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3 推翻(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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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
    你连谈都不谈
    看都不看
    像与你无关
    像是只有我还可以承受
    这误解的遗憾
    ——《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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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FU——阳光前线集团(SunbeamFrontlineUnion)的英文缩写——三个用BlackadderITC字体写就的橘色花体英文顶着半个儿童手绘的粉色太阳,就像三个戴着质朴花冠的美丽姑娘。这便是余氏在世界经济版图中的名片。无论到了哪里,只要你看见由半个粉色太阳和三个橘色字母构图的标志,你就会知道这标志背后所代表的巨大利润已经被纳入了余氏的统治当中。
    绕过大厦前方的巨大标志石,走过玻璃旋转门便进入了SFU亚洲总部办公大楼的地上一层大堂。大堂见方一千二百平,此等面积在寸土寸金的C城已然奢华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大堂地面全用米黄色水磨花岗岩铺就,每个从上面匆匆走过的男人、女人都是西装革履,他们从头到脚的穿戴都在散发着“品牌”的魔力,即便是身上的一颗小小袖扣都可以为你讲述一个曲折离奇又叫人惊叹的商界财富传奇。他们在这个空间里不停来往、上下、进出,鞋跟与地面碰擦出交叠杂乱的哒哒声,这是他们与时间竞赛、与金钱握手的证据。在玻璃门外的人看来,这些人太过忙碌,而这种忙碌恰恰体现出一种由顶端经济力量强力运转带来的高贵感和成就感。这便是阳光前线集团职员引以为傲的身份,也是他们为之奋斗的价值。
    从地下四层到耸入云霄的六十六层,整栋大厦全由不停上下穿梭的十六道电梯连接,每道电梯的运行都用最科学的方法计算出楼层分流及转乘布局,因为大楼的设计者不能容忍公司职员因为等电梯而花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沉没成本。
    丁步走进直上六十楼以上楼层的十六号电梯,同以往一样在电梯内左前方的角落站定,然后侧转过身与电梯里的每个人微笑着互道早安。站在电梯右前方的SFU下属传媒公司“SF传媒”总经理谭戎为她按下了六十六层按钮,丁步对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银白的电梯内壁亮如镜面,把空间里每个人的表情映照得清清楚楚。大家脸上都带着惯常示人的职业化微笑,高贵而矜持地等待电梯门合上,然后上行。但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半只手掌伸进门缝来,轻轻把电梯门挡开了去。
    电梯里的十二个人看着门口那人呆了一瞬,然后异口同声地微笑道:“早安。”
    余应然浅笑着回了一声早,然后走进电梯来,在最前方的中间位置站了。
    他身材挺拔,宽肩窄腰长腿,黄金比例的身材,外套一身阿玛尼秋季系灰色西装,内里是一件纯黑色亮质缎面衬衫,系着黑灰银三色交叉斜纹领带,因为全身衣着都用了沉降色调,而他周身又飘逸着清淡但有重力感的男士Aramis香水味,故而电梯里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他浑身冷静端雅的气质,却又因了那件会折光的黑缎衬衫而透出一股欲诉还休的诱人气息,现代人把这种味道叫做“性感”。
    电梯稳稳上升,站在电梯后方的“SF地产”财务老董事王昊却忽然嗤嗤笑起来。
    余应然转头看他,笑道:“伯伯今天有什么高兴事么?”
    王昊嘿嘿笑了两声,“我是看见你俩穿情侣衫高兴呢!”他说着指了指低头站在电梯左前方角落里的丁步。
    王昊上个月刚过五十九岁,是余应然他爸的一个拜把兄弟,算得上SFU亚洲区地产业举足轻重的元老。他无妻无子,一向视余应然为己出,什么话都敢跟余应然讲,再加上他人老心不老,时常和公司里的人开些紧跟时代潮流的无聊玩笑,而余应然既然喊他伯伯,所以哪怕他说错话、玩笑开过了头也是要给足他面子的。
    余应然此刻听了他的话,便像电梯里其他人一样不动声色地看向他之前并未注意到的丁步。
    丁步也是穿着一套灰色女式西装,内里是一件绉纱黑衬衫,颈子上系了一条黑灰银三色渐变的细丝巾,乍一看,还真像和余应然同一个“情侣系列”打造的。
    “伯伯眼神好,您老要不说我都没注意,不过布丁一年四季都这么穿,今天是我没留神跟她撞衫了。布丁,你可不能怪我。”
    余应然这话说得十分轻松,自我戏谑的语气让几个会意的经理轻声笑起来。正如他所说的,丁步的着装的确是相似的款式和颜色。
    他说完浅笑着看向丁步——丁步生得很白,对于一个从高强度紫外线照射的地区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庭走出的女人来说,她的肌肤可谓无可挑剔。中等个头,不胖不瘦,因她选择的正装从来不显山露水,所以余应然并不很肯定她的身材好是不好。再往上看,便是她的脸。她其实很能干,但从她脸上永远看不出职场老道的感觉,因为她长了一张BABYFACE——椭圆的脸型,弯弯的眉,一双大眼和因为常年睡眠不足而形成的淡淡黑眼圈,小鼻子,底下是一张微厥的菱形嘴唇,脑后的黑色直发被一丝不苟地扎成马尾——她马上就要29岁了,却因为这张脸时常被人当做刚走出校园浑身透着“嫩劲儿”的大学生,甚至有人说她像足了高中生,尤其是她的侧脸,充满了十六七岁刚开始发育的少女的纯真、甚至是娇憨的味道。
    但就是这样一张本来可爱的脸,主人偏偏生了一副很不可爱的性子。余应然如此想着,不由得有些失望,却又隐隐生出一丝渴望,他忽然很想看看丁步燃情时的模样,应该很娇、很甜……
    丁步知道余应然在看她,看了很长时间都没挪开眼睛,直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于是她抬眼正视余应然,微牵嘴角给了他一个很礼貌的笑容,算是回应他刚才说的话,而她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因为在别人都把余应然的话当做自我解围的趣言时,她从余应然话里听出了不着痕迹的讥讽。
    她太了解余应然,从余应然第一次把她比喻成机器人时,她就知道余应然其实并不满意她的行事风格,甚至是在潜意识里鄙夷她保守的性格,所以他一旦抓住机会总会故意说些让丁步心里不舒坦的话,而这些话里暗含的微妙嘲意往往只有当事人双方才能捕捉到。
    所以,当电梯里其他人都因为余应然话中两个“布丁”的称谓而暗自感叹CEO及首席秘书之间亲密默契的关系时,只有余应然和丁步看着彼此的眼神在微微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电梯里,他们之间不过相隔一步距离,但两人的心思却足有十万八千里远,不仅如此,余应然第一次发现自己和秘书之间竟然矗立着一道并不友好的“墙”。
    其实,人和人的感觉是同步的,在隔膜出现的时候,产生了隔膜的两个人往往都能立刻意识到。
    丁步因为心里突来的防备感而再次低下头,只当自己是隐形人,余应然却在她低头的一瞬间莫名地不是滋味。他很确定这层隔膜并不是他引起的,毕竟他五年来之所以任意差使丁步其实也是建立在一种信赖感之上,他潜意识里把丁步当做亲信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信任他那个在国际市场上呼风唤雨的妈。
    那么,有问题的人就是丁步了。
    电梯到达六十六层,余应然皱眉走出电梯,冷着一张俊脸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几个在过道上和他打了照面的秘书和部门经理觉察到火药味,悄悄问丁步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紧,是我的问题。”丁步微笑着回复了众人的问话,也解了所有人的忧心,她说话办事总是能给人传递安全感,就好像哪怕天塌下来,她都会像超人一样冲在最前面为世人抵挡危机,救万民于水火。事实上,她也确实做到了。因为余应然的自律性很强,简单的“克制”二字一直是他人生的座右铭,所以,他即使在无比生气时也不会像其他老板那样暴跳如雷或者随性地拿下属撒气。所以,公司职员发自内心地信任他、敬仰他、甚至是爱慕他深沉的个性。
    他是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心情变成公司的晴雨表的,顶多就是微微皱眉而已。而混迹于职场的“白骨精”们都是察言观色的能手,只要余应然皱一下眉,他们就十分自然地知道“有事发生了”,倒霉催的人才会贸然去撞枪口。而丁步就是这样的倒霉蛋——SFU的职员都知道一旦CEO皱眉,只需首席秘书进入他的办公室三分钟就可以在那道门里为公司解除所有紧绷而不安的气氛。所以这个世界上,除了余应然的老妈外,就只有丁步见过余应然声色俱厉的样子。
    并非丁步没有眼色自讨苦吃,而是她知道余应然需要纾解情绪的渠道,无论他城府有多么深不可测、喜怒多么不形于色,他毕竟也是个人,顶多是智商比别人高一些、忍耐力比别人好一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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