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彼年豆蔻,心悦君兮  第二十三章 温情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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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堪怜起来的时候,听说霍寂旸早早的便等着了外厅,表情较为凝重。她梳洗装扮后匆匆赶到外厅,刚一进去,就见霍寂旸从座位上迅速站起来。他衣服有些皱,上面还有泥迹污渍,神情也颇为疲惫,“堪怜,随我去看看父皇。”
    霍堪怜一愣,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个话,不经思考便斩钉截铁说,“不去!”
    “堪怜!”霍寂旸俊眉一皱,“父皇近日身体一直不好,朝中的事都是交给我和丞相几人处理,这你也知道。然,昨夜父皇病情忽然加重,他想见你,你随我去吧。”
    昨晚,霍寂旸离开舜华殿后方一回府,就见元和帝身边的一个内侍站在门口焦急来回,上去一问,才知元和帝突然口吐鲜血,全身冰凉却不停出着虚汗,几番折腾后刚刚陷入昏迷。霍寂旸听闻后连忙赶去,竟见皇后一贯端庄的脸上还挂有泪痕。他知皇后几乎日日守在床榻,好说歹说将她请到一边休息去了,自己则在床边守到现在。不久前元和帝终于转醒,醒来什么也不提,只说想要见霍堪怜,霍寂旸这才连衣服都未换便急急赶来。
    霍堪怜听他说完,眼里动了动,却仍旧坚持着,“不去,说什么都不去!”
    霍寂旸又急又怒,当下上前几步,欲要伸手直接将她拉去。然霍堪怜连连退了数步,后背撞在墙壁上,一脸倔强地把他看着,眼底隐隐有受伤的神色。
    看她这副模样,霍寂旸也生了心疼,抬手揉了揉跳痛的额角,才压低声音道,“堪怜,我们进屋谈谈可好?”
    霍寂旸的动作霍堪怜尽收眼底,一猜就知定是在龙床前守了一夜,本来脱口拒绝的话又吞了下去,“不好,”顿了下,接着说,“三哥哥和我还是出去谈吧,这里,是母亲生前的地方。”
    听霍堪怜这般说,他已知难得,也不多说,只点头道,“那便出去吧。”
    虽然霍堪怜答应和霍寂旸出去相谈,可结果依旧没有改变。霍寂旸无奈闭目,他也知这么多年来,霍堪怜和元和帝之间的隔阂,已是用尽再多力气也无法修复的。方才,他亦问她,为何这般不愿见父皇,她默然了半天,才说了这番话。
    “父皇曾对母亲说,终其一生,只她再无别人。可是后来,仍旧美眷如花,妃嫔云云,这就是他所说的‘再无别人’么?”
    从霍堪怜的语气里,霍寂旸听出了满满的责怨,他不由苦笑,抿唇忽问,“堪怜,若我负了碧萱,你可会恨我?”
    “不会!”她脱口而出的是这般肯定,而后却也自己犹豫了,“三哥哥,你会负了萱姐姐么?”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已经负了。”
    她以为他说的是迎娶丞相千金的事,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出言安慰了好一会儿,直到霍寂旸对她微微一笑,她才松了口气。
    看着霍堪怜回了华音阁,霍寂旸才低头喃喃自语,“你可知,我自选了帝业始,便早已注定会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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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不对。”
    听见司洛的话,霍堪怜神色显得懊恼,抬头看着他,略带企盼地说,“司洛……我今天不吹笛了,不如我把那支舞跳一段给你看可好?”
    司洛偏头看着他,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皱,“堪怜,今/日你有心事,做什么都会是心不在焉的。”
    霍堪怜垂下眸,低低道,“有这么明显么。”
    话刚说完,她就感觉身边温度骤降,几步之外的司洛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微低着头看她,声音柔柔地说,“你都不会隐藏情绪的,脸上满满写着‘心事’二字。”
    霍堪怜赫然抬头,瞧见近在咫尺的司洛眸光温柔,眼睑上细长的睫毛似乎都能数的清,她心里一个咯噔,跳快了几分。
    压住心底悸动,霍堪怜抿了抿嘴,也不知为何,对着司洛便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她仿佛记得,认识司洛这么久来,她是第一次讲起自己的身世地位,讲起父皇的不理不管,讲起霍寂旸如何从小对她好,讲起碧萱和霍寂旸的未卜未来,讲起霍吟素也曾分外疼她,还讲起肖旷和霍吟素的今生永隔,最多的,却还是讲起父皇和母亲唏嘘的过往……她讲了许多许多,讲到后来嗓子都哑了,也不知是说的久了,还是因为谈到什么不知不觉掉下来的泪。
    司洛一直安静的听着,他的眉目依旧,面色温润清淡,只有深黑如墨的眼眸里偶尔掠过的淡淡怜惜。
    霍堪怜说完后,情绪一直悬在高处,她目光呆滞地凝视着地面好半天,才想起来似的抬头问到,“我是不是很啰嗦?”
    司洛微笑着摇摇头,“你肯全部讲与我听,便是对我的信任,何来啰嗦之言呢。只是堪怜,我在人世间停留这么多年,早有些过往都不那么介怀了。你父皇和母亲的事,无论过去到底是怎样,现在却都已没有计较的必要。人若已亡,情又何长?然而你呢,你父皇即便再有不对,也是予你生命之人。堪怜莫不是想等到人已不复存在之时,才想起歉疚么?”
    霍堪怜认真听着,司洛的话和霍寂旸所说其实本质是一样,只是不知为何,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都落进了她的心底。
    “人若都已不在,再多的遗憾,再多的歉疚,甚至你有再多的爱恨,都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人当惜之则惜,百年转瞬,带着遗憾而去,是一生尽头最凄哀的事。我……是再了解不过了。”
    司洛的神情因这些话而有了变化,就像冬日晶莹雪花消融了一片花瓣,有些微感伤,以及无法言喻的情感。
    霍堪怜的心在微微颤动,她不知司洛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在人世以魂魄的形态存在了多年,甚至到底多少年她也不知。她只知道,现在的司洛,一定跟生前的他有了太多的不同。
    “司洛,”她轻轻叫他,“我知道了,虽然不能完全懂,但我会努力去明白的。”
    司洛对她展颜一笑,抬起右手,在她头上轻柔一抚。虽然根本触摸不到,但霍堪怜却感到心头某个地方紧紧抽缩了一下,而后,像有温水顺着心脏纹路流淌开来,润泽整颗心脏。
    “你肯听这些,便是很好。”司洛的神情清淡而温朗,唇角一缕明澈的笑意。
    霍堪怜抬眸看着他,眼底还留有方才的泪水微光,“司洛,我……”她一停,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起手臂就沿着他的腰环抱过去。
    她抱住了他,手下却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温度,没有衣料的滑腻。霍堪怜心底忽的一痛,努力紧了紧手臂,似是想以此证明眼前人的存在。她不敢抬头看司洛的表情,只是一味埋着头,听着自己错乱的心跳声。
    司洛被她的举动弄得有些错愕,即使两人根本没有碰到,他仍是犹豫了半天,还是将手臂放于身体两侧。
    推不掉,抱不住,他又能如何。
    霍堪怜静静抱了半天,手臂已经酸了,思维却也停滞。直到司洛唤她一声,她才豁然想起,松开手急急退后。
    司洛默了她好一会,才说,“堪怜可知,男女授受不亲。”
    霍堪怜嘟嘟嘴,“我也抱过三哥哥,什么授受不亲的,死古板。”
    可是一说话,她便想起,和抱着霍寂旸蹭眼泪不同,刚才,即使没有接触,她心里竟有一些酸甜滋味,似还有一缕羞涩,于脸颊上染上一抹晕色。
    她居然,现在,害羞了。
    霍堪怜一阵懊恼,当下不敢再看司洛,低着头匆匆道,“我,我先回去了,免得大家又找我。”说完,掉头就跑掉了,步履惶急有如野兽相追。
    司洛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跑掉,忍不住牵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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