己学医无心插柳柳成行。
谢戡感觉二当家表现的很不正常,辞别湖广帮后伏在近处守株待兔,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大半个时辰后,二当家的果然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二人一路尾随来到三笑楼。
亥时三刻的铃州城内行人已廖,三笑楼里却依旧灯火通明。二当家向迎客的店小二低语了几句,也不进楼来到楼侧偏僻的小巷在雨中来回踱步。
稍倾虬髯汉自侧门步出,当面训斥了二当家几句。在湖广帮里威风凛凛的二当家此时勾头缩肩唯唯诺诺,虬髯汉很不奈烦地将一个纸包丢给他,转身从侧门进了楼。
二当家将纸包仔细揣进怀里,四下瞧了瞧打算快步离开。谢戡从暗处现身撞了他一下,二当家骂骂咧咧地走远。
李逍借着三笑楼里透出的光线细看谢戡手中的药粉,她捏在指间仔细闻嗅,放了一点在舌尖尝了尝后又吐掉,从怀中取出枚药丸服下后肯定道:“这粉末有毒!一小指甲盖大小便可毒死一头牛。”
谢戡发现她原先减短的睫毛重又长了出来,蒙蒙细雨洒在她根根翘起的睫毛上如错落的玉珠晶莹剔透。
李逍问:“我们要不要通知湖广帮?”
谢戡摇头,“湖广帮大当家经此一役必然警惕,若他连帮内隐患亦不能消除,管束不了自已手下如何统领门派做一派之主。”
有道理。李逍点头瞥见他蹙眉凝思,“这些帮派在江湖上无甚关键、势力很小,陆畅收集这些虾兵蟹将有何用?”
这问题超出她的能力范围,李逍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亦不知,但她突然想起一人,打了个响指道:“我们可以去问吕仲,这人熟知江湖八卦门派秘辛,说不定能从他那寻到些有用的线索也未可知。”
“吕仲!那个号称铃州百晓生的江湖骗子?!”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骗子说不定亦有可取之处。”
二人在三笑楼守了小半夜,陆畅在楼内大宴宾客,所请之人遍布三教九流。游侠们吃好喝好盛赞峨嵋派出手不凡掌门爽利,不愧百年门派武林翘楚。陆畅听得舒心哈哈大笑,彼时宾主尽欢。
当夜二人再无收获,翌日李逍四下找寻吕仲未果,接近午时谢智发现吕仲在三笑楼外徘徊,果然逮他只能等饭点,且吃得还挺挑。
谢戡做东邀他一同进食,吕仲寻到白吃白喝的机会自然欣然前往。
席间好酒好菜,吕仲吃人手短,不等李逍催促便取出他那本武林宝典左翻右翻,摇头晃脑道:“当今峨嵋掌门陆畅的父亲陆正疾,乃是上任掌门如今的仇池王。”
谢智实没忍住翻着白眼,“这谁不知道?你个铃州百晓生就知道些?”
吕仲怕是被怼的多了,毫不在意道:“少侠怕是不知,峨嵋派上任掌门陆正疾得位不正,他师尊上上任峨嵋掌门原是要将掌门之位传给另一位弟子,陆正疾突然出手弑师杀弟这才夺得掌门之位。”
这段往事似乎牵扯昆仑派,又因此事让昭不容于青城派,致使李毅最终背弃师门。谢戡与李逍均略有耳闻,李逍细问为何陆正疾弑师杀弟会牵扯昆仑派,吕仲两手一摊表示这属于最高等级的秘辛他也不知。
谢智见这吕仲吃得比谁都多,却总讲些有的没的,不满道:“你说的这些和我们今日之事有关系么?”
吕仲尴尬笑道:“呃……怕各位不知来龙去脉,先介绍下背景情况。”
谢智心道你是怕说得太快没吃好吧,不奈烦道:“我家公子哪有闲功夫听你将几十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翻来覆去的说,你倒是将淮鲨帮、漕石帮、湖广帮这些帮派细细说来,这些帮派间有何异同?可有什么我们不知的关键?”
吕仲拿着那本简册左看右看,没话找话道:“这些小帮派同属于江湖中的末流,不甚起眼,另外么……另外这些帮派不似那些百年门派累有产业,帮众需自食其力并不富裕,然后……然后……然后……”
在他的然后声里谢戡遽然起身,“我想起件事,阿逍、谢智你们招呼吕先生用餐,我先行一步。”
李逍见谢戡要走,也起身道:“啊对!我亦想起件事,谢智你招呼吕先生吃好喝好。”与谢戡前后脚出了三笑楼。
三个问话的一下走了两,吕仲压力骤减,瞧着谢智脸色伸箸飞快地夹两块肉塞进嘴里,一边支支吾吾,一边嚼得那叫一个香。
李逍追上谢戡,“阿戡,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谢戡点头,“我要回去验证一下想法可对。”
过了桥便是青城派客居的胡家庄园,身后突然有人问:“前边的可是青城派弟子?”
李逍与谢戡齐齐回头,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快步走来,他身后亦步亦趋紧跟着两个年轻人。
男子四十岁上下,一双三角眼将二人上下打量,手指着谢戡不客气问:“你叫什么名字?拜在青城派何人座下?”
谢戡剑眉略扬,“在下青城派谢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哦,你便是青城派掌门无相子的座下弟子谢戡?!我嘛……”男子抽出腰间钢刀掂了掂,李逍见那刀头似断了一截,再看另外两人,发现他们腰间的刀都似断了一截,心想这难道还是制式兵器!
男子怪笑两声,“断刀门赖大向青城派谢戡讨教几招。”单手将刀缚于身后跨了个马步,摆了一个威风的起手式。
李逍上前两步挡在中间,冷眼道:“他为何要同你打?”
赖大三角眼打量她一会,语气轻蔑道:“小丫头让开,据我所知,青城派并没有女弟子。”
李逍轻笑,“你知道的挺多!我非青城派弟子,我只是公子身边一个小小侍婢,你想挑战我家公子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赖大不想理她,三角眼直直望向谢戡,出言挑衅,“姓谢的你要怕了,给爷跪下磕三个响头,承认青城派不敌断刀门,不然休要啰嗦,躲在小娘子身后几个意思!”
对他的出言不逊谢戡保持着冷静,“今日断刀门来向青城派挑战是为人卖命?还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