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埠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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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
“他走了!”
“他居然真的走了……”
“我的手下一直跟着他,看着他出了城。下次让我逮到他,一定剥了他的皮……”雪枭咬牙切齿地说。
“走了就好……”廖星不知想到什么,自顾自淡淡地笑开了。
“现在我可以知道理由了了吗?让我……费那么多口舌哄那个自讨苦吃的傻瓜走?”雪枭仔细地打量着廖星的表情,不漏地过一丝一毫的迅息。
“没必要把一个局外人卷到这件事里来。”廖星抬眼看向雪枭,语气平静。
“可是你把他身上有圣魔魂印的事‘不小心’透露出去了,要知道现在在凤埠里觊觎‘圣魔之血’力量的人有多少吗?”听到那样的说法,雪枭冷笑了。
“背负了魂印的人要是没办法对付得了那些愚蠢的家伙,就算是死了,也不值得可惜。”廖星仍旧平淡无波地耐心解释。
“这样,他也算是间接帮了你一个大忙,让那些对‘圣殿’虎视眈眈的人不会在你面前碍事。就算他们得手了,用圣魔之血获得了力量,那时你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夺回圣殿,对你而言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了。”雪涧略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猜测。
廖星低低地笑了出来。“没想到一直以来最了解我的人还是你。”
纵使雪枭再冷酷,也不禁心下寒凉。“这样的殊荣我真是承受不起。本来以为你利用我时很无情,现在才发现那个傻瓜更可怜。”
“怎么,雪族的未来族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慈心善念了?”廖星饶有兴趣地看着雪涧。
“圣殿一旦夺回,威胁我们雪族的诅咒也就不攻自破了。怎么说那个傻瓜对雪族也算小有贡献,万一最后真无法善终,我会在凤栖山给他找块好地方的。”雪枭叹了口气。
“这个就不劳你大驾了。无论如何,我就会亲手送他最后一程才能安心。毕竟他待我也算尽心了。”廖星将注意力转向窗台上的花草,在绿叶的映衬下,一条小花开得正火红热烈。
“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公平了啊,想以前你在雪族时,我也待你不薄啊。”
“哼,恐怕其中有多少真心,只有你自己才清楚吧?那个时候族长的人选可不只一个,要不是你利用我设计拉你的堂兄下水,你现在的地位只怕也没这么稳当吧?要说无情,你我是半斤八两。”廖星冷眼看向雪枭。
雪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干笑几声,扯上别的事打个圆场。“凤翼血玉今晚就会送到场馆外的神庙,授予的仪式想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提前去看看?”
“现在还早,我想先休息一下。要是没其他事的话,你可以退下了。”廖星转过身,回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
雪枭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这是下逐客令了。他抬起右手抚着胸口,微微欠身,恭敬地低声回道:“是,神侍大人。”然后走出了殿外。
廖星一个站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望着那朵小花居然出起神来。那鲜艳的颜色让他想起逃出幻界后在沙漠中找到暮焰时的情形,那时,从暮焰的胸口涌出的血液,也是这般的浓艳迤逦,让这傻瓜脸上的笑显得格外的苍白脆弱。廖星一阖上眼,便能看到那时的情形,这是也是他长久以来的恶梦。但即使是心存愧疚,也无法回头。很多事从一开始便已经计划好了,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池了,因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牵挂着更多人的生死。不知为什么,他一直引以为豪的“凛然大义”用到暮焰的身上时,却只让他越来越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冷血和自私。他不明白这时为什么,这个疑问时时敲打着他一直都如死水般沉静的内心,这样的状况是不允许存在的。
困惑中的廖星想起了曾听到过的一个坊间传说:初代神侍与一个平民小子相爱了。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不被祝福的。于是为了让这件事不会演变成摧毁神侍荣耀的丑闻,那个平民小子自然被当权者用某种方式处理干净了。平民小子的灵魂被印上各种诅咒后被扔时了人界与魔界交界处。
怨恨和诅咒不断地折磨着平民小子的灵魂,终于他在恶灵的诱惑下成了魔甚至成了尚处于浑沌中魔界的主人。没有人能抵挡得住魔主的地狱之炎,人类即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这时,初代神侍被当权者作为祭品被敬献给了魔主,魔主将神侍带回了魔界便不再来犯。
几年后,数百名御灵师攻入魔界,这时初代神侍提着魔主的头颅出现了,随后魔界燃起大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从那以后,魔界的入口便永远消失了。初代神侍成了万民拥戴的英雄,而魔主的头颅却在一次大火中与供奉的圣殿一同消失了。只是每隔一些年,便有个烙上圣魔魂印的孩子出生,同时拥有罕有的火系灵力。有人说,魔主并没有死,他只是在这些孩子身一次又一次的重生,想要找回遗落在人间的珍宝。
而这种说法在其他故事版本的演绎中最终变成“只要取得圣魔之血但能得到珍贵无比的灵力”这样恶俗功利的传言。使得这个大陆上本来为数就不多的火系灵力持有者人人自危。但“圣魔魂印”却是确实存在的,而被烙上魂印的人也的确有着与众不同的力量,所以也几乎没有人是真正能得到圣魔之血的,使得那样的传言越传越悬乎。
这背后有一个问题是一直被有意或无意中乎略了,那就是初代神侍在这个传说中所扮演的角色。廖星对这“英雄”的称谓并不认可,在他看来,整件事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初代神侍为排除异已得掌大权一定下过不少工夫,那个平民小子可能只是个幌子,而之后那所谓魔主和几百御灵师更有可能是这场大戏中最为华丽的牺牲品。身处在自己的位置上,廖星更能深切地体会到权利的魅力可以让一个人的心肠变得多么坚硬冰冷,甚至比恶魔更加可怕。而他现在正在做的便是这样一件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的事。
从得知自己将会成为神侍的那一天开始,廖星的人生便不再有任何的悬念了,所有的一切都在计划当中,他的任务便是认认真真一步一步地执行。对于这样的安排,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抵抗,这一点是很不可思议的,他觉得这个大概就是所谓的夙命吧。等到有一天,他即将死去,他会为下一任神侍安排好一生的任务。这种传统是从初代一直传下来的,廖星也一直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到了最近,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尤其让他无法释怀的是,他本来有很多机会用心术控制暮焰的行为让其变成自己的奴隶,可是他却放任那人一次又一次的胡作非为。而他也渐渐耽溺其中,要不是雪枭的到来,提醒他时机已到,他便几乎毁了之前辛苦布下的局。
理智告诉廖星,暮焰就像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一块毒瘤,耽搁的时间越长,越危险,而且总有一天会变成自己的致命伤。必须要尽早拔除才行,他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断,以前从未出现过差错,这种也一定不会。要说真错了,那就只怪暮焰有圣魔魂印,更不幸地是还碰上了自己。他们的相遇,原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现在,廖星决定要即时纠正过来,应该还来得及。只要过了今晚,所有的事情都将了结,而他也将回到原来死寂的心境,一切仍在计划掌握中,无浪,无波。
廖星从衣袖中掏出一条坠着蓝宝石的项链,宝石未经琢磨,棱角分明,形状随意,只是用细绳栓结而成,与廖星身上的衣饰相比,显得格外的简陋粗鄙。坐在华美的大殿里,眼见着雕栏画栋的精巧堂皇,他怎么也想不起当时拿到它时是怎样的感觉了,它的存在不仅不合时宜,根本就是滑稽可笑。看着它,廖星如如鲠在喉。他合上手掌,再摊开时,便只剩一把细粉,抖抖手便都消失在空气里了。廖星并没有因此更开心一些。拔出了刺,却钩出了血肉,自做自受罢了。