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城楼再会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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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花溪童酒醒,已经是隔日正午,正巧赶上花家午宴。
    花家家主和花家长子出门经商未归,二子在朝中任职,三子和四女浪迹江湖,只有回家探亲的五子六女,以及夫人同两位姨娘在席。
    家主夫人,也就是花家主母房锦竹,乃是当朝宰相的嫡女,亦是江南才貌双全的第一才女,出嫁前上门求亲的人能把房家门槛踏破,最后大跌眼镜的下嫁江南巨富花家,嫁得还是年长了她十余岁的花明铚,彼时花明铚已有一个六岁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花家长子。
    令世人称赞的是,锦竹夫人替夫君抬了两妾室,并将妾室所出视为己出亲自教养,花家人才辈出锦竹夫人功不可没,可谓是贤良淑德第一人。然其膝下所出仅花溪童一人,不学无术颇为顽劣,却有六个兄姐相护,皆是因着锦竹夫人的荫庇,直到现在都还不时会被茶楼说书人娓娓道来。
    花溪童先跑去给母亲姨娘请了安,才回席落座和兄长姐姐打招呼。
    “溪童,你瞧瞧你,又跑哪儿去喝花酒了罢,两个熊猫眼,真难瞧。”
    花溪童和他六姐花蒲湄年龄比较接近,所以比较亲近,花溪童偷偷对她吐舌头。
    五哥花蒲业听了,咳了声让这两人收敛点,提醒二人要注意男女之防。
    花溪童的五哥和六姐同是梅姨娘所生,五哥习武,是几年前的武状元,六姐习医,跟着行踪不定的神医扁子春游学。
    “五哥,你此番回家,可以呆多久?”花溪童问。
    他五哥继承了花家家主的剑眉和棱角,和花溪童一比真是威武雄壮,虎虎生威,看花溪童问他,也笑了笑,顿时和蔼很多。
    “这番回家,说是探亲,其实是有要务在身,所以也不可多留。”
    兄长姐姐相继离家,花溪童内心不舍却也不好挽留,所以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
    花蒲业自然看得出来花溪童在想什么,于是笑道,“等过个几年你行了冠礼,便可学着三哥去闯荡江湖。”
    花蒲湄听了笑骂道,“哥!你唬谁呢,溪童去闯荡江湖还不如我去,他呀,一定连衣服都能被人骗走咯!”
    全桌人都被逗笑了。
    饭后花蒲业匆匆离开,花溪童搭耸着脑袋回了屋。
    慧香是从小伺候花溪童的贴身丫鬟,对花溪童十分了解,看他心情不佳,便问。
    “小公子,怎的又不开心了?”
    花溪童说,“五哥他刚回家就又走了,其他哥哥也好久没见了,今个过年都没见着人。”
    “小公子哪的话,二公子专门给你带了京城的甜点,连三公子都一直惦记你从边外送了信回来呢,”慧香笑道,“看来六小姐还没和你说,过几天老爷和大公子就回来啦!”
    花溪童歪歪脑袋,“哎呀不好,那《诗经》我还没抄呢,我去求求六姐姐,看她能不能帮帮我。”
    说着又跑了出去,慧香无奈的笑笑,埋头继续她的针线活。
    抄书又实在是枯燥无聊,好不容易在家中消停了几天,花溪童便觉得夏天的天气越来越热,简直坐立难安,几天前花家家主经商返回,只是忙于应酬扫尾,还未来得及管教花溪童,于是这帮纨绔们又相约去时雨楼找乐子。
    时雨楼多备了些冰置放在房间各处,使得暑夜没那么燥热,不过酒香混着胭脂味让泛起的凉意加热,只能说聊胜于无。得知换了头牌,不知在谁的怂恿下何胖子点了头牌,花溪童没吭气,继续在屏风后头吃冰西瓜,打起珠帘让风涌进来。
    新头牌长得不差,何况女子容颜各有千秋,大抵弹琵琶的技艺欠些火候所以被压了风头,但是言谈举止得体,又安分守己会审时度势,倒是叫坐在屏风后头的花溪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等她弹完一曲,花溪童带头鼓掌。
    “和姐姐比还差很多。”她欠身道。
    “我喜欢实诚的人,”花溪童笑着把手上的翠玉扳指取下来放到干净的琉璃盏里,立刻有小厮会意连同琉璃盏一起奉到新头牌手上,“以后大伙儿可得多捧捧场。”
    一帮纨绔赶忙应是,看着新头牌眼睛发直。
    花溪童还是觉得太热,干脆掀起下摆坐在木栏上,往后一翻,从时雨楼上落了下去,众人都晓得他会使轻功,便觉着他是想出去透口气。
    钱珍拓睁开一只眼睛四下望了望,又闭上继续睡觉。
    这边出去透口气的花溪童抱着个降温用的冰西瓜,站在紧闭的城门大门口发呆,三年前他擅爬城墙被抓害得花家赔了官府千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再爬到城墙上比较好。
    这值夜班守城门的守卫看着花溪童抱着西瓜,都忍不住使劲咽唾沫,花溪童瞧见了,便把手里一整个的西瓜塞到守卫怀里,守卫一摸这西瓜,居然还是冰的!
    江南虽然富庶,但什么人能在夏天有冰库,守卫立刻便知道面前的少年郎非富即贵,唯唯诺诺着不敢收。
    “一个西瓜罢了,不是多大点东西。”
    花溪童不再看面面相觑的守卫,摆摆手要走,殊不知被旁人给看到了,看的人不由得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就这么一停顿,花溪童抬头就看见了他。
    花溪童长这么大,像这么激动的情况不多,他还记得上一次是在他十四岁的元宵,就是在这儿,同样的一抬头,看见了这辈子永远忘不了的东西。
    男子站在城楼上,欣长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消失。
    花溪童立刻认出这个男人就是上次在他脖子上留了三指淤青的那个人。
    于是他立刻使起轻功要追上去,可惜他一急调息就会乱,调息一乱轻功就会出事,所以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就从城墙上一头栽了下去。
    花溪童哭丧着脸,心里默念他对不起爹娘的养育之恩,他怕是要殒命于此了。
    可是花溪童一点也不着急,果然那男子的身形又出现,把他拉上城楼后连停都没停,就直接跃出城墙,出城了。
    花溪童听见他轻轻的叹息一声,很低哑的嗓音,让他忍不住想多听一点,可惜这男子只叹了一声。
    花溪童不得了。
    对!他是故意跌落逼人来救自己的。
    可是这人什么意思?有本事指着他鼻子骂他无赖呀!打他呀!那一声像是悲悯般的叹息让花溪童面子上非常挂不住,搞得好像他是个任性的小孩一样。
    坐在城墙上苦思冥想的花溪童终于停下啃指甲的动作,望了望被啃得坑坑洼洼的甲尖,猛地站起来,飞一样跑回时雨楼。
    这时众人正玩得起兴,谁也没注意花溪童回来,花溪童悄摸摸的摸到睡着的钱珍拓面前,戳戳他的脸。
    “钱真多,我发现一个可以不抄《诗经》的好办法。”
    钱珍拓稍稍睁眼,“什么?”
    花溪童清清嗓子,“小爷我决定离家出走。”
    钱珍拓翻身不想理他,“拉倒吧,你离家出走不出三天就要哭着回来。”
    花溪童碰一鼻子灰,有些委屈的撅起嘴,一屁股做到钱珍拓的肚子上,差点没把他酸水给坐出来。
    “花祖宗,你干嘛都行,就是别折腾我成不?”
    花溪童拍拍钱珍拓的脸,“钱真多,你知道么,现在世上只有两个人相信我说的梦中人是存在的,旁的人都只觉着是我做梦。”
    钱珍拓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扒下去,“然后呢,你能先起来不?”
    “然后,”花溪童挪挪屁股,坐到一边,“我遇着个人,他的内力很干净,肯定是个美人!”
    “哦,我明白了,”钱珍拓翻了个大白眼,“意思是你又有新的美人想见了。”
    “钱真多你真懂我!”花溪童站起来,“所以我决定去闯荡江湖了!”
    钱珍拓差点从躺椅上摔下来。
    “我说花祖宗你居然给我玩这出!?”
    花溪童蹦蹦跳跳的去向各纨绔道别,何黄二人愣了半天。
    “七哥你道别做什么?”
    花溪童神采飞扬,“小爷要去闯荡江湖!”
    众人下巴齐刷刷掉到地上。
    “我的乖乖,”何胖子擦泪,“七哥就是七哥。”
    黄竹竿叹息,“那是。”
    一帮纨绔赶紧应和。
    只有钱珍拓赶紧收拾家当打算找个地方避难,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边花溪童急匆匆的回家,急匆匆的写了封长信,然后随意收拾起行李就打算走。
    慧香正巧看见,被吓了一跳,赶忙问。
    “小公子,这是干嘛呢?”
    花溪童胸中一团豪气,“我要去闯江湖!”
    “哎哟!这可使不得!”慧香赶紧把他背着的行囊抢来,“这半夜三更,连东西都没准备好,要去,好歹告知老爷夫人呀!”
    花溪童瘪嘴,“这英雄大侠不都是半夜走的么!反正我是要走了,明早他们问你,你权当不知道就是!”
    慧香柳眉一弯,“奴婢可不敢说谎,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定要撕烂我的嘴。”
    “我的好姐姐,”花溪童拉她袖子摇,“我可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小少爷,那至少让我给你瞧瞧都带了些什么再走可好?”
    慧香引着花溪童进屋,把包裹解开,这包裹还没解自己就散了,慧香抿嘴笑着,把东西全理一遍。
    “小少爷,这衣服你不会洗,该怎么办呐?”
    “再说再说,大不了扔了再买。”花溪童摇头晃脑道。
    慧香含笑替他打点好,“那么你可带好钱物了?银两要拿一些,银票要记得揣在身上,仔细莫叫别人给摸了。”
    “记得了记得了,我连伤药都装着呢!”
    “小少爷不要急,这行囊怎么系起来你好歹看看呐?”
    花溪童红着脸支支吾吾看慧香给他系好,随后拿上心爱的扇子背上行囊就准备走。
    “小少爷,夫人给您求的那护身符要不戴着吧?”
    花溪童转回来对她做个鬼脸。
    “不了,带出去弄脏了怎么办?”
    说着,运起轻功就悄无声息的从花家屋顶溜了出去。
    慧香追了几步,扶着廊柱痴痴的望着花溪童走远,攥紧在手里的护身符,她刚绣完的,还是没能送给小少爷。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走回房拿出剪刀来把这护身符绞烂,重新拿起一块新布来,打算做一个更小巧更方便携带的。
    而此刻钱珍拓看着花溪童给他的飞鸽传书,巴不得把这鸽子炖了吃。
    花溪童哪里是祖宗,分明是龟孙子,阴魂不散还要拉他下水。
    钱珍拓想,这鸽子肉多少钱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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