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塔国边境的废弃村庄，人迹罕至，黄沙漫天，房屋破败，田野荒芜。
    烈日炎炎，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赤脚走在干涸的土地上。他走得很慢，却已经绕着村落走了很多圈。
    “喂，你，要算一卦吗？看你就快死了，我给你免费吧。”当他走过一间没有屋顶的茅屋时，墙角处的阴影里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衣衫褴褛的男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刺眼的阳光下，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墙角处坐着一个瘦小的算命先生，一袭黑衣，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用一件暗色的斗篷遮住了头脸。
    “你——”他一边说一边向算命先生走去，不满地说：“每次见到我都这样说，是想诅咒我快点死吗？”
    “诅咒你你就能快点死吗？那可真是便利呢。”算命先生反唇相讥。
    “可惜我命大，要陪你走到地老天荒呢。”衣衫褴褛的男子也毫不示弱。
    “谁要你陪，恶心死了！”算命先生啐了一口，说：“你还是一贯地邋遢呢，连衣服都像你这个人一样快要腐烂了，真不想看到你！”说着，她除下了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了与周围环境极不协调的亮粉色蓬松卷发以及一张细致唯美的女人的面孔。
    “我来回走了这么多圈了，你都坐在这里一声不吭，像一堆死肉一样。你以为我想见到你啊？”衣衫褴褛的男人也恶言相向。
    “看来我今年又白来了，一个人都没看到。这里除了一只正在腐烂的散发着尸臭的狗以外，什么都没有。”女子说着站了起来，把算卦用的招牌收到了一个包裹里。
    “狗……”男人哼了一声，突然笑了起来，凑近她低声说：“狗总比和狗乱交的女人好。”
    “啪——”好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左脸已经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你这女人，也太狠了点吧——”他一边抱怨着，一边捂住了肿起来的脸颊。
    “几天没刮胡子了，扎死人了——”女人绷着脸说。
    听到她的话，男人无赖地笑了，说：“白娘，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滚，以后你若再来，我就杀了你。”白娘恶狠狠地说。
    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但他依旧嬉皮笑脸地凑近她说：“这里是我们五个人约好的每年一次的秘密聚会地点，我怎么可能不来呢？这次是我错了好不好？对了，我这一年收获很多呢。我现在叫做毐，非常非常有钱，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少拿你那一套来哄我，谁要你的东西？”白娘已经收拾好了包裹，准备离开。
    毐叹了口气，拉住她的衣袖说：“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不是一直在找吗？只是这几年来，一点儿关于他的消息都没有。当年他跳崖后，就如同蒸发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你也明白，他若真想离开，我们肯定很难找到他的。”
    白娘哼了一声，随即高傲地看向他，挑衅地说：“说你无能你还不服，不过这次是我先找到他了。”她的语气虽然傲慢，但却充满了喜悦和激动。
    “真的？你找到禊了吗？他在哪里，为什么不把他带来？”毐也激动起来。
    “在我来这里之前，我收到了一封信，是憬给我的。”说着，白娘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在信中说禊在西塔国，似乎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官了。”
    “确定是他吗？禊怎么可能投靠敌国？怎么说他也是东塔王室——”毐怀疑地说。
    “不会错的，憬已经亲自确定过了。”白娘打断他的话，很肯定地说。
    “这么说憬也在西塔国了？这些年来他都在做什么？真是奇怪呢，为什么你的选择是他呢，我不是比他更好吗？”毐不无委屈地说。
    “呸！”白娘斜眼看着他，啐道：“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让我选择你，那我宁可去死。你这次改名，不会又是伤了哪家小姐的心，逃婚出来怕被捉回去才不得不这么做的吧？”
    “怎么可能？”毐挠着头嬉笑着说：“这种事情，做一次就够了，哪还敢有第二次啊？”
    白娘白了他一眼，说：“反正我不会再帮你摆脱那些讨厌的女人了。”
    毐干笑了两声，说：“言归正传，憬最近怎样，在做什么？”
    听到他的话，白娘的神情黯淡了下来。她叹了口气，说：“憬一直都在西塔国，今年也不打算回来了。他很忙，一直在忙塔神教的事。”
    毐轻叹一声，点了点头，说：“看来我又多此一问了。国仇家恨，他怎么可能放下呢？”
    “因为放不下，他才是他。”白娘幽幽地说。
    毐笑了：“果然还是你了解他。是啊，若放下了，他就不是素憬了。”
    白娘强作欢颜，说：“对了，憬在信中还说，对于禊在东塔国一事，禊曾让他对我们保密。所以憬不让我去西塔国找禊，他也不让我将这件事告诉你和鋆。”
    “但你还是告诉我了。”毐说。
    “因为我希望你能做些什么。”白娘说：“如果是你的话，或许会比憬做得更好。”
    毐点了点头，突然很谨慎地对她说：“不要把禊的下落告诉鋆，明白吗？”
    白娘疑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毐只有解释说：“至少暂时不要告诉他。禊在西塔国为官，鋆可能会误会他。”
    白娘知道他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但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陷入了沉默——白娘在回忆美好的过去，而毐则在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过了一会儿，白娘看着远处荒凉的田野，叹息说：“没想到我们五个人竟然会走到现在这一步，真是苍天弄人啊。回想以前，为了共同的理想，我们一起努力将塔神教发展壮大的那段日子，虽然很苦很累，但真的很幸福。而现在，禊与鋆、禊与憬之间的误会和矛盾都在不断加深，如果将来真的发展到他们不得不刀剑相向生死相搏时，我们该怎么办？”
    毐温柔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说：“不会发展到那一步的，我们现在不就是在阻止事态向那个方向发展吗？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把禊带回来的，然后我们合力帮憬完成他的理想。到时候东塔国与西塔国和解，天下太平，再也不会有战争，百姓安居乐业，我们也终于实现了最初的理想——合我们五人之力，创造一个没有纷争的世界。”
    “最初的理想，真令人怀念呢……”白娘说着，眼角竟有些湿润了。
    “如果一切都能像你说得这么顺利，该有多好。”顿了一下，她又说：“最近我一直在想禊背叛东塔国的事。我想当年他跳崖后一定经历了什么，或许和西塔国的某些人有关，这应该就是他当初决定留在西塔国的原因之一；而他现在执意留在西塔国的原因，可能并不简单。”
    “他现在执意要留在西塔国吗？”毐问道。
    “憬说他曾劝禊回来，但被他拒绝了。”白娘不无忧伤地说。
    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过即使他通敌叛国，我们也不能对他太过苛责，毕竟他曾经经历过那么伤痛的事，一时想不开也在情理之中。只要他能回来，我们就忘记他曾经的背叛吧？”白娘以一种恳求的语气说。
    “当然，我们怎么可能过分苛责他呢？”毐继续安慰她说：“等禊回来，就看鋆的态度了。我想他会和禊冰释前嫌的。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白娘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接下来你会去西塔国找禊，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跟你一起去——我想见禊的心情，不亚于任何人——但是，因为很多原因，我不能去——”
    “是因为答应了憬吗？还是怕他吃醋？”毐不屑地打断她的话，说：“不过这倒正合我意，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人去的。”
    “憬只是原因之一……”白娘支吾着说。
    “不要再解释了，你们女人总是顾虑太多。”毐摆了摆手，说：“你就在东塔国好好呆着吧，我会把好消息给你带回来的。”
    白娘抬头看着他水蓝色的眸子，诚挚地说：“我相信你，毐。”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毐假装不耐烦地说。
    白娘微微一笑，将双手放在胸前，低声祈祷说：“但愿明年这个时候，这里会有五个人。”
    毐看着她，一丝忧虑划过眉际——这个五个人一起聚会的心愿，真的会有实现的一天吗？
    或许是猜到了毐的想法，白娘很坚定地说：“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我们五个人一定还可以再回复到以前那种融洽的关系的。”
    毐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一起回去吧？你现在还住在边境吧？我送你回去。”
    白娘点了点头，随即开玩笑说：“越看你越脏，一会儿一定要换一套干净点儿的衣服，不然不要跟我走在一起。下次再这样，我转头就走，不会再搭理你了！”
    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套肮脏破烂的乞丐装，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