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台下无人回应。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三楼的一个雅间，那雅间的掌声带起了整个建筑物里人们的掌声。我有点失神。
    原来，我的词，我的曲，还有我舞，他们都接受了。
    三楼雅间门口的小厮们，相互竞价，代表着他们的主人发言。而我，却不知道此时是何心情。曾几何时，我也会像一个物品似地进行拍卖？而我，也会像一个物品一样，最终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只有任买家争来争去，最后不知花落谁家。遇到一个好点的买主还好，如果遇到……我不敢往下想。
    “五百两！”一个小厮掷地有声的声音压倒了一切，一片哗然。
    没有人再比这个价更高了吧？我自嘲，原来，自己值个五百两，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物价，算是高，还是低。而对于一个清倌来说，是不是应该值得庆幸了？
    龟奴来请我，我欲起身。这时一个声音穿透大厅：“五千两。”片刻的沉寂，喧哗四起。
    一下多十倍，是否有意直接让其他人死心？刚才的五百两似乎就没有人敢往上加了，这一下子整多了十倍……我简直有点难以置信。为了一个清倌值得么？我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不会是……这初次登台，真的成了我拍卖初夜的献艺了吧？想到这里，我的手脚登时凉透了。攥紧拳头，手心里都是汗。
    “姑娘请。”龟奴引导着我，一步一步，艰难的迈向那个终点。三楼的那个雅间里，那个人，会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一个没见过我的人，只听过我的声音，看过我的舞蹈的客人。我稳了稳心神，终于跟上了龟奴的脚步。此时的晓晴，还是抱着琵琶，亦步亦趋的跟在我的后面，她紧紧地抱着琵琶，我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我投给她一个宽慰笑容。可这怎么也算不上笑容吧？只是扯了扯嘴角而已，更何况还是在面纱下。
    终于，我还是走到了这个雅间门口，我隔着竹帘，可以看到里面的大致情形，主位上就一个人，一袭白袍坐在那里，看上去很慵懒，左手手肘撑在桌上支着脑袋，右手五个指头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这节奏怎么听都有点像我刚才所弹的。龟奴报：“玉魂姑娘到了。”
    站在回廊下，雅间门口的小厮掀开竹帘，我躬身而入，晓晴跟着我，也进来了。我这才看清，坐在那里的那个男人，英俊中带有一丝沉稳，沉稳里又有点俏皮，最主要的，他给人一种魅惑的感觉，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我看得有点傻了。他却笑了：“姑娘请坐。”
    我在桌前面对着公子坐了下来，背着门。门外的小厮帮我们关上了门，卷起外面的竹帘。整个屋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那道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既来之则安之。我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睁开。却对上一对玩味的眼眸。
    我一怔：“公子花重金请我一个清倌，会不会觉得亏了？”
    他的头离开左手的支撑，背靠屏风，双手环抱于胸前，观察了我半晌：“红尘皆似梦，梦醒断幽魂。”像是在回味这句话。我怔怔的，不敢搭话，不敢做出任何反应。他还是那样玩味的看着我：“这词，是姑娘写的？”
    我不知他意欲何为，我只得怔怔的点点头。
    公子那浅笑变深了，嘴角的弧度也比刚才大些，轻轻的点头道：“那我觉得，我这五千两，值了。”
    我不明所以。我这两句词，就值五千两么？还是他的钱太不是钱了？我不敢露出疑问的眼神，连忙低下头。在这种地方，只有顺从……
    公子起身，我看到一双穿着白色袜子的脚踱到我面前，半跪下，左手手肘撑在曲着的膝盖上，这个姿势让我想起前世看的电视剧里，男主角向女主角求婚的动作。他右手穿过我的面巾，勾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看向他：“我倒是觉得，钱简直是侮辱了姑娘。”
    魅惑的眼神，认真的语气，让我不知所措，只有这样怔怔的看着他。他的左手摘下我头上的发簪，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就已经看见了我的面容。他那样玩世不恭的眼神，立即变成了吃惊，不，应该是惊艳吧。我和他互望，两人都傻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一个焦急的声音道：“公子！”说完，那小厮推门而入，公子反应也算快的，立即将我的发簪又插了回去。我平放在腿上的双手握成拳，有些颤抖。我刚才，在干什么呀？
    公子蹙着眉，瞪了小厮一眼，小厮却慌张的跑过来，对公子耳语了几句，公子的脸色变了，变得阴霾，变得锐利，变得不再慵懒。小厮说完，公子点点头。看向我，随即，表情变得柔和了下来。他朝晓晴伸手，晓晴惊得缩了一下身子。可是他只是拿过她怀里的琵琶递给我，笑着柔声道：“今天有缘幸会姑娘，他日若有机会，定会再来相见。不过，今天在下有要事，必须走了。请姑娘弹琴吧，不要停，一直弹。”
    他是客人，他的要求无论我知不知道原因，都得照办，还不如不费这口舌。我接过琵琶点点头：“好的，玉魂知道了。”
    他赞赏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好姑娘。”说完就转身走向窗户，我诧异，他翻出窗户，他将翻出去的时候还笑着冲我点点头，算是说再见吧。可是，为什么不从大门出去？
    奇怪的人。不管他，我只有照他的话做。我对琵琶已经是非常熟悉了，信手拈来就能弹出流畅的曲子。想当初，我的老师曾经对我创作的评语：可塑之才。老师们都成了往事，唯一留下的，只有这琵琶曲了……
    我怔怔的看着公子翻出去的窗户，手上弹着琵琶，这可真是“铮铮音乐起”。
    过了一会，雅间外变得越来越嘈杂，一系列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我所在的雅间门口，门忽然被踢开，我的琵琶曲也因此生生被打断。我惊吓的不敢回头，晓晴却已经尖叫了起来，她抱着我，身体在发抖。此时我没有动，并不是我不怕，其实我也在发抖，只是……我吓得腿软，已经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