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彼年豆蔻,心悦君兮 第二十章 谁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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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殿因服侍的人很少,后殿便有许多空置的房间,一顺下去,门朝长廊青藤,也算是清秋殿最清净的地方,除了一些打扫的仆人,平时几乎没有人去。
霍堪怜步履湍急,一边往里跑去,一边伸手挡开眼前飘飞的白幔,眼眸里满是焦急和不可置信。
那琴声,那曲调如此熟悉,除了霍吟素,还有谁会那一曲她自己弹作的《谁误》?
心底几多想法,却在急转过廊角后,赫然呆在那里。
是了,除了霍吟素,谁还会那首《谁误》?
那便,只有他了。
霍堪怜目光平视不远处的人,握着的手一点点松开。
阴雨飘落,廊边栏杆上坐着一身素衣的肖旷,面容坚毅,动作却极为温柔,带着一丝怀念。他的一边身体靠在廊柱上,膝盖上放着霍吟素的那架桐木琴,那握惯兵器的手,此时正轻柔拨着琴弦。
廊外骤雨斜斜打在他身上,朝外一侧的衣服已经湿透,似是可以拧出水来。然肖旷却毫不在意,只专心低着头,弹着琴,脸上神情隐没在阴影中。
霍堪怜站在不远处默默看了半响,但没有出口喊他,只是退后一步,转过身朝来路走了回去。
谁误了谁,谁因谁而误,他们两人之事,又与旁人何干。
霍堪怜心里忽然一下子轻松起来,她笑了笑,走回门口,拾起被丢在那里的伞,撑开,然后回望了一眼,弯眼一笑,走进雨中。
出了清秋殿,却意外的发现霍寂旸站在门口,撑一把伞,于雨幕中静静看着她走出来。一身华衣,在大雨之中也似没有染上半丝狼狈,倒是脚上溅了些泥,还有不少水迹。
看着霍堪怜走到面前几步远的地方,霍寂旸如往常一样,微微一笑,“堪怜。”
霍堪怜站在原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也笑了,“三哥哥莫不是也喜欢雨中漫步?唔,是很有情调的。”
听她这么说,霍寂旸心口一直悬着的气团忽的散了开。方才出言喊她,即使面上没有任何异常,但他心里却是塞满忐忑。多年的兄妹相伴,他怕一着不见,便是终生不待。
“三哥哥今日不忙?”见霍寂旸看着自己半天不说话,霍堪怜也知他大概在思索什么,便也不再谈,只聊些家常的话。
“这几日还算清闲。除了——二姐的事,朝上都还正常。”当然正常,虽婚事推后,但丞相将成为他岳丈却是必然的,他又怎会再在朝上为难霍寂旸,反倒是替霍寂旸接了不少事,使得他可以安安心心处理其他。
霍堪怜歪了头看了看他,“太清闲了才没事找事。要找左将军,派人来通知即可,用得着跑到这来么。”
霍寂旸眼一虚,“堪怜怎知我是来找肖旷的?”
“咯,就在里面弹琴呢。三哥哥还是过会进去吧,只怕将军此刻不想理会别人的。”霍堪怜没有回他的话,只是朝后面努努嘴,示意了一下。
霍寂旸越过她头顶望向殿门,阴雨灰雾中,有细细琴声传来。他眼角轻轻往上一掠,似是挑染出一抹叹息。
之后,他的目光又落回霍堪怜身上,眼里一片平和,“不如堪怜陪我一会儿吧。”
霍堪怜眨眨眼,看了四周一下,然后指着不远处一个早已废弃的亭子,说,“我们去那儿说话。若是左将军出来了,刚好也看的见。”
两个人进了亭,各将伞一收,放在一旁。亭子四周都有些腐朽的痕迹,柱子上残落着漆壳,霍堪怜收伞时不注意撞了上去,就簌簌掉下好几块来。
亭外雨水纷乱砸在亭盖上,噗噗啪啪的杂声。
见霍堪怜放好伞,侧头看他,霍寂旸也不拐弯,直接说,“堪怜,我今日想问的,就是那日在禁宫的事。”
霍堪怜眼眸动了动,“三哥哥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会去那里?”
霍堪怜嘿嘿笑了笑,“因为那里没人啊,我不想让你们找到。”
霍寂旸只把她看了一眼,淡淡道,“是么?怕不只是你一个。”
“三哥哥说笑了,就我一个啊,怎么会有别人呢。你们那天……不是只看见我嘛。”虽是这么说着,却明显的底气不足。
外面的雨似是小了些,听在耳里的声音没那么沉闷了。半天没听见霍寂旸说话,霍堪怜悻悻地转了眼。
“司洛,是谁?”
霍堪怜猛然抬眸,眼眸里的惊骇之色暴露无疑。她嘴唇不自觉地抖了抖,好像是被突然而来的一阵冷风所冻,脸上神色都有了一分白。
“三哥哥……你说谁?”
霍寂旸走近她一步,目光不露半分迟疑,“不要说你不认识,或是不知道。司洛这个名字,还是我从堪怜你的口中听到的。”
霍堪怜后退一步,要不是外面下着雨,霍寂旸真怕她掉头就跑了。
两个人在亭子里面对面僵持着,一个目光灼灼,一个死活不说。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朝这边唤了声“殿下”,霍堪怜和霍寂旸同时看去,见不知是何时出来的肖旷。
肖旷见霍堪怜也在,抱拳行了礼,才向霍寂旸问道,“殿下找我可是有事?”
霍寂旸看看霍堪怜,再看看肖旷,颔首道,“是有些事要找你。”
见肖旷出现的时间极为好,霍堪怜大大松口气,表情如释重负,连一旁的肖旷都不由看向了她。霍寂旸本是一心严肃,看她这般表现,也忍不住笑了,招招手让霍堪怜先离开。
霍堪怜忙拿起伞,笑眯/眯地跟霍寂旸告别,之后,还没踏出亭子,又闻霍寂旸悠悠然地语调在身后响起,“堪怜别忘了我刚才问的话哦,下次见你,若再不说,以后旈轩宫的厨子便再不为你做任何东西了。”
霍堪怜脚下差点一滑,转身哀怨叫了声,“三哥哥……”见对方一脸理所当然,不禁再度垮下脸,又碍于肖旷在场,只能在嘴里嘟囔句,“不做就不做”,撑开伞,忿忿而去了。
待霍堪怜走的远了,肖旷才转身对霍寂旸道,“殿下同五公主感情甚是好。”
霍寂旸只轻轻一笑,目光穿过雨帘,“差点再也好不了了。”
肖旷顿了会儿,好像明白了一点,还想说什么,却听霍寂旸道,“下个月,邬国会派使者来这里。”
“做什么?”
霍寂旸扬唇一笑,“联盟,和亲。”
肖旷想了会儿,“难道是梁国有动作了?”
霍寂旸一点头,“没有确切消息,但估计是没错的。所以,这次联盟成不成,或许,我们都有一仗要打。”
“不是同邬国,就是与梁国……我知道了,下去自会准备。”
一阵沉默。两个人似乎都在思索一些事,半天没开口。后来是霍寂旸低头看见肖旷垂在身侧的手,才开口问道,“谁误?”
“恩?”肖旷显然还未反应过来。
“你刚刚弹的曲子,是二姐作的《谁误》?”
肖旷微愕,方才顿首。
霍寂旸轻轻叹了口气,“天气不好,还是早些回去吧。”说完,撑开伞独自出了亭子。
肖旷垂了头,听见霍寂旸的声音渺渺传来,在空寂的环境里,却有那么一些不真实。
“前尘旧事,皆作谁误?奈何良缘,从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